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暑假已近尾聲.而暑修結束前的大考,則讓學生們忙得滿頭大汗。
若是被當的科目在暑修中還無法通過,那么不只是浪費錢而已,讀完五年,早該畢業的學生們要延畢,而還沒畢業的同學們也算是預支了下下學期的暑假假期。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同樣的課修兩次以上的。
樊愛呢?也不例外。
不過這學期她比較幸運,因為現在她身邊有一個可供她盡量利用的人——莫慎云。在這種“非常時期”,她怎能讓他“閑置”在一旁呢?
而莫慎云也樂意配合。原因無它,自是因為他喜歡讀書,自然也享受陪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溫書的感覺。
不過因為兩人的身分敏感,不希望在學校引起軒然大波,所以兩人溫書的時間都挑在假日時,地點則是在莫慎云租賃的家中。
此時,樊愛正埋首在一堆參考書中,而莫慎云則在廚房里準備著下午茶。
“煩哪!為什么這一題怎么算都跟答案不一樣?”樊愛抓著頭發,很想把原子筆摔到墻壁上去。
正從廚房端出下午茶的莫慎云,順手拿起會計學的參考書看了看。
“不必惱,是答案錯了。”莫慎云笑著說。
真是的,參考書一年比一年要粗制濫造,連解答都會印錯。
聽到莫慎云這樣說,樊愛馬上奉上自己算了老半天的答案紙,期待自己的用功可以看得出成果。
但,莫慎云只瞄了一眼,便嘆氣地搖了搖頭。
樊愛頓時像泄了氣的球,攤回椅子上。
“不會吧,我很努力算了耶,公式也背得很熟啊,為什么還是錯呢?”
“我并沒有說你的答案是錯的啊!蹦髟频沽艘槐杞o她,拉了椅子坐在她旁邊。
接過茶的樊愛眼睛馬上再度亮了起來。
“那你干嘛搖頭又嘆氣?”
“我搖頭嘆氣是因為……”攤開她剛遞上的答案紙,莫慎云拿起紅筆在紙上算了起來。
“喏,”沒多久,他抬起頭,要樊愛看看他在紙上寫出的另一種算式。“這樣就可以算出來了,不用像你寫的那樣,一大串的!彼χ忉。
樊愛喝了一口冰茶,很高興地拿回計算紙。
“沒關系、沒關系,只要對就好。這樣至少表示我的用功沒白費工夫!彼苡袥_勁地繼續向下一題邁進。
一旁的莫慎云一邊服侍她吃茶點,一邊問:
“你只有在暑修的大考中才這么賣力嗎?”
看到她現在的沖勁,他不禁懷疑,若她每次考試都能這樣的話,照理說應該不會被當得這么慘才是啊。
計算題目中的樊愛吐了吐舌頭。
“我不是每次暑修都這么用功的!彼悬c小聲地回答道。
什么?乍聽之下,這句回答似乎牛頭不對馬嘴,但聰明如莫慎云馬上會意了過來。
她是指,她會這么用功,都是為了他。
他綻放出溫柔的笑容,抓過她的手。
“會覺得我這樣逼你是很大的壓力嗎?”他問。
樊愛放下算到一半的題目,對他挑了挑眉。
“唉,你不知道我就是很欠人逼嗎?”她俏皮地回答。
知道她的貼心,莫慎云揉了揉她的發。
“小愛,我是真的喜歡你。”
不希望自己的期望變成她的壓力,卻很想他們兩個可以照他所想的那樣繼續走下去,走很久很久。于是,千言萬語,就化為這樣的一句話了。
雖然這句話從他們正式交往以來,她已聽過不止千百次了,但樊愛仍是心動不已。
“我……我也是真的喜歡你。”她回應著,眼睛趕忙調回計算紙上。
哇!她已經不知道計算紙上自己在算什么了!
她真的很菜耶,都交往一段時間了,居然還這么不中用!
為了化解樊愛的難為情,也為了回報她難得開口的甜蜜告白,莫慎云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里。
“干嘛、干嘛啦!我還要算……算題目啦,別煩我!”樊愛七手八腳地想逃離這個會讓她又羞又窘的擁抱,但因為拒絕得不夠徹底,所以一樣被抱了個滿懷。
跌進他柔軟又剛強的懷抱里,聞著他總有股書卷氣息的味道,她忍不住嘆問:“你確定你還要在‘展青’待上兩年嗎?”
“怎么?你不喜歡?”他反問。
樊愛在他懷里搖了搖頭。
“只是怕這樣太浪費你的時間了,你不是說你的興趣并不在商嗎?”雖然不是做生意,但現在他所接觸的課程內容和他的興趣卻相去甚遠。
“所以,”莫慎云笑著將她輕推離懷抱,放她回原本的位子上!拔易疃嘀辉俅齻兩年,不打算花更多的時間等你喲!秉c了一下她的鼻子,他以寵溺的語氣說著。
“好!”樊愛大喝一聲,差點嚇到逐漸沉浸在由自己營造出這等濃情蜜意、如詩畫般情境的莫慎云。
她拍拍胸膛!翱次业,全包在我身上!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逗得莫慎云哈哈大笑。這小妮子永遠有辦法將他制造的一切浪漫給破壞殆盡。
不過,算了,這就是他愛的她,不是嗎?
摒除腦海里原本一閃而過的綺想,莫慎云也打起精神,繼續幫樊愛溫書。
寧靜的夏日午后,除了嘶嘶蟲鳴,就是房里這對甜蜜小情侶的喁喁愛語了。
……偶爾,還會聽到一個男人無言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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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雖未結束,但兩個月的暑假已到了盡頭。
樊愛因為有莫慎云的從旁指導,這一次暑修,百年難得一見地全部“歐趴”。
是有很多老師蹲到地上去撿下巴,“樊樊后援會”也因此而招募到更多會員,但對于樊愛本人來說,她最高興的,是沒辜負了莫慎云對她的期望。
一切看來是這么的美好,未來的路好像也將會順順當當,所以開學的頭一天,樊愛抱著愉快的心情來到學校。
不過,才踏進學校大門,卻被站在校門口的訓導主任給叫住。
“樊樊!
“嘿,江主任早!”人爽精神好,她很有活力地大聲應道。
才第一天開學,還沒機會讓她出什么岔子,何況今天的她可沒遲到。所以,樊愛道完早后,很自然地要越過江主任進教室去。
“等一下,樊樊!苯魅魏白∷Z氣有點沉重地說:“校長有事找你。”
樊愛一愣。“什么事?”
才開學第一天,她還沒機會出什么岔子啊,校長找她干什么?
“呃……你去了再說吧!
江主任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什么事這么神秘?
帶著疑惑,樊愛背著書包隨著江主任前住校長室。
“報告。”
來到校長室門口,樊愛原本伸手就要推門進去,江主任即時先替她禮貌地敲了門并報備。樊愛吐著舌頭,以為免不了會被江主任念一頓的,誰知什么都沒有,江主任只是帶著古怪的眼神看著她,示意她自個兒進去。
樊愛這下更疑惑了。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但心里頭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伸手推開辦公室大門,樊愛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校長辦公桌前、深鎖著眉頭的莫慎云。
“校長,找我有事?”該不會是她跟老師的事“東窗事發”了吧?
“真沒禮貌!贝藭r,除了莫慎云和校長之外,另一個聲音自樊愛的背后響起。
樊愛依言轉過身,疑惑地問說話的女人。
“沒禮貌?是說我嗎?”
“當然。你以為全校只有你一個學生嗎?見校長時不會先報上你的名字嗎?”
天生反骨的樊愛馬上頂回去。
“那這位小姐,你在批評指教他人時,也不會先報上名來嗎?你以為我天生過目不忘?你是有點眼熟,但天曉得你是路人甲乙丙的哪位?”
“你!”
“小愛,她是謝老師,你忘了嗎?”莫慎云出聲提醒。
樊愛腦袋里暫時還沒挖出有關什么謝老師的記憶,但她訝異于莫慎云居然在學校里叫她“小愛”。
“莫老師,”此時,據說一早就召見她來的校長開口了!斑@里畢竟是學校,麻煩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雖然校長的語氣平和,但樊愛一聽便即刻明白,她和莫慎云之間的事已傳出風聲。
不過,她打算裝傻到底。
“校長,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莫老師叫我‘小愛’,就跟學校其他同學叫我‘樊樊’一樣,只是個匿稱而已.”
她才剛解釋完,后頭的謝宜珍便走了過來,手上還拿了一個黃色牛皮紙袋。
樊愛瞧著那個紙袋,再看看莫慎云。雖然他倆臉上都充滿了疑惑,但兩人心里也都有了底。
“只是個‘匿稱’而已嗎?”謝宜珍將紙袋遞至校長面前,意有所指地反問。
樊愛討厭她那種酸不溜丟的語氣,回了她一句:
“廢話!難道我姓‘小’名‘愛’啊?”奇怪,這個女人她真的見過嗎?為什么這么討厭的人她會記不起來?
謝宜珍氣得正想反駁回去,但見校長的手伸進了紙袋里,她馬上反怒為笑,虎視眈眈地等著要看接下來的好戲。
樊愛的心噗通噗通跳著,她不斷回想著到今天為止,她和莫慎云是否有在校園里不小心做出太過親密的舉止。
那個紙袋里裝的是什么,不用猜也知道是照片一類的東西。老套的劇情從來沒有推陳出新過,她只希望被照到的,不要剛好是自己對著莫慎云流口水的蠢樣。
第一張照片從紙袋中被抽出來。
樊愛和莫慎云在挑眉看了看后,不禁松了一口氣。
“謝老師,這……”校長一臉為難地指著照片里頭并肩走著的男女。
男老師手里抱著一堆教科書,女學生則一手提著個便當袋,兩人不過就是臉上的笑容燦爛了點,但很難說他們之間有什么啊。
樊愛拿走校長面前的照片,故意很認真地研究著。
“恩,角度取得不錯,光線也剛剛好。本人雖不上鏡頭,但勉強可以接受。”她將照片收進自己的書包里頭!袄蠋,謝謝啦!”她皮皮地笑著。
“那張送你不要緊。”謝宜珍皮笑肉不笑地說!暗,校長,紙袋里裝的,可不止這一張!彼f。
校長依言又將手伸進了紙袋中。
這一次,校長一下子拿出了約莫七、八張照片,有些是他倆在校內一起躲到后操場吃中飯的,有些則是他們在校外的。而其中最醒目的一張,便是那天“展青”與“進忠”籃球比賽完后,莫慎云在樹下親吻她的景況。
天!她在跟蹤他們嗎?
樊愛驚慌地望向莫慎云,第一個念頭就是——慎云的教學生涯怎么辦?眼見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樊愛馬上向校長低頭!靶iL,請不要責怪莫老師,是我——”
話還來不及說完,莫慎云的聲音插了進來。
“校長,這件事是我起的頭,我會進到這間學校實習,目的就是為了她!彼丝跉狻!拔医裉鞎䦟|西收拾好離開學校。但小愛年紀小,請不要責怪她!
樊愛瞪視著莫慎云,不敢相信他居然要自毀前程!
“校長、校長!別聽他亂說,是我故意接近莫老師的,你別把他辭掉!”
“小愛!閉嘴!”怕她會被退學,莫慎云難得地大聲喝斥她。
“你才閉嘴!沒事不要亂說話!”
眼見他倆彼此護衛,謝宜珍在旁看紅了眼。
“樊同學,你以為你是什么身分?莫老師怎么可能由你來決定他的去留!”
樊愛狠狠地瞪了這個愛惹是生非的女人一眼。
“我什么身分由得了你來管嗎?!何況莫老師哪里也沒要去,他會留在這里!”她握緊了拳頭,很想運用最原始的解決方法——揍她一頓。
“哼!”謝宜珍好笑地噴了一口氣。“一個堂堂跨國財團的第二代,會甘于在一所小小學校里屈就?”
“你在說什么?”樊愛皺起眉頭問。
“我說……”
“謝老師,沒有證據的事別亂說!蹦髟撇遄煺f道。
“證據?”謝宜珍不以為然地反問!斑@種事需要證據嗎?雖然全臺灣姓莫的不在少數,但莫氏財團的大老板莫上雄名下也只有你這個獨生子,這種事隨便探聽一下就能知道了,哪要什么證據!
莫氏在商場上的作風雖然強悍,但日常行事卻很低調。她本來沒有這樣的聯想,是日前在整理家中的商業雜志時,翻到一篇很久以前的報導,報導中提到的人名就和莫老師一模一樣,因此她進一步探查后才知道。
謝宜珍的話就像一塊大隕石一樣撞上樊愛的心頭。
她剛說了什么?她說慎云是……她不敢置信的望向莫慎云。
“小愛……”
“你是莫氏財團的第二代?”
“我是。但……”
“你不是說,你家做的不過是小小的外銷生意嗎?”她的聲音顫抖著。
“小愛,你聽我解釋……”他走向她,她卻往后退了幾步。
“你不是說,你家只是稍稍有錢而已嗎?”
“小愛,我家跟我們之間是兩回事!”她的眼神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害怕。他不是真心要欺騙她的。
“怎么會是兩回事?”她搖著頭!澳阍趺茨茯_我?你難道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重要?”虧她之前將他們倆的未來想得那么美好!原來,原來一切都只是虛幻的泡泡。
“小愛,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她大吼,阻斷他想向她解釋的企圖。“我不要再聽你他媽的鬼話!”
“除了這件事之外,我對你說的任何事都是真的,不是鬼話!”他情急地大聲辯駁。
“那又怎樣!這能改變什么嗎?!”樊愛的拳頭用力擊在校長的辦公桌上,上了年紀的老校長被嚇了一大跳,額際微微地泌出冷汗。
“這不能改變什么,但同樣的,我的身分和背景也不能證明或影響什么!”他知道她心里的那塊陰影,但他不是她的父親啊。
盛怒中的樊愛根本聽不進去,她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以為自己何其幸運可以遇到這樣的他,但轉眼間,卻必須面對步上母親后塵的未來!
她太清楚門不當、戶不對的戀情會有怎樣的下場,太明白一顆心放在不該放的人身上是怎樣的無法自拔。
她告訴過自己,她一定不會讓自己走上那樣的一條路。
她下定決心地、認真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然后下一秒,深呼吸地對他彎下了腰。
“這幾個月來,謝謝你的照顧!本彤斒且粓鰤舭伞I水無法自抑地落在地板上,但她知道自己該醒了。
莫慎云上前想抓住她的手,但她靈巧地避開了。
“小愛,別這樣對我!彼ゲ坏饺魏螙|西的手發著抖,心也一下子涼了。
樊愛聽著他沉痛的哀求,硬著心腸轉身。
“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币惠呑佣疾辉撓嘧R的。
“那是我的錯嗎?”他并不能選擇啊。
樊愛含著眼淚搖頭。這不是誰的錯,而是本來就不該相遇。
麻雀變鳳凰是電影里頭才有的劇情,而她也不想變成鳳凰,只要她翅膀不斷,她就能自由自在地飛翔。
“我走了。”
不再多說什么,她緊抓著書包踏出校長辦公室,身后的腳步聲緊跟而來,她什么都不敢想地開始拔腿狂奔。
“小愛!”莫慎云追出去大喊,卻只能看到她愈跑愈遠的背影。
痛苦的呼喚在“展青”校園回蕩著。那年的夏天特別長,好像永遠過不完,但種下的苗,卻沒能開花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