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天韓楚中途逃跑,老板就一直待在休息室里不出來!澳c雨”一向秉承效率優先的原則,絕對沒有冗員,蘊藍不開心,連古芊離也不見蹤影,客源多的時候真是很要命。
話說回來,那滯銷的運動服,突然好賣了呢。小常敲了敲面前的鍵盤,想。
“嗨——”有人在收銀臺外面亂敲,抬眼就見古芊離笑得滿面春風,比平常心情更好的樣子。小常抱怨起來:“你去哪里了啊?忙得累死!”
古芊離進到收銀臺欄里,“去圃林街玩呢!碧水湖好漂亮!今天和喜歡的人去吃冰激凌的!怎么樣!沒有我不行吧!”
“好多感嘆號……是!是!你來接班,我歇一下,累死人了。”
古芊離四處亂看,長發甩到小常臉上,柔而滑的感覺讓小常有點臉紅,“別亂動啊,這么小的地方!
古芊離喃喃地說:“奇怪啊,怎么不見哥哥和姐姐?”
小常嘆說:“別提了,韓楚來了個玩摩托車的朋友,兩人這次又鬧僵了!
“果然,只要不在現場,就會發生重要事件!惫跑冯x有些不高興地說。
對古芊離的前言不搭后語早已經習慣,小常繼續說:“蘊藍在休息室待到現在了。”
“哦!惫跑冯x起身朝休息室過去,自動忽略小常在身后“換班啊”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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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進來嗎?”打開休息室的門,古芊離進到房間里,盈盈笑著問蘊藍。
你明明已經進來了。蘊藍攪在床上,抱著被子懶得追問。
“我記得我鎖好門了。”
“記錯了啊,很明顯。”古芊離老實不客氣地坐到床前,“跑了一天半,好累哦。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你明明已經上床了。
古芊離靠得很近,“姐姐啊,我昨天去碧水湖那邊玩,就是圃林街那個。你知道嗎,那里現在好漂亮,簡直是新風景點!
“……”
“不僅風景好,還有神靈。說是從碧水湖上那些錯置古怪的石段上順利走過去,不沾濕衣服的情侶,會完滿呢。我本來以為是胡扯的,后來和一個七十二歲的老奶奶聊天,她告訴我,她和爺爺從年輕認識開始初戀,順利結婚,直到今天都沒有紅過臉,全是碧水湖里有菩薩保佑!贝蟾攀腔叵肫甬敃r情景,古芊離盈盈笑說:““看到老奶奶幸福的樣子,覺得好羨慕呢!”
“別說那種無聊的話了!碧N藍悶悶地說,安靜地躺著,眼睛里沒有光彩,“你這個女孩子,總是說些古怪的事情,相信這些神靈鬼怪。有什么用呢?七夕,明明也祈禱那家伙平安,那家伙明明也許愿不要我傷心,現在還不是這樣!
“可是求神仙又不是買東西,投下錢就能實現!惫跑冯x托腮看她,“嗯,姐姐好漂亮。這么漂亮,哥哥怎么會不喜歡?”
“我受夠了。那家伙在命完全丟掉前,永遠不會拋棄摩托車。”為了好兄弟而棄我而去了。蘊藍冷笑,“作選擇作得真干脆。是我太傻吧,看他樣子似乎收了心,根本意識不到那不代表選擇我,只是在茫然中他暫時沒得選擇!
“……”古芊離低聲問:“受夠了的話,那可以放棄嗎?”
“?”
“放棄不了吧。即使他那樣子,還是喜歡他。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如此折磨人。若要個溫柔聽話的對象,嫁丁先生不就好了?可你偏偏喜歡他。”古芊離用手溫柔地掩過蘊藍的發,柔聲說,“只能為他生氣,為他肝腸寸斷!
蘊藍低聲說:“他在我的面前跟著他的兄弟走了。他已經選擇摩托車!
“有選擇項出現,說明你和摩托車的較量還在繼續啊。這時候放棄,會不會太傻?現在就先忍耐脾氣,給自己機會,給哥哥機會!惫跑冯x像小孩子那樣拉住蘊藍的手臂撒嬌,“好嘛!好嘛!”
“……”蘊藍閉上眼睛,想自己是什么時候落進了這無邊的情感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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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剛過,韓楚就回來了。
他是安頓好因為疲累而昏沉睡去的眼鏡,就立刻趕回來的。但是站到“墨點雨”門口,本來匆忙的步子還是會遲疑。
見了面,說什么好呢?兩次在同樣的地方出類似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辯解。韓楚看著大門躊躇了。
“或者明天來好一點。”現在去也許除了暴打沒有機會道歉……
轉過身子還是被打了,遠處飛過來的衣架正中腦袋。韓楚捂住腦袋氣憤地大叫:“做什么。
在門內看韓楚思想斗爭半天的古芊離跑出來,生氣地說:“什么嘛,就這樣逃跑嗎?鄙視你!
“你真是蘊藍的嫡系弟子!
“報銷!
“啊?”看著遞到面前的紙條,韓楚有點發愣,“……”
古芊離傲慢地把頭一甩,“虧我還去幫忙買了東西,說好野餐,遲到一天就算了,還跑!”
“野餐?”
“知道自己遲到了一天多還不道歉去,還敢跑!快點給錢,食料的錢都是我墊的!”
韓楚發怔地看著發票,緩緩抬頭,“蘊藍她?”
“在等你啊!
韓楚把錢包掏出來,沒有看面額,拿出一張票子,然后把那張票子揣回衣袋,把整個錢包遞給了古芊離,向店里面去。
古芊離看著他的動作,笑盈盈地把錢包收下,問:“哥哥,你那個朋友的地址是哪里?我去幫你照顧他好不好?”
“哦,錢包里有地址!表n楚依然心不在焉,根本沒有發現有什么問題,也不交代什么。
頑皮的笑滑過芊離的唇,“那我去照顧他啦!你不準再出問題哦!闭f完翩然跑開,依然裙角飛揚。
韓楚推開休息室門的時候,蘊藍開著窗戶看窗外。有麻雀停在窗報上,被開門的聲音一嚇,“撲愣愣”地飛走。
房間里靜了好久,然后蘊藍緩緩轉身。她轉過身來,臉龐上沒有平常的氣憤和霸道,只是眸子里隱隱透出哀傷和疲憊。
看著那樣的神情,韓楚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張開口想說對不起,可說了那么多次的話,再在此刻出口,實在覺得無聊。他沉默后說:“去野餐吧!
“……”
“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蘊藍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想事到如今,陷得那么深,想說不喜歡都難,還有什么權利說不好?她頷首,低聲說:“走吧!
韓楚把旅行袋挎在肩上,小心地問:“目的地確定了嗎?”
蘊藍的眼神飄渺,和韓楚一樣盡量避免接觸彼此的視線。她懶懶地看著別處,說:“那就去圃林街吧。芊離說那邊的碧水湖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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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湖和前段時間爆炸過的ERI研究所離得不遠,但是看當地情況,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水波蕩漾,被陽光映得明媚。各色船等劃出圈圈漣漪,孩子、情侶笑叫聲不絕于耳。
找了塊有太陽光的草地鋪塑料布坐下,可惜相對無話。
“啊,這個很好吃的!
“是啊!
僅此而已,寡然的談論和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不止一人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奇怪地回頭看他們,隨后竊竊私語。
“要報紙雜志嗎?”一個打工學生模樣的少年問,把手里的書刊拿給韓楚和蘊藍看。
因為實在是太無聊的緣故,韓楚挑了兩本文摘,扔一本給蘊藍,付錢。這時候才發現口袋里是一張一百元,回憶起在店門口的狀況,苦笑起來,把錢遞給打工學生。
“沒有零錢嗎?”
“沒有。”
打工學生很為難的樣子,“只怕找不開!
蘊藍依然沒有做聲,摸出零錢遞給打工學生,眼神散漫地看著其他地方。
“謝謝。”打工學生接了錢,先看一眼蘊藍,再看韓楚,笑。
韓楚問:“有什么不對嗎?”
“啊,沒什么!
“是因為這里沉默得要命,氣氛很古怪而笑吧。剛才就看到你和你的朋友在旁邊望著這邊議論了!表n楚說。
打工學生有些抱歉,“失禮。確實看起來,兩位不像是野餐的人。不過說真的,剛才并不是議論這個!
“啊?”
打工學生笑著,用羨慕的口氣說:“是因為雖然你們兩位都不說話,可坐在一起很默契的樣子,仿佛精致的油畫,覺得般配到我們都不能不注意啊!
“是嗎?”韓楚垂頭低聲說。
打工學生對他輕輕鞠躬,轉身走開。留下兩個依然沉默尷尬的人,進行無言的野餐。
本來就出來得晚,又都沒有動彈的打算,就呆呆在草地上坐著,看太陽從金黃變成昏黃,投影漸漸偏斜,到得月亮探頭,就有些冷了。白天的喧囂散去,人走得七零八落。即使是不愿意回家的戀人,也不喜歡在略顯凄涼的碧水湖邊待下去——畢竟,這一帶夜間更美的景色也很多。
注意到蘊藍環著手臂蜷縮肩膀,韓楚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輕聲征詢:“走嗎?”
“啊!碧N藍應過,站起身。
兩人順著湖邊慢慢向前走,月光折射得粼粼波光亮得耀眼。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韓楚說:“你看那邊!
在不遠處,湖水上淺淺露著許多錯雜的石階,湖水被風吹動,它就被水吞下去;過一忽兒,又浮上來,像是一條路,通向碧水湖中間與陸地分隔的亭子。
韓楚搭手在額前望那邊,“水中亭呀!
“……”蘊藍的目光從亭子緩緩落在石階上,看著它們被吞下去,浮上來,忽然說:“去亭子里吧。”
這是今天出來后蘊藍的第一句話,韓楚怔了怔,說:“好!狈凑紩斡荆词沟粝氯ヒ膊粫袉栴}吧。再說,就算會出危險,只為了這是蘊藍今晚說的第一句話,自己也無論如何不會拒絕。
“小心點!
蘊藍撩起裙子,踏過石階,落步無聲,仿佛從水面滑行而過。水波在她的碎步下泛起漣漪,淡淡擴散開來。腳下些微滲著水的寒氣,在這夜里格外讓人清醒。
我并不是相信了芊離說的傳說而要嘗試。因為水氣而格外清醒的蘊藍,望著水中自己清冷而瘦削的俏麗容顏,冷冷地想。
因為跨過幾道石階并沒有沾濕衣服,就以為可以得到完滿,那種事情不是太可笑了嗎?人們把自己的心愿寄托在神靈身上,然后加以祈禱,欺騙自己。
突然想起來以前看過的小說,名字叫什么潭記事。講的是拼命掙扎存活的村落里的人。因為看的時候年紀大小,記不分明。故事中間講過求子的廟,每年來上香的女人絡繹不絕。男人不能進去,女人自己去。有的女人進去了,出來的時候滿面春風,要求下次一定再來;有的女人進去了,出來后眼睛里含著淚,一生再不愿來。
原來廟里掌事的男人老了呵,廟里的求子菩薩突然就不靈了。女人懷不上孩子,香火也少了。
后來來了年紀輕的新男人呵,來過廟里后懷孩子的女人又多了,香火又盛了。
當年看小說才五歲,不通人事。再大點,也沒感想,只淡淡地說,怎么這么笨的一村子男人女人?
直到今天……踏過這石頭樁子,心里才悟了:那不是笨。誰能看不出其中的貓膩?誰想不明白一個求子廟里為什么只有身強力壯的好看男人?
想要個孩子,非得要個孩子,哪怕不是自己的種,那就當是菩薩借了婆娘的肚子生出來!莊稼人要營生,要勞力,哪里有工夫管偷情和通奸的區別!
人就是這樣欺騙著自己才活下來的。說是迷信也好,說是愚昧也好,自己還不是在踏過這象征完滿的石樁子時候,不知不覺中刻意留心腳下,還是生怕會濕了衣服?
想到這里,牽扯嘴角,蘊藍苦澀地笑了。
眼看到了亭子邊上,她抬腿往上面走,還沒來得及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就覺得腳下一滑,身不由己地往旁邊倒過去。
“你……”韓楚猛地吃了一驚,明明看她在前面穩穩走著,怎么突然就倒了?來不及多想,伸手去扶。
“小心!”
“嘩”的一聲,濺起好高的水簾子。終究是沒來得及,反把韓楚也扯進去。原說這一倒,多半要淹到湖里面;真要倒了,才知道這靠著亭子的一塊,水淺得要命,也就淹到小腿的樣子。
韓楚坐在水里,吐了口氣,“還好!
“還好?”蘊藍小聲重復,眼睛怔怔地看那咫尺的亭子。
韓楚這才發現蘊藍的臉色煞白,忙不迭抓了她的手,問:“怎么了?”
她的手冰涼,立刻從韓楚掌里掙扎出去。蘊藍看著近在眼前的亭子,心里想,我是不信什么不沾濕衣服就能圓滿的,我是不信的——可,為什么我就不能不沾濕衣服地走過去?為什么就不能?
就差這一步,竟然是自己先掉進來,竟然連帶著他也摔進水里!
終究兩個人都濕了——怎么能夠!
心里仿佛打翻了一只五味瓶,五味陳雜間不明白該露出什么表情,眼睛里居然又蓄了水!蘊藍猛地合上眼睛,狠狠用手拍過水面,把頭發也濺得濕漉漉。我這沒出息的!還要為他流多少淚!
臉上剎那一片濕潤,哪里分清水和淚。蘊藍低著頭,原先就很苦的笑,更是帶上凄楚。終究是連騙自己也不行,終究是該分開。
她聽到韓楚在身邊站起來,看到他伸過來的手,反而抱起膝蓋,把頭抵在膝蓋上。
蘊藍輕聲說:“你走吧。”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覺得水氣真是寒得沁人哪。
“……”
“你若有夢想,你就去追。我終究不是夠強的女人,沒辦法和你一起追逐你的夢想,也沒辦法把你從摩托車那里帶過來。所以你走吧!
“……”
“既然不能順從你,又不能改變你,那就沒有完滿。你在我身邊要逼瘋我,總有一天我要恨不得親手結束你才好。與其不明不白死得無聊,你還不如把命賭給自己的志向!
蘊藍重復:“所以,你走吧!
不要再見面了。她合上眼睛,仿佛聽到許久許久前兩人嬉鬧玩鬧的聲音。那些聲音時而真實時而虛幻,正逐漸離她遠去。
到了24歲,終于能對自己的心結做個了斷,從此少年時代真正遠去。畢竟,即使那個人從昏迷中醒來,失去的三年亦無可挽回。
心就這樣沉下去好了。她想。
水波動在身邊,韓楚俯下身子,輕聲地問:“你是不是在許愿?”他沒有等蘊藍的回答,“你是不是許了愿,要不沾濕衣服地過這湖水進到亭子里?”他握住蘊藍的肩膀,強迫她抬頭看自己那同樣沾了水漬,漂亮而再沒有笑的臉。
蘊藍說:“如果沒有掉進水里比較好。據說!比缓髮n楚笑了。
那個笑容一閃即逝,蒼白美麗得讓人心碎。
“那么掉進了水里又怎樣呢!”那個人說的不是問句。沒有征兆地,韓楚猛地橫抱起蘊藍,用有力的手禁錮她所有可能的反抗。即使衣服濕得那么厲害,衣服下面的軀體還是活著,年輕著,接觸得那樣親密。
他的語氣好似挑釁:“反正我不松手。那亭子那么近,我要進去我還是進去。就算身上濕了,就算真有什么詛咒,往前走不就好了!”他的臉真的已經是成熟男人的臉,他的語氣是那樣霸道,“你休想我放手!
蘊藍聽他說,垂著眼瞼。她溫柔地蜷曲手指,在韓楚胸前劃過,笑得無謂,“你的夢想,你要擺在哪里?”
“……摩托車是我的夢想。”韓楚柔聲說,垂下頭,親吻蘊藍的臉頰,細細密密地吻過,終于不能不把心底最重要的話說給她聽:“可是,你也是我的夢想。我對摩托車如何難以割舍,我便怎樣無法離開你!
蘊藍猛地哆嗦了,然后用手臂緊緊抱住了她的愛人,把頭抵在他胸前,哭了。
我早該告訴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早已是我的夢想。
他終于碰觸了蘊藍的唇。你我注定一生糾纏……唇齒在用行動表明。是這樣渴求彼此,眼神交會瞬間開始。
他們在月光懷抱中的碧水間深吻,樹與藤無法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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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我現在不在,有事請留言!
“喂,你好,我現在不在,有事請留言!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如需……”
噠。
眼鏡放下話筒。他回頭看倚窗而立的古芊離,“你給我的,真的是韓楚的號碼嗎?”
窗簾關出一片曖昧的暗色,古芊離牽扯著窗簾的一角,望著眼鏡盈盈地笑了,“也許是吧。”
“你在欺騙我!
“在我給你這些號碼的時候,它們確實屬于韓楚。若你被他拋棄,那么它們就不是韓楚的號碼。”
眼鏡向前走了一步,一字一句地說:“我要去找他!
“不可以!惫跑冯x盈盈笑著。
“你要囚禁我嗎?把我帶進你的房子以后不許我離去!
“我要照顧你。跟韓楚說好了的!惫跑冯x盈盈笑著一字一句地說,“不許你找他。不許你見他。不許你誘惑他。不許你動搖他的心志!彼砰_窗簾,又用手挽過瀑布般的長發。
“是嗎?他終于還是選擇了女人?”眼鏡在床邊坐下,“真是個愚蠢的男人啊!
“你為什么這么急著說服他去參加賽車?你是個車手,是個聰明的男人,那就自己去完成愿望好了!
“若能夠自己完成——”
“果然,是有病吧!惫跑冯x細微而清晰地說,玩味地打量著眼鏡,“若要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
“這樣說……已經到了無藥可救了的地步……”
“我的肺已經壞了。它把腐朽致命的病菌擴散進我的全身,不露聲色地腐蝕了我。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無能為力——我即將死去!
“啊。別對我說這些!惫跑冯x的神情高傲而冰冷,“我的心冷若鋼鐵,你不要妄想打動我,動搖我!
“你這樣小,為什么這樣狠心?”
古芊離慢慢地,有韻律地搖頭,“不是那樣的。我不想殺死你。你的生死在我的利益范圍外,我愿意你活下來,愿意為你找大夫,帶你去醫院?墒俏也蛔屇阍僖婍n楚!”她說,“他也不愿意再見到你。這很明顯!
“我為你難過,你還這么小,卻這樣冷酷!毖坨R說著,緩緩走近古芊離,眼睛里閃動憐憫的光彩,伸出手好像要觸碰她。
“啊,不要再說那種話了,若我真的已經足夠冷酷,我已經去做殺手,我為什么要在這里?我只恨我還有一顆無法完全冷卻的心!惫跑冯x沒有動,從地板下面突然伸出無數鋼鐵的觸須,護住了她的全身。古芊離注視著眼鏡在鋼鐵護壁外的手,輕輕地說:“戰斗不是我的強項,但是我應該告訴過你想襲擊我是枉然的。因此,你就把逃走的念頭全放棄吧!
那些鋼鐵的觸須仿佛有生命般在扭動,眼鏡說:“你真是個女巫!
“我希望我是!惫跑冯x伸手觸碰著那鋼臂,“可惜它們沒有生命,都是機器而已,因為感覺到你的敵意而發動罷了!
“……這棟別墅,除了我住的,還有多少房間?”
“很多!
“你一個人和這些機械住在這里很久了嗎?”
“經常有流動人口借住。最近是你和另外一個人。”
“我能不能見見另外一人?”
“你要見她嗎?”
“是的!
古芊離舉起她皓然如玉的手臂,點擊了手鐲上的綠色礦石,用熱切的語氣說:“啊,安然,我想你來見這里的新住客。你進到你曾經好奇徘徊過的房間里來,好不好?”
通訊完畢后,古芊離和眼鏡不再說話,這使他們很輕易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輕微動靜。
進來的是位清麗無瑕的少女,她的面容甚至有著少年般的俊秀,然而神情卻是嬌怯的。她略微掃了眼鏡一眼,就低下頭,“你好。”
“你真是個好女孩。”眼鏡打量著她,“你叫安然嗎?我要感謝你!
“咦?”
“感謝你陪伴那寂寞的少女。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存在,她才沒有完全失去人的心吧!毖坨R款款地說,突然撲上前,用長期鍛煉而變得堅硬牢固的手,緊緊鉗住了安然。他望向古芊離,卻對安然溫柔致歉:“這不是我的本意,我會盡量不弄疼你。當然這取決于你的同伴!毖坨R對古芊離說:“我要出去!
古芊離沒有說話,亦沒有表情。眼鏡把安然擋在身前,拉開了窗戶。他要跳下去。
但是在眼鏡推開安然并向下跳的同時,無數鋼臂再次包圍了他,其中一只重重擊打了他的后背,把他打倒在房間的地板上,發出驚人的聲音。
“他是你的敵人嗎?”安然驚駭地抓緊芊離。
芊離對安然笑了,“不是那樣子的啦,是朋友之間的玩笑。安然,給張暮的禮物包裝好了嗎?”
“嗯!卑踩坏皖^輕聲說。
“那就走吧,相信他已經在等你!
“但是……”
“沒有關系的。今天是很重要很特別的日子,為了‘安然’的未來,你必須去!惫跑冯x抱了抱安然,輕柔地把她推出房間,再次關上門。
她返回眼鏡身邊,跪下看他,“沒有昏迷吧?”
眼鏡搖了搖頭,突然問:“幾號!
“24號。12月24號。
眼鏡沒有從地板上爬起來,他把臉俯下看著地板的紋理,“沒有人陪你過圣誕嗎?你這個可憐的孩子,即使笑的時候很快樂,還是可憐!
芊離溫柔的手插進眼鏡的發里,梳理著它們,“別再自以為是。Alone不是Lonely!
眼鏡爆發了一陣駭人的咳嗽,隨即激烈地喘息。他努力平靜氣息,斷斷續續地說:“我要死在圣誕夜里了!
“別擔心,雖然沒有人陪我過圣誕,我會陪著你過完圣誕!惫跑冯x端詳著眼鏡,“你其實長得很好,談吐也不討厭。如果和你這樣的人去各地旅行看民俗風情,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的信念和我也相似……一個人正因為壽命短暫,應該為自己而活。為了自己的信念而在年輕時候冒險,即使燃盡自己,也好過平淡無奇地過一生!卑l現眼鏡正用一種近似訕笑的神情注視自己,芊離盈盈地笑了,“只可惜我的雇主是蘊藍,不是你。所以我只好阻撓你。”
她仔細思考后鄭重宣布:“其實我是喜歡你這類人的。”
眼鏡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覺得自己就要窒息,“如果現在死去,我的夢……”摸索到古芊離的右手,他攥住它,央求:“為我聯系韓楚,我就要死了,我只想最后對他說幾句話!
古芊離說:“不。”她堅決地拒絕了他,“不。語言有可怕的力量,一個垂死卻仍抱持夢想的伙伴,會給那個個性沖動的人怎樣的刺激,無法預料。我要看韓楚走上平凡安適的人生之路,因此我不滿足你!
他終于絕望了,無力地松開手。長久的沉默后,遠遠地聽見外面有人在唱圣誕快樂,他輕輕地說:“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
就在同時,鐘塔樓的鐘聲開始鳴響。
在那洪亮的聲音里,眼鏡問:“……”
“什么?”古芊離靠近他。
“你會把我的游記交給韓楚嗎?”
“會!
“那個就不會動搖他的心志嗎?”
“會。但是我沒有權利抹殺你的存在。你所記錄下的你的人生,你的喜怒哀樂,不能藏匿。它必須待在你的魂想寄托的地方。我不能讓你見他,是因為我的原則,我必須把你的遺物交給他,是因為我的原則!
眼鏡微笑了,“如果我有更長點的壽命,我說不定會愛上你!
古芊離沒有說話,握住眼鏡的手。
鐘聲那樣悠長,幾乎過了一世紀。
古芊離問:“佛問我,何者為善,何者為大。”
古芊離答:“行道守真者善,志與道合者大!
“但是,人這一生,誰能搞清楚心底真正的志、道、真是什么呢?”古芊離輕輕地說。
那一刻眼鏡的手猛地垂了下去,重重滑落在地上。
圣誕的鐘聲還沒有敲完。
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飄起了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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