什么化妝舞會?
趙子昀腦中頓了兩秒,這身體的記憶才浮現出來。原來今年的圣誕節正好是公司成立二十周年慶,所以除了白天的運動會之外,還在晚上包了一間大飯店開化妝舞會;而這個舞會還有一些熱鬧的活動,其中最受年輕女性矚目的,就是“總經理舞伴”的抽獎活動。全公司的未婚女性都可以參加抽獎,有幸被抽中的,就能在那一晚跟總經理一同開舞,并且獲贈總經理親自準備的一份小禮物。這個消息昨天才傳出來,便在“日升集團”大大小小十來個公司里造成轟動,每個未婚女性都熱烈討論著,并且磨刀霍霍,發誓要不擇一切手段取得那個名額。
就在她發鈍的腦袋還沒想好應該怎么回答時,又有另一道聲音傳來:
“哎啊,趙子昀才不會帶她未婚夫來呢!上星期她一聽說她未婚夫又失業了之后,就一直說要解除婚約,我可聽到了!”
“什么?這也太現實了吧?不是交往了十年,怎么一聽到人家失業就想把人踢走啦?話說,那可是個大帥哥呢,她真舍得踢掉?”
“再帥的男人,賺不到錢也沒用。咱們趙大美人日子過得精細,只是長得帥,可供不起呢。”話完,還將目光掃向趙子昀掛在椅背上的那只名牌包。這個牌子,連個名片夾都是二萬元起跳,更別說這么大一只肩背包了,沒個十萬是買不來的。以一個月薪不過三萬元的上班族來說,十萬元的包包實在是過度奢侈了。
名牌對女人當然有致命的吸引力,但人總要量力而為,明明就家境平常,薪水普通,買個萬把塊的三流小名牌并沒有什么,但非要買一流名牌、還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就太超過了。在她們看來,趙子昀可不是那種會乖乖縮衣節食,用自己的錢去買名牌的人,反而更像是跟家長討要或向未婚夫索討來的。那么,她過得這樣高調又奢侈,當然會讓人覺得看不過眼,總要出言刺她一刺。
幾個說風涼話的女人都是辦公室里性格剽悍不怕跟人吵鬧的,平常最是看不慣趙子昀的為人作風,一有機會就開口譏諷;在趙子昀印象里,她跟那些女人發生過無數次口角,有勝有。槐容^慘的是,別人不管品行如何,總有幾個志同道合,混在一堆的;而她卻是連個狗腿子應聲蟲小跟班都沒有,可見她這三年在公司真是白混了。
勉強從那些人的譏諷里去想起自己之前的一些行事作風,趙子昀實在感到好無力,無力到連生氣都沒辦法;所以她不生氣,她的身體正忙著應付各種排斥感與疼痛。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心力去在意其它,只能任由那些女人在遠處大聲地對她嘲弄。而面對那幾個女人的咄咄逼人,她只是道:
“我的未婚夫怎樣,不勞你們關心。還有,我不會參加舞會!爆F在的她,對一切娛樂活動都沒有興趣。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馬上離開這里回家去,讓自己可以充分得到休息,也讓大腦可以正常思考,并理順那些不時浮現上來的記憶。
“哼,我才不信你。你會放棄可以接近總經理的機會?誰信啊!”
“我并不需要你相信!比滩蛔√鹗种篙p輕揉著額角,企圖緩解一點抽痛感。“如果你諷刺夠了,可以走開別再打擾我了嗎?”
“喂!你這什么態度?!你以為你是誰--”
“亂哄哄的是在干什么?!這里是上班的地方,你們當成是菜市場了嗎?”這時一道嚴肅、夾含火氣的聲音從辦公室門口傳來。
整個辦公室的人不管正在干什么,都看了過去;發現是小組長,而不是主任,都松了一口氣。那個正在嘲弄趙子昀的女人拍了拍胸口抱怨道:
“明姐,你干嘛嚇人。『ξ乙詾橹魅芜@么早就開完會回來了。”
“她已經快回來了,我只是先回來拿一份文件。”
“?不會吧?難得總經理來,怎么開會不到半小時就結束啦?”那女人跟在小組長身后想要知道更多最新消息。反正任何跟總經理三個字沾上邊的,她都很有了解的欲望。
“我也不清楚,反正會是開完了,你快回位子上工作吧,別跟著了。”小組長快步到主任的工作區找出那份文件,轉身就要離開,但這時身邊的主任專線電話突然響起,小組長看了下來電顯示,臉色慎重,在接著電話的同時,將文件隨手甩給身側那個看起來正在認真工作的人道:
“你把文件拿去七樓的會議室,快點!主任正等著用!狈愿劳,才發現那個“認真工作”的員工竟然是趙子昀時,一時錯愕不已,卻已沒有時間讓她改口交代別人,只好用手勢揮出“快去”的動作,然后專心接電話去了。
這份突如其來的派遣,不只小組長本人以及趙子昀都為之錯愕,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瞪向趙子昀,眼中滿是嫉妒與不平。
這種跑腿的工作,平常大家當然能推就推,避之唯恐不及;但今天這個不一樣,這可是要送去會議室的。誰都知道,此刻會議室里正待著一個全“日升集團”的女性共同的夢中情人。
這樣的好事,竟然教趙子昀這個假仙的女人給搶走了,真是沒天理!
而,此時正飽受全部同事嫉妒的趙子昀,卻沒力氣去體會這份濃濃的敵意,她正忙著壓制身體里那份得意與雀躍,并且不教自己擺出傻兮兮的花癡表情,失態地飛奔向七樓。
當然,文件還是得送的。
在確定自己目前還沒有辦法完全控制這具身體之前,她只能祈禱,等會見到了那名金龜總經理,自己的表現不會太糟糕。
***
趙子昀覺得非常絕望。
雖然把這具身體控制住了將那名金龜撲倒的渴望,卻沒有辦法讓自己臉上不要出現花癡的表情,更控制不住總是瞟向那名金龜的目光。
她該慶幸在場的年輕女性幾乎都跟她做著同樣的動作,以至于她的花癡情狀并沒有特別突顯出來嗎?
當自己的目光又再度不受意志力束縛的朝人群焦點望去時,趙子昀正努力想要命令雙腿往電梯的方向移動,只要離開了七樓,她應該就可以拿到更多的身體控制權了吧?現在的她,靈魂太虛弱了,以致于她對身體的慣性與本能無可奈何;而隱隱作痛的身體更分去了她大部分的心神,讓她處在一種被動而挨打的境地,想要反抗丁點,都得費上全部的力氣才有可能獲得一點點成效。
所以,她現在沒辦法順利驅動自己的身體離開;所以,她沒有辦法將自己的目光從那名金龜的臉上移開;所以……當那名被她以灼灼目光盯得快著火的金龜終于將目光轉向她時,她完全來不及避開,只能硬著頭皮與他對視……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一片寂靜,周遭的一切都化為模糊的靜態背景。趙子昀原本滿心的尷尬不自在都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骨子深處漫淌到全身的莫名寒意。她覺得好冷,像置身于嚴冬寒流中;可,現在不過才十二月初,以臺灣的天候而言,其實也就僅僅算是深秋,白天的氣溫再低,也有二十度,不應該會感覺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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