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朗曦又比上次見面時更消瘦。原本身高180,體重78,保持精實強壯運動員的身材,個性也算開朗,但三年前的悲劇幾乎毀了他——
新婚妻子在高速公路出了車禍,當場死亡,當時有孕在身,腹中胎兒剛滿五個月。他深受打擊,整整兩年無法工作,每天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茶不思飯不想,光酗酒,仿佛跌進無邊無底的地獄深淵。
現在,他剛從心理創傷中復原,已恢復律師工作,精神狀態稱不上好,但至少不再像兩年前那般可憐可憎、落魄憔悴。
沈致杰和陳朗曦算大學摯友,當初陳朗曦結婚,他還是伴郎。喪妻期間,他主動提供很多幫助,但陳朗曦不太領情,甚至對他愛理不理;沈致杰曾一度對這份友誼氣餒,對他的一蹶不振開始厭煩。
直到最近一年,陳朗曦重新投入工作,主動和他聯絡,兩人才恢復往日情誼。
現在,沈致杰需要聽一下旁人客觀的意見,正常狀態的陳朗曦向來言辭犀利、一針見血,而且幽默感十足,他想知道他的看法。
“說吧,什么事?”陳朗曦以那雙飽含滄桑的黑眸瞟看他,補了一句:“不會又是哪個特別棘手的官司吧?”
“這次不是!焙鹊舭肫亢D岣,沈致杰將遇到倪予晨的經過簡短告訴他。
“哈,真有你的,這次捅出蜂窩了吧!甭牭脚鷳言校惱赎爻芭χ,幸災樂禍!澳悄愦蛩阍趺崔k?”
“還能怎么辦?她想生,我沒立場說好還是不好。”
“確定是你的嗎?有驗DNA嗎?”
“當然。還被叫去做健檢,調查有沒有遺傳疾病!边@事發生在上周,原本還以為主動要求驗DNA會惹惱倪予晨,哪知她一貫理智平和,還要求他順便提出健檢報告,證明無遺傳性的疾病,例如地中海貧血、肝炎那類的。
“既然這樣,你呢,想跟她結婚嗎?”
沈致杰眉宇稍斂,聳肩。“她沒提出結婚的要求,未婚單親也無所謂!
“我是問你,不是問她!贝浇俏⒐矗惱赎爻芭表,一針見血說:“這事不是她說了算,也要你同意才行。有個私生子什么的,不擔心嗎?得事先想清楚,免得日后兩方都后悔,苦到小孩。”
“哈,對方根本沒結婚的意思,我何必一頭熱?”
“所以,她不是你的菜,你沒負責的意愿,這樣你當初何必把對方吃了,吃了又不避孕。怎樣?你是非洲難民?”不以為然地掃掠沈致杰。
這番犀利言詞,不但沒讓沈致杰生氣,反而逗笑了他;他剛灌入一口啤酒,差點笑岔氣到噴出喉嚨。
陳朗曦黑眸嚴峻,靜靜凝視他,忽說:“如果她懷孕純屬意外,你對她沒意思,這樣更簡單,你付筆錢,信托什么的,給孩子未來一個經濟保障,讓他有受教育的權利,略盡微薄心力就好。”
“這點我也想過。”鎮定下來,沈致杰雙眸沉靜,掠過一抹鋒芒,淡淡地說:“老實說,她是我的菜!
輕撫下顎,思考著,陳朗曝忽說:“喔,那你就得多花點力氣說服她了!
“這就是我煩惱的地方!彼押D岣X罐拋到旁邊的回收箱。
“有女人在的地方就是有煩惱的地方!标惱赎馗胶。
“我希望她表現出有點在乎我的樣子,偏偏她不領情!彼⒖∶纨嫺‖F傲慢的微笑。
沉默頷首,陳朗曦忽問:“現任女友呢,打算怎么處理?”
“這又是另一個麻煩的地方。”
“好好處理吧,大、情、圣!笔愠爸S,隨手往沈致杰肩膀一拍。
沈致杰向前縮了一下,正想辯解,雙眸忽銳利微瞇,眼前有一名婦人正進入健身房玻璃自動門內;這婦人看似相當眼熟,總之,他曾見過。
“請問你是沈先生嗎?”她望著沈致杰,得體詢問一句。
“是的,您是?”沈致杰淺頷首示意,濃眉微蹙,疑惑地問。
“我是倪予晨的媽媽。請問你有時間可以跟我談談嗎?”溫和淺柔笑著!安粫⒄`你太久的時間。”
“可以,沒問題!鄙蛑陆芾懔艘幌,黑眸訝然,但也立即同意,瞟一眼陳朗曦,后者挑起左邊濃眉,似無聲詢問:“她”的母親?
沈致杰淺頷首,表示“對”。
第6章(2)
陳朗曦酷臉閃現輕松笑意,又拍了他一下!坝型黄泣c。”
沈致杰嗯了一聲,換來倪母無聲困惑,他立刻溫煦微笑,帶著倪母往另一方向而去。這健身房有一區是室內報章雜志閱覽區,里面有沙發可供休憩,他正帶領倪母前往該區。
留下陳朗曦獨自望著夕陽西沉的街景,靜靜沉思。
清晨醒來,惡心想吐。
倪予晨下床第一件事是沖進廁所。其實,胃里也沒什么食物,干嘔后,吐了一些酸水,再用清水漱口;她不想看鏡子里的自己,反正一定很可怕。
呂醫生說通常滿五個月后孕吐狀況會完全消失,到時她的體重增加,肚子也會變大,懷孕這事就再也瞞不住。
她不需要向他人解釋,他人的眼光不重要,她不在乎那些;現在的她完全啟動最原始的生物本能,有關女性母愛的本能,一心只想要小孩,只要能平安產下寶寶就好了,其它的,她不想花時間去煩惱。
九點有產檢,倪予晨開車去診所,提早約十五分鐘抵達,在候診室等待。她來這好幾次了,有時候旁邊坐的人會想跟她聊天,問她為什么一個人。
倪予晨很想回:“干你什么事?”當然她沒這樣說,學會唇角彎彎淺笑一句:“大家都很忙,沒什么時間!
“喔,我是說寶寶的爸爸呢?”
“不是說了很忙,沒時間!比缓螅寡蹖P幕謾C。
今早還有會議要開,倪予晨不想和旁人聊天,特地選了兩邊都是空位的椅子,拿出報告低頭研讀;沒過多久,她瞄見右邊有人坐下,視線只看見價格不菲的西裝褲和黑色漆皮鞋。
不以為意,倪予晨收回目光,忽聽見熟悉嗓音冒出:“還是沒修指甲!
“呃?”僵了一下,揚眸斜睨對方,感到驚詫。“你怎么會在這里?”
視線從她指甲上抬起,沈致杰一臉悠哉,帥氣笑了一下!芭惝a檢!
“誰告訴你的?”倪予晨撐眉疑惑。
“Yourmother!蓖耆珣蛑o口吻,搭配那張英俊過頭的面龐,有些惹惱她。
“怎么回事?”美眸不悅瞪看他。“扯我媽做什么?”
一改戲謔,沈致杰溫和沉靜地說:“她希望我們結婚。”
倪予晨輕哼一聲,將腿上報告闔上,側過身凝睇他,分外認真。“她怎么會知道?你去找我媽?你調查我嗎?”
“哈!鄙蛑陆荏@詫,漆黑眼眸微瞠,雙手交叉環抱于胸!扒闆r剛好對調,是你母親來找我,盤問我所有細節,她想知道我們是怎么回事!
“奇怪?”她母親怎么會知道寶寶的父親是誰?一陣疑惑,倪予晨猛想起鎖在辦公室驗DNA的結果報告,難道她妹妹把它找出來?真是的,多管閑事。
淺嘆氣,倪予晨收回目光。“你怎么回她?”
“我答應她會負責!
倪予晨冷哼一聲,正想說他不必這樣,護士小姐輕喚她名字,看診時間到了,她沒空搭理沈致杰,隨即進入診間。
哪知道沈致杰也跟著起身,一副理所當然地尾隨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