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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劍情劫 第十章 作者:云石
    美麗家鄉

    八月十五日,中秋的午后,莫鴻帶著翠蘿繞過后山,回到楓林山莊的后院墻外,果然是滿山遍野的紅葉,一如往年的熱鬧與鮮亮。

    可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心痛,更讓他們憤怒。原是一排紅瓦白墻的屋子,已被拆得七零八落,剩下斷垣殘壁和滿地摔壞的器物。瓦破了,門倒了,家具損了,觸目所及,只有一個慘字能形容。

    更往里頭瞧,數名官府兵丁爬到另一幢屋子上,將瓦片一塊塊往下丟,破裂的聲響此起彼落,片片都撕碎翠蘿的心。而在左邊屋子內,佩帶刀劍的江湖人物進進出出,有的搬出箱子大肆搜刮,有的搗毀桌子,還有的割開棉被,任棉絮滿院子飄飛。他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妄想找出最后一截雷霆斷劍。

    大黃狗汪汪地叫著,好像也在為山莊的命運悲嗚。

    莫鴻拉著翠蘿!退到后山林子內,心里跟翠蘿同樣的激動。原以為沿途所聽的傳言太夸張,沒想到一切都是事實。曾幾何時,楓林山莊竟成了尋寶之地?他們所熟悉的家完全變了樣!而這群貪得無厭的人們,憑什么破壞他們最美麗的家園,難道只為了沾滿血腥的斷劍嗎?得了雷霆劍又如何?誠如無有和尚所說,又是一場殺戮罷了!

    翠蘿痛心疾首,“這還有王法嗎?楓林山莊兩百年的產業就讓他們這幫人給毀了,而我們卻只能躲在暗處,天理何在。俊

    “是尹耕學執法者帶頭犯法,他們人那么多,唉!我們也不能貿然闖進去送死。”

    “我不怕死!

    “小蘿,冷靜點,我們先去看墓園和斷劍祠。”

    來到墓園,幸而一切無恙,墓草轉黃,松柏仍青,想來惡人雖壞,但不至于公然毀墓,做出對死者大不敬的作為。

    兩人迅速地跪拜行禮后,又相偕來到斷劍祠。

    青苔蒼冷,古木肅然,斷劍祠也是完好如初,兩人放心地舒了一口氣,進到祠內,一同虔心向觀世音菩薩石像膜拜祈福。

    翠蘿道:“畢竟神鬼禁忌多,他們不敢恣意毀損。”

    “是的,我方才便求菩薩讓他們良心發現,不要再制造業障了!

    “事情恐怕沒這么簡單,若菩薩能普度眾生,人間為何還有苦難?”

    “小蘿,你不信神?”

    “不,我信,只是我不懂,為什么神總讓好人受折磨,讓壞人為非作歹?”

    “可是,如果我們所受的苦難是為了終結更多的苦難呢?你愿不愿意受苦?”

    翠蘿低下頭,又抬眼望向慈悲的觀音像,慢慢地道:“莫哥哥,我終于了解你被誣為兇手,又回來要我殺你的心情了。我也了解娘臨死前的苦心,還有始終遵行娘遺愿的爹。螻蟻撼天,力量雖微,但都是以一己綿薄之力,力挽江湖狂瀾,也許是賠上自己一條命,卻能換得后代的平安!

    莫鴻欣慰地撫揉她的發,“你懂了!

    原先他們一心趕回山莊,不但是要確定斷劍安全無虞,也要與楓林山莊共存亡。見了山莊的慘狀,更加深他們玉石俱焚的決心?墒且粊淼綌鄤簦娺^菩薩的慈眉善目后,兩人的心境忽然得到點化,皆愿以自身的力量,終止這場永無止境的爭奪。即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無愧天地。

    翠蘿又道:“為了江湖的平靜,也為了后代子孫的幸福,我們只能盡快毀掉斷劍!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陰惻惻的笑聲,“哈……斷劍果然還在你們身上!

    一回頭,翠蘿不由得怒道:“朱譽,你還有臉待在山莊?”

    朱譽還是干笑著,“怎么沒臉?我得幫師父收拾善后啊!倒是師妹你跟殺父兇手在一起,這好像不太對吧!”

    “你才是殺人兇手!莫哥哥都跟我說了。朱譽,我爹辛苦指點你好幾年的劍法,奶娘也待你如子,你竟然以下犯上,盜墓弒師。你還有沒有良心?”

    “良心?我真正的師父是川北毒王,他從來沒有教我良心這兩個字,他只教我野心,野心越大,享有的權力富貴也越多。”

    莫鴻道:“師父不只教我們習武,還教我們念書,明白道理,沒想到你的心性竟是如此頑劣!

    “程岡滿嘴的仁義道德,誰受得了?誰又一輩子只學一種功夫,窩在一處偏僻的小山莊?放著天下武功第一的機會,任雷霆劍在地下生銹,可惜呀!可惜!幸虧我去挖了出來……”

    一聽至此,翠蘿又是怒道:“你壞了我娘的墓,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天在哪里?”朱譽翻著白眼,從鼻子哼了一口氣!艾F在外面那群人找得翻天覆地,我就不信他們能找到斷劍,山莊上上下下,早就在這幾年讓我和三師兄偷偷翻遍了。嘿嘿!還沒找過的就是斷劍祠和墓園,上回在師娘墓園有所斬獲,眼見今夜就是中秋血祭之夜,不趕快找出斷劍是不行了,所以想先來拆斷劍祠,沒想到就這么巧,碰到二位回來送死。”

    翠蘿道:“你敢褻瀆神佛?”

    “哼!神佛不過是泥菩薩,自身難保!我看二位也是一樣,要報仇,差得遠哩!”朱譽抽出腰間佩劍,“交出斷劍,我就饒你們不死。”

    莫鴻護住翠蘿,喝道:“朱譽,別再造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咦?得到師父的真傳了?說文解字的,還真難懂。”朱譽長劍使出,絲毫不留情。

    一個小小的斷劍祠,閃躲空間有限,朱譽擊毀供桌,砍裂磚墻,震得斷劍祠搖搖欲墜,莫鴻拉著翠蘿,往門外閃去。

    誰知朱譽不追他們,反而在斷劍祠內瘋狂砍了起來,大叫道:“最后一截斷劍一定在這里,不然,你們不會一回來就往這里跑!”

    飛身削掉“大慈悲”的橫匾,掃倒觀音大士的石像,劈爛所有的桌椅,朱譽繼續吼道:“我一定會找出來,上回我辛辛苦苦挖出來的斷劍,竟讓水中仙給奪去了,我再找出最后一截,不怕她不把其余斷劍還給我,看誰最厲害?哈哈……”

    翠蘿顧慮斷劍,又沖進斷劍祠,強抑下報仇雪恨的念頭,“朱譽,劍斷了,沒有秘密了,就算你找出來,也是廢鐵一塊!

    “胡說,湊齊五截斷劍,一定可以讓我武功大進。我潛臥山莊這么多年,為的就是今天!敝熳u砍紅了眼,長劍亂揮,指向翠蘿,“你這么緊張,看來斷劍一定在這里面!

    莫鴻趕緊拉出翠蘿,以免她被亂劍所傷。

    朱譽在一堆殘破的事物中移動腳步,一眼看到觀音大士石像橫躺地上,周身猶是完整無缺,他心念一動,掌上使力,拋起石像,用力擊碎。

    在翠蘿一聲驚叫中,一柄亮晃晃的斷劍已然躺在朱譽的手中。

    “哈哈!兩個小兒還真不會藏東西,小時候怎么玩捉迷藏的呀?”朱譽已掩不住得意狂妄的笑。

    莫鴻欲上前奪劍,突覺脖子一片冰涼,瞬間已被架上四、五把鋼刀。身邊的翠蘿則被章綸扯開。

    可惡!他了心只注意朱譽,竟忽略了身后的動靜!

    “放開我,放開莫哥哥。”翠蘿拼命掙扎,眼光一直放在莫鴻身上。

    章綸好言勸著,“娘子,他是官府通緝的對象,讓我們的二師兄縣令抓走他吧!”

    這時莫鴻才發現,原來他是被衙門精壯的捕快所制,鋼刀緊抵,他稍一扭動,脖子立刻出現一道血痕,根本不容他說話。

    此外,水中仙、雪香、尹耕學等人也紛紛來到現場,后面還跟著一群不懷好意的江湖人士。

    翠蘿見莫鴻被制,心神慌亂,“他不是兇手,是朱譽,你們放人啊!”

    尹耕學笑道:“奇怪了,師妹,師父遇害那晚你是親眼目睹的,如今怎為殺父兇手喊冤?”

    翠蘿再也不怕敵眾我寡,力爭道:“你們污蔑莫鴻,他不是兇手,你們這些披羊皮的豺狼、人面獸心的禽獸,才是害死我爹的兇手!”

    尹耕學望向章綸,仍是盈盈笑意的說:“三師弟呀!你的娘子太離譜了吧?相公在身邊,還一心護著情郎,要不要為兄的判莫鴻一個誘拐良家婦女的罪名呢?”

    章綸放開翠蘿,雙手深深拜揖道:“小弟正有此意,還請二師兄主持公道!

    翠蘿趁他放手,想要跳開,雪香的長劍卻立刻橫在她胸前,不讓她前進。

    翠蘿無助又無奈的望著莫鴻,焦慮不已。

    身著華服、珠光寶氣的水中仙不忘最重要的正經事,她娣向站在斷劍祠外默然冷笑的朱譽,“拿來!

    朱譽亂發飄散,目帶兇光,活像個鬼魅,他亦是不甘示弱,“我還想跟你拿回我的斷劍呢!”

    “江湖前輩,理當由我來接合斷劍!

    “你是江湖前輩?”朱譽又是習慣地嗤笑,“呵!若非我挖出斷劍,又被莫鴻所傷,怎么會輕易將斷劍交給你保管呢?”

    水中仙強硬而冰冷的道:“斷劍二十年前毀我面容,傷我一目,至今那枚劍尖仍由我保存,你看是誰最有資格拿到完整的雷霆劍?”

    “佚失的斷劍全由我尋回,你也想搶功?”

    “我參研二十年的斷劍,最明白雷霆劍的屬性……”

    “你們誰都沒有資格拿,雷霆劍是我程家三百年前所造,理當回到我程家,不容你們外人奪取!贝涮}聽著他們的對話,終于嚷了出來,憤恨的目光直射向水中仙。

    “你是在恨我殺了你娘吧?”水中仙的獨眼銳利,又冷又酷,“早知道你這么麻煩,就應該讓你死在娘胎里,現在既然你沒有利用價值了……雪香,替表姨媽殺死她!”

    雪香心喜,立刻大聲道:“是,表姨媽!”長劍一提,就要直逼翠蘿的咽喉,看得莫鴻一顆心就要跳出來。

    章綸眼明手快,打掉雪香的長劍,“別、別殺!”

    雪香怒道:“章綸,你做什么?”

    “她是我的娘子,你不能殺她!”

    水中仙斥道:“綸兒,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嗎?你忘了娘是因誰而傷嗎?如今你還在護著仇家!”

    章綸垂首道:“是的,娘,我……”他還是不敢在母親面前說出他已愛上翠蘿的事實。

    水中仙又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今天血祭雷霆劍之后,趕明兒就讓你和雪香拜堂,了卻娘的一樁心事!

    “是、是!闭戮]留戀地望向翠蘿,而雪香則又掄起長劍……

    此時,莫鴻目光流轉,注意到右邊的捕快目不轉睛地注意場中好戲,劍身稍稍離開他的脖子,他當下不再考慮,心系伊人的安危,不顧可能的危險,右腳一踢,身子由鋼刀陣中滑出,頸項立即劃出一道傷口,鮮血濺向其他錯愕的捕快臉上,而那名被踢出的捕快則飛身落向章雪香。

    莫鴻一個箭步躍到翠蘿身邊,大手一伸!抱住了她。抬眼欲尋退路,章綸已一劍刺來,間不容發,兩人順勢退了幾步,靠上斷劍祠的外壁。

    其余捕快也圍攏過來,章綸作勢阻止,向著翠蘿道:“娘子,咱倆總算是夫妻,你讓開,交出莫鴻,我保你一命!

    翠蘿握住莫鴻的手,“章綸,我和你已經恩斷情絕,如今我與莫哥哥同生共死,與你再無瓜葛!

    水中仙冷笑道:“好個同生共死,戲臺上扮演的不過如此,綸兒、雪香,給我殺。”

    “娘……”

    尹耕學跳了出來,“我說東方夫人,本官代表王法,請你不要在本官面前殺人,這要是傳出去的話,說不過去嘛!”水中仙冷眼瞧著,“尹老爺還記得王法呵!那你還不快閃開,當作什么都沒看見。”

    “是!是!”平日尹耕學仗勢欺人,作威作福,可一旦碰上水中仙這種狠毒的江湖人物,還是不得不退讓三分。

    正待閃人,他的一名手下火速奔來,悄悄附在他的耳畔嘀咕。

    尹耕學叫了出來,“你說什么?巡撫大人這會兒在衙里?”

    “是啊!小的沒料到他今天就到,聽說他一早到市集微服查訪,也不知道聽了什么,下午就繃著一張臉來了,我借口說您正陪家眷到城外游河哩!”

    “笨蛋!不是叫你們監視他的行蹤嗎?人都來了才跟本官報告?”

    罵了幾句,正欲收兵,一眼看到莫鴻,“這小子……獄中人滿為患,巡撫大人初來,少不得翻閱卷宗,問問案情,還是先把這小子托在這里,免得節外生枝。東方夫人、三師弟,拜托你們看好莫鴻,改天我再帶他回去審理!

    水中仙道:“呵!放心,就算他死了,我們也會把尸體送過去!

    尹耕學唯諾的答應了,邊走邊喃喃道:“五師弟!不是二師兄不多留你幾天,實在是三師弟的娘太強悍了,我堂堂縣太爺,在她面前都矮了一截!

    見到尹耕學偃旗息鼓離去,水中仙低聲罵道:“礙事的人走了!被仡^看到緊緊相擁的一對小兒女,心中就有氣,“來人!叫鑄劍師過來,接合雷霆劍之后,在今天三十年一度的中秋月圓之夜,我以程翠蘿和莫鴻來血祭雷霆劍,看看他們程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在里面!”

    ☆☆☆

    火光熊熊,在皓月當空下,不過是螢光之渺罷了。

    翠蘿壓著莫鴻頸部的傷口,一條手絹染紅了鮮血,她的雙掌也黏著干涸的血漬,而淚水也干了。

    莫鴻靠在斷劍祠的墻壁上,因為失血過多,人顯得昏沉無力,卻又強打起精神安慰翠蘿,“不要怕,莫哥哥在這里!

    “血不流了,莫哥哥,你不能老是受傷讓我害怕。∥也灰憔任,我不要再擔心受怕了。”說著又紅了眼眶。

    “不會……我不會再讓你受怕,乖,不哭!”他撥了撥她的秀發,深情凝睇。

    “我們回來這里,一點幫助也沒有,既拿不走斷劍,還要賠上一條命!贝涮}自怨自艾地說著。

    “就算我們不回來,照他們這種找法,早晚也會找出斷劍,我們趕回來阻止,還是逃不了宿命的捉弄。也許,你們家的祖先真的太邪門了!

    “可是,無有大師不是說,邪的是人心嗎?是人們的殺戮之氣!”翠蘿此時又恢復平靜,思索無有和尚的開示。

    “可嘆我不能停止這場殺戮,有負師父的囑托,唉,當初把最后一截斷劍丟到山谷就好了!

    “莫哥哥,講這此一已經沒用了,就算將斷劍藏得天衣無縫,水中仙那批人也會追殺我們到海角天涯,逼問斷劍去處,永無寧日!

    莫鴻無語,在這場斷劍爭奪中,他喪母喪師,南北奔波,多災多難。但在這段艱苦歷程中,他也尋得所愛。如今,苦難將息,或許在這最后一刻,能與翠蘿獨處,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小蘿,你怕死嗎?”

    “早說不怕了,不然我為什么要回來?”

    “為的就是再看一眼楓樹林?”

    “嗯,”翠蘿靠在莫鴻懷里,感受他的呼息和心跳。外頭再有什么喧擾,都打擾不了他們。

    章綸怏怏地看了他們一眼,往發出嘈雜聲響的火光處走去。

    眾人砍了斷劍祠旁幾棵老樹,就近撿了石塊泥磚,為老鑄劍師搭起一個煉劍爐,又七手八腳抬來鑄劍師各式的沉重工具,煽風點火,如此賣力拼命,為的就是不肯錯過雷霆劍重出江湖的時機。

    秘密呵!三百年的秘密!不看一眼真是白攪和一場了,更何況還有可能搶到藏寶圖之類的東西,管他水中仙陰狠可怕,榮華富貴才重要呀!

    這時,鑄劍師已將水中仙手上的四截斷劍接合起來,雖然樣子扭曲,活像一條爬行的蛇,但是眾人已能感受劍鋒所散發出的銳利殺氣。

    眾人瞠目結舌,驚見雷霆劍的復活威力。

    水中仙則是難得含笑,“是了,還是三十年前初見的模樣!彼簧岬乜戳擞挚矗俎D向一直不言不動的朱譽,“朱譽,該拿出來了。”

    朱譽手中緊握斷劍劍柄,一步也不肯離開,全是為了水中仙手上的四截斷劍。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亮出斷劍,可若不接合,又怎能知曉斷劍的秘密?他越過水中仙,直接把斷劍交給鑄劍師,目光絲毫不放松。

    在眾人的驚嘆聲中,一柄通紅彎曲的雷霆劍在烈火中重生。

    水中仙向鑄劍師叫道:“好了,拿出來,不要再燒了!

    誰知鑄劍師像聽不見似地,繼續夾著雷霆劍在高溫大火中熔鑄,眼看劍身又要彎曲變形。

    水中仙五指箕張,往鑄劍師背上抓去,誰知鑄劍師雖耳背,背后卻似長了眼,身子向前一縮,仍讓雷霆劍在火中熔煉。

    “給我滅火!”水中仙大叫,烏合之眾又手忙腳亂,拿起預備冷卻的溪水到處亂灑。

    火滅了,在一團灰蒙煙霧中,只見水中仙、朱譽一起圍攻鑄劍師。刀劍無情,江湖人物一哄而散,決定暫退一旁,伺機坐收漁翁之利。

    莫鴻和翠蘿也發現場面的不對勁,莫鴻拉起翠蘿,欲逃,但在看到掀開頭巾的鑄劍師時,兩人不約而同叫道:“無有大師!”

    眾人看到鑄劍師搖身一變,成了點有戒疤的光頭老和尚,又見他將頭巾一抖,往身上一技,正是一襲灰色袈裟,而在這轉變間,他猶能手持雷霆劍,與水中仙和朱譽周旋,眾人不禁嘖嘖稱奇。

    無有和尚似乎有意折損雷霆劍,一再以劍身向地面重擊,而劍身高熱柔軟,漸被折成圓弧型,水中仙和朱譽左右夾攻,仍是搶救不及,手上招式由保守轉為凌厲,心情更加憤駭。

    無有出聲道:“莫鴻,生火!

    莫鴻左顧右盼,見煉劍爐已浸水,柴火潮濕,無法使用,于是拿出火折子,可他不知向何處升火,正躊躇時,翠蘿拉著他往斷劍祠走進去,“這里!”

    祠內散滿了木屑破桌,都是早些時候被朱譽所破壞的。莫鴻立刻以火折子引燃木屑,架上幾只椅腳,瞬間便燒起火花。

    兩人又閃身出去,迎面而來的是章雪香的森森劍光。

    “你們兩個還真是命大,尚未血祭,就想逃?”

    每當翠蘿看到她,便想到屈死的鐲兒,此刻有莫鴻在身邊壯膽,便大著聲音道:“這里是楓林山莊,是我們的家,我為什么要逃?該逃的是你們這些目無法紀的禽獸!”

    章綸趕了過來,“雪香,你莫管,讓我來解決他們!

    “不!你又會對程翠蘿心軟,我親自來殺她!”

    “你這幾日奔波,動了胎氣……”

    “怕什么?孩子有你這種不守諾言的花心爹爹,我才不要生下他跟我一起受苦!

    受苦?翠蘿忽然覺悟了,平?囱┫泐U指氣使,生性殘暴,總以為她天生如此。原來,她也是被雷霆劍擺布的一顆棋子,為了奪劍計劃,她始終枯等著終身大事,一直到忍無可忍,才有如此兇惡個性。其實,她想緊緊抓住的,不過是章綸對她的情愛罷了。

    火光已從斷劍祠的門口冒出,莫鴻護著翠蘿避開。

    雪香見狀又上前,章綸尾隨其后,突然,一股濃煙竄出,頓時席卷住章綸。

    章綸猛然吸進濃煙,立即嗆得咳嗽起來,雙手用力揮著,卻是看不見東西,只叫著雪香。

    雪香忘了追殺,回頭在黑煙中抓著了章綸,急著問道:“表哥,怎么啦!”

    “我看不見,被熱氣所傷了……”

    “走,我帶你走!”雪香拉著他走出了濃煙地帶,忽然一股刺鼻的腥味傳來,耳邊已聽到莫鴻叫道:“朱譽施毒,小心!”

    原來朱譽無法搶到雷霆劍,再度使出看家本領,漫天放了毒粉,莫鴻見過他使毒的方法,大聲警告后便閉住氣息,掩了翠蘿的口鼻,往上風處跑去。

    水中仙和無有立即閉氣,遠遠跳開,可是章綸和雪香無此機敏反應,兩人倒在地上,不斷抽搐,幾個準備偷襲無有和尚的江湖三腳貓也倒地不起。

    “綸兒!”水中仙忘了追索雷霆劍,往章綸跑去,“綸兒,娘的寶!你怎么了?”她語聲激動哽咽,生怕唯一的兒子就此魂歸離恨天。

    “直到如今,你才發現兒子是你的寶貝而不是雷霆劍?”無有和尚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不用你管!”水中仙凄厲地罵道。

    “阿彌陀佛,水仙清靈伴孤羽,相對一世滴月明!

    水中仙震駭莫名,他……這個老和尚,怎會知道她和丈夫東方羽三十年前的閨中小詩?

    一邊的朱譽身形暴起,趁無有和水中仙糾纏不清時,舉劍攻向無有。

    莫鴻見無有危險,不顧身上的傷,立即沖出去,“朱譽,你欠我師父和娘親兩條人命,今天我要看到你自食惡果!敝熳u又欲放毒,伸手一探,這才發現方才顧慮人多,已把全部毒粉一灑而空,不得已,只好以長劍與莫鴻搏斗,一面還得顧及手持雷霆劍的無有。

    無有又向水中仙道:“他們沒救了,雙倍的奪命追風散,一個時辰內便會讓人死去,你看過程岡中毒而死的慘狀吧!”

    “你還在說什么風涼話?我要向朱譽討解藥!”說完便欲起身。

    “沒用了,毒氣瞬時攻心,此時五臟六腑正慢慢腐爛!

    水中仙激動的發抖,“你……你到底是誰?啊!我的兒。 

    章綸拉住水中仙,“娘!孩兒很痛苦,求娘一劍殺了我吧!”

    “不!怎么可以?”

    雪香爬到章綸身邊,吃力地道:“表姨媽,我……不行了,求你成全我和章綸表哥,生不能結為連理,死愿同槨!彪p手攀在章綸身上,依偎不去。

    無有將彎曲通紅的雷霆劍交給水中仙,“拿去吧!為他們減輕痛苦!

    水中仙搶了過來,一只眼里充滿淚水,“你為何這般狠毒?”

    “你的狠毒勝過我萬倍。三十年來,你為了雷霆劍,心懷仇恨,自己個性大變不說,還把孩兒教養成不擇手段的狠角色,總算有雪香姑娘愛著他,識得人間情愛后,他又對翠蘿姑娘動情,這才不致喪失心性,只是孽障已深,終究逃不過一劫!

    “我這么做全是為了我的夫君,你管得著嗎?”水中仙以掌運行章綸的經脈,企圖逼出毒氣。

    “你的夫君要你奪雷霆劍嗎?”

    水中仙一愣,眼神空洞,“他……他沒有……”

    遙想三十年前,她初與劍神東方羽結為連理,他原是她心目中崇拜的偶像,婚后卻發現他只想坐擁寶劍美人,無心江湖事務,于是她廣結豪俠,一心鼓勵他稱雄江湖。因緣際會,他得了雷霆劍,也曾細細參詳,苦心鉆研其中奧秘,后來雷霆劍為程杰奪回,他苦戰三天三夜不敵后,如釋重負,鎮日高睡冶游,可她卻急了,日夜嘮叨,要他追回雷霆劍。然而在斷劍大會奪劍不成之后,他就失蹤了,直到塞外傳來他的死訊,遺下一屋子的寶劍……

    她氣他、怨他、恨他,既然愛她,又為何拋棄她們母子?奇劍難得,為何不再追回雷霆劍?她嫁的男人不應是鎮日賞劍品酒的公子哥兒,而是要拔劍立功的武林巨擘啊!

    好,他不追雷霆劍,她自己追!

    悠悠三十載歲月,她早已忘了自己為什么要追雷霆劍,始終縈繞她腦際的,就是要報仇雪恨!

    只是找到了又如何?

    無有又說話了,“只不過是一件任鐵匠彎曲變形的兵器,三百年來,卻讓人們發狂,紛紛爭奪醉夢里呵!”

    水中仙明白了,她高舉雷霆劍,用力往自己心窩刺去,再拔出,望看血淋淋的劍身,她慘笑道:“血祭啊,只有三百年流不盡的鮮血啊!哪有什么秘密?”

    無有向前,抽出水中仙手中的雷霆劍,含笑柔聲道:“仙妹,我對不起你,這是我們的劫數,注定要向老天償債,你等等,我隨后就來!

    水中仙眼皮輕顫,滑下三十年來的第一滴淚,再也不動了。

    無有抱起水中仙,與手上的雷霆劍一起走進燃著熊熊大火的斷劍祠。

    正與莫鴻廝斗的朱譽見情況不對,往后跳開,再也不理會莫鴻,飛身往火焰沖天的斷劍祠跑去。

    “朱譽,你別走!”莫鴻追著。

    朱譽心里只有那把陷入火光的雷霆劍,不顧撲面烈焰,一頭便縱身火海。

    翠蘿趕了過來,她看到火光中,朱譽不斷向無有出招,表情因火灼而扭曲,而無有則抱著水中仙盤坐地上,高舉雷霆劍,神情安詳自在,所有的人都可以清楚看到,在炙焰烈火中,雷霆劍正在慢慢熔化變形。

    朱譽在火中嗥叫,兩手一鏟,搶過幾不成形的雷霆劍,奔出門外。

    眾人見到一團火球抱出來,莫不驚叫走避,而朱譽則在地上滾了滾,血肉模糊,通紅的雷霆劍猶與他的手掌黏在一起,發出一股惡臭。

    無有在火中高叫,“莫兄弟,助貧僧完成心愿!

    莫鴻知道他所指為何,立即往朱譽手上一踢,連手掌帶著雷霆劍,飛進了大火之中。

    朱譽震驚,不顧疼痛,彈跳而起,回身便向莫鴻胸部拍上一掌,然后大叫道:“是我的雷霆劍!”然后,頭也不回地又沖進斷劍祠。

    莫鴻不料朱譽重傷之余,竟有此最后一擊,他來不及還手,人就被擊到數丈之外!狂吐鮮血不止。

    翠蘿奔到他身邊,哭喊道:“莫哥哥,你不能死。≌l來救救莫哥哥!”

    “小蘿,我沒事……”

    她吃力地扶起他的身子,“我背你去看大夫!

    “傻瓜,我太重了……”眼前的翠蘿幻化成好幾個影子,每個都是他想攫住珍藏的。

    轟隆一聲巨響,斷劍祠不堪高熱燃燒,屋梁瓦片垮了下來,壓住里頭三個人影,還有熔成鐵汁的雷霆劍。

    火焰沖飛上天,似要向明月一爭鋒芒。

    翠蘿望著火光,拂去飄在莫鴻臉上的紅葉,以纖弱的身軀頂起他,咬牙道:“莫哥哥,撐著點!”

    “別怕,我……我作鬼也會保護你!蹦檸е⑿,昏厥了過去。

    ☆☆☆

    一個月后,暖洋洋的秋陽。

    楓林山莊處處傳來敲打聲、鋸木聲,迎著陽光,人們進進出出,神色興奮,間或塵泥飛揚,蒙了一頭一臉,亦是高聲談笑著。

    有人立起梁柱,有人爬到屋頂上補瓦,有人粉刷石壁,有人跪在地上換磚,力氣小的丫環也沒閑著,幫忙糊窗紙、送茶水,每個人都是忙得不亦樂乎。

    翠蘿扶著莫鴻走出房門,站在廊下觀看,她貼著他,心神都放在他的身上。

    “還在看我呀?”莫鴻捏捏她軟柔的掌心,“我躺了快一個月,被你看得還不夠嗎?”

    “不夠。你看了我十九年,我才看一個月,還沒抵回來呢!”她嬌嗔的笑說。

    “好吧!再讓你看十九年,可不要越看越沒趣喔!”

    “不,我要看你一輩子!

    “好,我們就你看我、我看你,看到白發蒼蒼吧!”他順順她飄到頰上的發絲,“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又要照顧我、又要重建山莊,我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躺在床上養傷!

    “不,你做得最多!彼瞿降赝,“如果沒有你的拼命,我們怎能保住山莊?更不提重建了!

    “這是我們的家呀,”莫鴻目光移向幾位和他打招呼的家丁,舉起手跟他們致意,轉頭跟翠蘿道:“你真是神通廣大,把離開的人全找回來了!

    “不,他們很多人聽說山莊出事了,都趕回來看,聽我說要重整山莊,全自愿留下來,他們說,我爹待人很好,他們愿意再為山莊做事!

    莫鴻感嘆道:“師父仁心,造福后世。∠M乙材軐W得他老人家的風范,繼續幫助他人!

    翠蘿一陣感傷,“總算了結雷霆劍三百年的恩怨,那天無有大師當眾熔劍,以身說法,江湖人物親眼目睹,再也沒有人會找一把不存在的邪劍了!

    “我很想念無有大師,沒想到他就是東方羽!

    “不愧是劍神,其實他早就看出雷霆劍的邪氣了,若是他早點現身,也許水中仙就不會一心尋劍了。”

    “水中仙不找,別人也會找,這一變故,畢竟是楓林山莊避不了的劫難。”莫鴻又問道:“章綸他們都安葬好了嗎?”“從北廣城傳來消息,章家把章綸和雪香合葬一穴,唉!雪香總算長伴在他身邊了!

    “你不是說,其實雪香也是愛他,所以才會充滿暴戾之氣,到處找你麻煩嗎?我們為她念經吧!愿她早日超渡!薄爸皇氰C兒死得冤啊!”翠蘿炫然。

    “仇恨結束了,你收鐲兒為妹,以女兒之禮改葬程家墓園,她會很開心的!蹦櫚参恐。

    “我想重建斷劍祠,仍是供奉觀世音菩薩,只是不要再叫斷劍祠了,名字太肅殺!

    “我幫你想好了,就叫平安祠,永保大家平安!

    翠蘿擦干眼淚,“莫哥哥,你何時懂得這么多,講這些道理?”

    “我躺在床上沒事,成天想著想著,似乎對人生有了新的認知!

    “你躺著倒舒服,我可是幫你跑了好幾趟衙門,總算巡撫大人明察秋毫,撤了你的案子。”翠蘿噘起了嘴。

    莫鴻笑著要吻她的唇,卻讓她給閃掉了,他身子不穩,差點跌倒,慌得她又回身過來扶他,正好迎上他的一啄。

    “討厭啦!人家在跟你談正經事。”翠蘿笑靨如花,全為莫鴻綻放。

    “好、好,回到正經事,那尹耕學呢?上回你說巡撫大人把他下到大牢,然后呢?”

    “巡撫大人前幾日清完各項冤訟后,押解上京了,聽說不是判死罪,就是流放充軍,永不得歸籍!

    莫鴻嘆道:“總算惡有惡報!

    他抬頭望向藍天,雖是深秋風寒,但晴日朗朗,今年又是個豐收年,衣暖食足,大家都可以過個平靜快樂的新年了。

    翠蘿拉著他,“莫哥哥,你在想什么?”

    他拍拍她的手,“沒什么,想到我們平平安安的,就很滿足了。富貴如浮云,只要能陪你守著楓林山莊,我這一生就足夠了。”

    翠蘿歡喜地扯扯莫鴻的衣角,“莫哥哥,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從沒見過她這般欲語還休的嬌柔模樣,他心神一蕩,也不顧身邊走過的滿臉堆笑的家丁,親了親她的額,“小蘿!什么事?”

    “我說,山莊這么大,人多事多,總要有一個莊主來統籌……”

    他知道她要說什么了,逗弄著她,“這可糟了,要去哪兒找個德高望重的人來當莊主呢?還是幫你相個才學兼備的年輕書生?”

    翠蘿跺著腳,“你……你在胡說什么呀!”

    “幫你想莊主人選啊!”

    “人家……人家……”她粉頸低垂,囁嚅地道:“現在你傷好了,周大叔他們說……說要叫你當莊主,我們……我們盡早擇日完婚。”

    原來最后一句話才是重點,莫鴻摟緊了翠蘿,“我不要當莊主!

    翠蘿驚訝地抬起頭,有些失望,“你不當……那我……”他不當莊主,她總不能把楓林山莊的產業交給外人掌管吧?

    “誰說莊主一定要男人來當?你當莊主,我來當管家。莊主命令屬下何時成婚,屬下自當遵命。”

    翠蘿被他一擺弄,心情忽上忽下,忍不住又捶他,“討厭啦!你這樣玩弄我,我又不懂得當莊主。”

    “莊主不必管事,管家能干就好,你忘了師父有意培養我當管家嗎?過去幾年我可學了不少!蹦櫩墒亲孕艥M滿的。

    “哇!莫哥哥真是真人不露相!”翠蘿開心極了,管他是莊主還是管家,只要和莫鴻在一起,守著家園便好,“那你可要當心,如果你做不好,我這個莊主可不留情,會罵人的喲!”

    “咦?夫妻吵架也要給別人看嗎?回到閨房再罵吧!”

    “你又油嘴滑舌了,不正經!”翠蘿笑得溢出眼淚。

    “不正經才能生娃娃呀,”莫鴻送上深情一吻,“你這個莊主負責生娃娃就好,我們讓楓林山莊人丁興盛,熱鬧非凡,好不好?”

    “對了,我們還要帶娃娃去練劍玩!彼坪蹩吹搅宋羧瘴醇耷暗臒o憂翠蘿。

    “好耶,好耶!”突然聽到一陣拍掌叫好聲,原來身后早已聚攏一堆人,偷聽了不少綿綿情話,聽到最后,忍不住鼓掌叫好。

    “不得了,以后有管家管人!”

    “還不快上工?趕明兒蓋好莊主和管家的新房,他們就不用在大庭廣眾下卿卿我我了!

    “是呀!快蓋房子,再不走人,管家就要罵人了!”

    大家笑鬧著一哄而散,留下一對璧人,四目交望,在彼此的眼里,他們看到了深情,也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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