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這兒的日子都是這樣的。大半個月來的逗留,盡管是為著療傷,實際生活卻是寫意非常,和算不得輕的傷勢堪可對比。
既來之,則安之吧。沉靜的笑意攀上唇角,一種全然的舒坦,就在他呼吸著身旁日漸熟悉的氣息間依依漫開。
不過這世界上,就有人專為破壞氣氛而生。
「笑什么?你不會是吃太多藥、苦壞腦子了吧?」風寧瑄接過他手中喝空了的藥碗,打趣般問道。
「咦?怎么這么說……」乍聞此語,他不禁有點張口結舌的錯愕,只是思及問話的人是風寧瑄,反倒又覺理所當然。
再度笑開,丟下一句「和藥沒有關系啦。」之后,他便稱稍調整了一下坐姿,靜心欣賞從這池中小亭內可望見的好風光。
想來是前些日子被悶壞了,風寧瑄暗地里揣度著,好不容易今天總算能讓他拄著拐杖出來走走,怪不得他開心。
看著杜紹懷難得出現的笑顏,風寧瑄不禁脫口道:「你要是能常常這樣笑就好了,我看你在我面前都很正常啊,怎么對我弟弟們就冷淡許多?」
聽寧琛他們說,只要他一不在,紹懷的言語神色便冷寂下來,雖然仍是有禮,距離硬是疏遠了,而且是很遠。
「這……」他的笑容乍然斂去,原本為了聽風寧瑄說話而轉回的眸光重又調出,眺向遠處的眼神是迷離的,甚至有極沉的黑蒙去那原有的熠熠光采:「對不起,我……沒辦法輕易相信人……」
能夠和風寧瑄如此自然的相處,連他都說不上為什么了,再要他和其他人這般談笑,卻是勉強。
「我知道你值得相信,你的弟弟們也是,但我就是沒有辦法……」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再過一段讓他適應的時間……如果,他沒有在那之前就離開的話。
那是悲哀的聲音,風寧瑄可以肯定。
為什么那么悲哀?我不想你這樣的啊……一抹異樣的神色出現在風寧瑄的臉上,但那也不過是稍縱即逝的變化而已,一如他驀地攥緊又松開的拳頭般。
似乎察覺了自己的失態,杜紹懷輕咳了下,試圖松開當前緊繃的尷尬,看向風寧瑄的雙眼亦去了陰霾。
「說起來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悲,活到規在二十四個年頭了,能真正像今天這樣放松下來,還是頭一遭,在這一點上,我杜紹懷欠你們風家的恩情是還不完的了?墒恰固鹗肿柚癸L寧瑄的張口欲言,他又續道:「你們難道不曾想過我的底細是什么?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把我救出來,又把我擺在家里十天半個月的……真的對我這么放心?」
「那么,如果我現在問你的來歷為何、又怎么會被那么多人夾殺,你會愿意告訴我嗎?」望進他兩泓清澄,他等著聽預料中的答案。
「不會。」
「那就對啦!你的底細是什么,和我救不救你,根本就是不相干的兩碼子事。我做事是憑感覺憑高興,你也別老想著欠我們風家什么,因為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不過……」啪啦啪啦地晃著不離手的折扇,慣常不羈的笑意也勾上他的眼眉之間:「你有興趣聽聽我為什么會救你嗎?這真的是有原因的喔!」
杜紹懷遲疑了一會,這些日子來最常陪在他身邊的就是風寧瑄,但他那種時而溫柔時而玩世的脾性,卻也委實教人摸不清、外加有點不敢領教……
「我的確是想知道……可是你真的會說嗎?」
「呵呵呵……當然不會!」風寧瑄啪咐一聲收了折扇,俊朗容顏忽地在杜紹懷面前放大數倍:「就當做交換好了——」伸手拉住杜紹懷想往后縮的身體,他很確實地讓杜紹懷秀逸瀟灑的臉孔完全籠罩在自己的氣息之下,而且好玩的發現,原來他有點娃娃臉……
「等你愿意告訴我關于你的一切時,我也會讓你明白,向來不和外人有什么糾葛的風寧瑄,為什么會救你……」
「你……喂!放手啦!你以為我稀罕知道啊,什么交換不交換的……」完全不習慣和他人如此近身接觸,杜紹懷漲紅了臉使力掙扎,風寧瑄低沉的語聲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但一身的傷讓他拙于行動,再怎么扭也扭不過風寧瑄抑得死緊的鐵爪。
像是怕不小心傷了他,風寧瑄也很知分寸的松開手,閑閑散散地坐回安全距離,一邊還很好心的拍拍杜紹懷的背,幫他順氣。只是要他暫時休兵不調侃他嘛,就像叫他別老是作弄四弟風寧琬一樣,不可能!
「我說紹懷,做人不能太鐵齒,搞不好有一天你還要求我告呢!」看杜紹懷一副「才怪」的表情,風寧瑄忍不住笑了出來。
「別這么不情愿嘛!還有啊,拜托你別老是喂喂喂的叫我好不好?我看你叫寧琛、寧瑀叫得挺順口的,怎么,就寧瑄叫不出來?」
「咦?真的嗎?我沒叫過你的名字?」被風寧瑄這么一提,他才猛然驚覺,好像真有這回事。
「沒有……唉唉,我們都已經那么親密了,結果我在你心中果然什么都不是,只有被喂來喂去的份!」看風寧瑄講得愈來愈委屈,一副千錯萬錯都是他錯的樣子,他不得不嘆氣了:「好啦,以后我會注意不叫你『喂』,這樣可以吧?」
想想倒也是,和風家其它兄弟照面時,都會很自然地招呼寒暄,偏偏就是寧瑄兩字,想到要叫就覺得怪別扭的……個中道理,他現在也弄不明白。
不過……
「等一下,你剛說什么『親密』?誰跟你多親密了?」
「呃?喔,沒事沒事,只是我們現下也算得上朝夕相處,當然有某種程度的親密了嘛!」風寧瑄笑得有點心虛,至今他們還沒敢告訴杜紹懷,他傷重時風寧瑄是以多親密的方法喂他藥、替他保命。
這樣的解釋似乎令杜紹懷信服,沒再多想,對著怡人的庭園景致,他們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家常。
和風家人相處了這么些時日,而精神略好時,風寧瑄又會鎮日纏著他聊天,想不多了解風家一點都不行。
聽得風寧瑄說,他們的老爹風安泓原居北地,習了一身武藝,卻是隱而不顯——理由也很簡單,純粹討厭打打殺殺的江湖血腥罷了。
反正人各有所好嘛,又沒人規定武功好就一定得投身武林,安安份份地當個玉器商人,不好嗎?
「后來呀……」風寧瑄啜了口茶,仍是笑咪咪的給杜紹懷講古解悶:「某一年老爹他行經江南,和當時名滿杭州的才女江臨月——就是我娘——一見傾心,從此定居下來,奮斗出你現在看到的風家光景,還算不錯吧?」
「嗯,很不錯!惯@句夸贊可是真心誠意的。而且,還夾了點微微的羨慕。和他杜紹懷相比,風家平穩安適的生活,是他一輩子都夢想不到的啊。
「不過說正經的,嗯,寧瑄……」杜紹懷略咳了咳,果然叫風寧瑄的名字會讓他有些微的不自在:「你把寧玉坊的事擱在一邊不管,一天到晚就在這陪我瞎聊,真的沒關系嗎?」
「當然沒關系!癸L寧瑄呵呵笑著,一邊還半開玩笑地摸摸杜紹懷的頭:「你只要知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就好了!购苡腥さ乜粗沤B懷原本略嫌蒼白的臉唰地轉紅——也是這段時日里,杜紹懷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臉皮竟是如此之薄——風寧瑄不禁竊笑:逗杜紹懷果然比逗風寧琬還要好玩多了!
但目前還不能太過火,風寧琬是他老弟,想跑都跑不掉,可杜紹懷怎么說都還是外人啊,除非,他能把他留下來……
「好啦,別臉紅了,我開玩笑的。其實是有瑀弟在幫我看照著坊里的事情,何況我們營運穩當,我十天半個月不去,也不會倒閉的啦!」
有風寧瑄這樣「正經」的保證,杜紹懷的歉疚感才算稍稍退去,非親非故,他能被救活真是奇跡,又怎好讓風寧瑄再為他犧牲其它?況且,他身上背負的血債未了,在風家多待一天,對他們的威脅就多一分,他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紹懷?你呆呆的在想什么?」
溫柔的語聲拉回他紛擾的心緒,忙亂地扯出一個試圖遮掩的笑,落在風寧瑄眼底,卻是心虛:「沒事,只是坐太久,好象有些乏了!
「那就進屋去吧!」替杜紹懷取過拐杖,小心地攙他站起后,剩余的就靠他自己行走——就照料病人方面,風寧瑄可是恪遵陸松筠的一切指示,她說適量的走路有助于復原,他便很識相的放杜紹懷自己慢慢走,天曉得他有時心急得就想去扶他一把!
為什么會有這么強烈要照料他、看護他的欲望?看著杜紹懷走得略顯辛苦的背影,那身量,還幾與自己一般呢……他不禁抿唇笑了,關于「為什么」,他自己不是最清楚不過的嗎?
二十五年來的第一個,既然讓他風寧瑄碰上了,就絕對不會放過!
※※※※※※※
如果有人能來告訴他現在是什么情況,他會非常感激的。
杜紹懷愣愣地看著花園中的「奇景」——風家四兄弟連同他們的老爹風安泓,似乎正為了什么事而爭執不休,甚至……各使絕活、扭將成一團!
天哪!他們兄弟感情不是很好嗎?怎么會在這兒上演兄弟鬩墻的戲碼?而且還連風伯父一起拖下水?
「大哥!你別太過份了!琰弟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想霸著他不放,哪有這種事!」混亂中,風寧琬氣呼呼地對風寧瑄吼著,攥握的拳頭也相當配合他的氣勢,唰地飛掃過去。
「喂喂喂,做人要憑良心,琰弟一進門就是先找我,這是事實!你們在這里吃醋也沒用!」風寧瑄笑嘻嘻地閃過風寧琬的攻勢,手中折扇還不忘回敲他一記:「琬弟,太久沒運動,身手變遲鈍了喔!」
「哇。〉!拜托你看準大哥再踢好不好?不要老是敵我不分嘛!」風寧琛揉著后腰齜牙咧嘴的抱怨,真是的,大家不是應該同仇敵愾、卯起來一起對付大哥嗎?怎么好象又變成一團混戰了?
正嘀咕間,老三風寧瑀悄悄靠近風寧琛,低聲道:「這樣不行啦!二哥,我們得想個法子,大哥實在太會閃了。」不愧是兄弟,節骨眼上還是有心意相通的時候,就見他們兩人暫離烽火,跑到一邊去咬耳朵。
而一早就被外頭打鬧聲吵醒的杜紹懷,匆匆忙忙推門出來探視,卻是怎么也抓不著頭緒,況且他們正打得轟轟烈烈,讓他要出聲也不是、不出聲也不是,結果折騰到現在,他還是只有杵在一旁當雕像的份兒。
但他其實是有輕微的緊張的,因為無論怎么看,大家的矛頭好象都一致指向風寧瑄?只是因為他身法靈巧,左躲右閃間,戰況便被搞得亂七八糟、瞧上去倒像游戲一般。
「唷,家里難得這么熱鬧啦!果然還是要琰弟在才有辦法!
清脆的女聲從走廊另一端緩緩近,杜紹懷轉頭看去,原來是陸松筠正拎了瓶藥酒,朝這個方向走來。
「陸大夫,可以請問一下,他們到底是……?」好不容易有人可以問,杜紹懷不禁急急探詢,連平常絕少在旁人面前泄露心事的臉龐,此刻亦明顯寫滿了焦急。
陸松筠很稀奇似的瞧了他一眼,但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纖手微揚,指往外頭離戰圈稍遠的方向:「喏,有沒有看到那邊那兩個人?」
順著陸松筠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兩人掛著無奈的笑容佇立觀戰,而且似乎也不是剛到,怎地方才完全沒察覺?再稍微細看,較矮的那人面容極其秀美,但一身中性氣息……莫非是女扮男裝?
「嗯,他們是誰?」
「大哥應該跟你提過他們兄弟共五人吧?那邊比較矮的那個,就是老么,風寧琰。」
「嗯……呃?他是男的?」
杜紹懷聞言不無詫異,但正當陸松筠想開口說明時,風寧琛和風寧瑀卻忽然竄了上來、分站杜紹懷兩邊!
「紹懷,抱歉借用一下,等大哥乖乖束手就擒,回頭我們給你賠罪!癸L寧琛小聲跟杜紹懷道了歉,在他還沒搞清楚狀況前,風寧瑀已經在朝底下放話了:「大哥!趕快棄械投降吧!我們手中有人質喔!」
還在亂斗中的三人聽見風寧瑀的大喊,不約而同的停手往上看,但當風寧瑄發現他們一左一右包夾的是杜紹懷時,聲音不禁冷了下來:「風寧琛、風寧瑀!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紹懷傷還沒好,可以這樣隨便讓你們亂動?給我過來!」
「哇!不得了,大哥好象真的生氣了……」看來這次是抓錯了對象……不,應該說是抓對了,只是大哥的反應超過預期。風寧瑀吐吐舌頭,和風寧琛一起向杜紹懷再道過一次歉后,便乖乖走下廊階,等著挨罵。
然而風寧瑄沒說什么,倒是他們的爹先發難:「你們幾個小兔崽子,都幾歲的人了還這么好玩、沒大沒小不知輕重,自家人鬧歸鬧,怎么可以牽連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以后的話杜紹懷沒再聽到了,雖然知道風伯父無意針對他,但他畢竟是「外人」不是?要不是他站在這里被發現、被拿來玩笑卻弄僵了氣氛,想必他們一票父子兄弟還是正玩得開心吧?
到底不是屬于他的地方啊……只是,又有哪個地方是屬于他的呢?早在那時候……
「你還好吧?」清柔的陌生語調在身旁輕輕揚起,他略一側身,一張絕美的容顏便進入視線。
見杜紹懷沒有答腔,風寧琰也不甚在意,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杜紹懷的心思,他徐徐道:「你別想太多了,我家的人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直性子,我也不是要幫我爹解釋什么,只不過希望你知道,基本上因為家丑不可外揚,他們向來不在『外人』面前打架的,會在你的房前鬧起來,我還嚇了一跳呢!這樣你能理解嗎?至于剛剛老爹會說話,是因為難得找到機會修理二哥三哥,他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再說,要不是你負傷未愈,這會兒怕不連你也一起拖下水哩!不然你看。」
果不其然,才一眨眼工夫,花園里頭又是亂斗一氣,隱約還可以聽到風寧瑀叫囂的聲音:「爹!你說得倒好聽!是誰沒大沒小啊!也不想想你一把老骨頭了還在這里跟我們搶琰弟!」
被戳穿心事的風安泓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當即回嘴過去:「哼!兔崽子也敢說大話!不想想要是沒有我,你們哪來的琰弟可以搶。窟有——想跟你們老爹我過招,多練幾年再來罷!」語畢,乒乒乓乓聲不絕于耳,連本來在一旁想勸架的歐陽凌熙都被卷人混戰之中。
「哼,姓歐陽的,你來得正好,我要跟你好好算算你拐走琰弟的舊帳啦!」風寧琬一陣大吼太叫,看來他對歐陽凌熙的怨恨即使過了一年還是沒減少半分。
「哎呀!連凌熙都遭殃,這下可不好!挂琅f是一派恬然的笑意,風寧琰移步迎向趁亂溜出來的風寧瑄。
「大哥,他就還給你了,我得去幫凌熙一把!
「還好意思說!都你惹的亂子,當然你得收拾!癸L寧瑄笑道,滿是寵溺的。
風寧琰沒再回話,朝杜紹懷微微點頭示意后,便逕救歐陽凌熙去也。
「走吧,別看了,他們是太久沒活動筋骨,趁今天舒展一下,沒啥好瞧的!
風寧瑄不著痕跡地輕輕握住杜紹懷的臂膀。
休養月余至今,他的復原狀況算是十分良好,除了行動上仍有點遲緩外,其它已無大礙,因此風寧瑄便帶著他,緩緩行至另處院落。
其實不是沒有發現他的低落,在老爹沒大腦的冒出那句「不相干的人」時,風寧瑄便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了,只是礙于當時僵凝的氣氛,他不想讓紹懷真以為是自己害大家不愉快,因此根本不敢貿然上前安撫他,反而還得轉大家的注意力……不得已,只有暗中拜托風寧琰,也唯有最心細的琰弟,才能了解大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吧?
但風寧琰的說服力到底有多少呢?偷覷著杜紹懷冰雕般的側臉,以往會在他面前流露的些許童心稚氣不復再見,默然、也漠然的神色讓風寧瑄為之一凜,難道,這便是江湖人稱「寒梅公子」時的他嗎?剛從陸松筠口中得知杜紹懷在江湖上的名號時,他還不太相信,有時有點傻氣的他,盡管在人情方面是疏淡了些,但離「寒梅」兩字所代表的孤高冷傲,總還有段距離……可是陸松筠還說,因為多數人只知「寒梅公子」而不知「杜紹懷」,因此調查起來著實耗去她不少工夫。
現在他相信了,因為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氣息,不是他所認識的杜紹懷!
不過,在他完全把心關上之前,他還是有機會把他拉回來吧?
「你很介意剛剛我爹說的話?」攜他一同在石椅上坐下,風寧瑄總算率先打破了窒人的沉默。
「沒有……」
「騙人!還敢說沒有!」風寧瑄實在見不得他死繃著一張臉的樣子,忍不住伸手就去捏他:「看看你,臉硬得跟什么似的,再不幫你按摩松弛一下,以后僵得笑不出來可別怪我不關心你!」
「不勞你的關心!反正我也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外人!」躲不過風寧瑄的毛手毛腳,杜紹懷又急又氣地低吼。
「哇!還說沒介意,你看你不是在鬧別扭?」風寧瑄停了手,一張俊臉卻夸張地扭曲,擺明了要讓杜紹懷知道他有多訝異。
這下杜紹懷真的是哭笑不得了,在這個人面前,再怎樣都冷硬不起來啊……
「喂,不要又不理我嘛!」等不到杜紹懷的回應,風寧瑄緊張兮兮地巴到他身邊。
「你要我怎樣理你?」有時候他實在懷疑風寧瑄到底是真的大他一歲還是小他好幾歲,死皮賴臉的本事也堪稱一絕!
「跟我說話就行啦!不生氣了?」
「我哪有立場生氣?」
「那不鬧別扭了?」
「你這個人很煩耶!
「啊,你臉紅了!很好很好,總算恢復正常,那我也可以放心了……」風寧瑄笑著戳戳他的臉,那笑里還真頗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別鬧了!」杜紹懷有點不自在的推開他的手,直想找個可以岔開話題的方法:「你倒是說明一下,你們到底是在打個什么勁兒?」
「呃,因為琰弟回來了呀!」
「什么!寧琰回來和你們打架有什么關系?」根本風馬牛不相及嘛!
「有絕對的關系。你不覺得琰弟相當可愛嗎?」
「可愛?」杜紹懷微微蹙眉:「我只覺得他相當漂亮,陸大夫指給我看時,我還差點以為他是女的……不過剛剛他同我說話時,那種感覺又沒有了,沒有我想象中的閨閣氣息!
瑄琛瑀琬琰,這是風家五兄弟的名字?瓷先ヒ矝]什么特別含義,不過就是都帶了個玉字旁,多少有點女兒氣,但相處久了就知道,名字是父母取的,和本人個性不會有什么實質上的牽連。而且風寧瑄也說,他們的名字根本就是因為風安泓太懶,想說做玉器買賣嘛,家里的鋪子又叫寧玉坊,所以不但兄弟全是寧字輩,連最后一個宇也都是翻字典、挑了玉字旁的就算數。
一開始杜紹懷還會被他們的名字摘胡涂,過了好幾天才分辨清楚,也才曉得五兄弟中最小的寧琰并不在家。
「呵呵呵,不少人初見琰弟時都會以為他是女的,可是看在我們幾個哥哥眼里嘛,他可是可愛得沒話說!所以啦,從小大家就寵他,為了爭他和哪個哥哥最好,還一天到晚打架!這幾個月來是因為他不在,所以平靜些,結果今天他一回來就找我,其它人當然吃醋啦!
「然后你們就這樣亂打一氣?」杜紹懷有點呆了,這家人怎么那么奇怪!
「家常便飯呀!還可以順便活動一下、對拆個招,要不然武功可能早忘光了!」
好吧,反正怎么說都是他有理。
「那之前寧琰為什么不在?」過去風寧瑄是有跟他略提過么弟出門在外的事,只是當時覺得沒必要特意深究,今天既然風寧琰回家了,問問應該無妨。
「喔,因為他跟著歐陽凌熙四處做古董生意去啦。凌熙就是剛剛和他站在一起的那個人,他是我老爹拜把兄弟的兒子,年紀和琬弟是一樣的。我知道你還會問他和琰弟是什么關系,嗯……」像是在考慮什么,風寧瑄稍稍頓了一下。「我說了你可別太吃驚喔!」看杜紹懷乖乖的點頭后,風寧瑄才又道:「講明白一點,他們大概是像夫妻一樣罷。」
「?夫妻?可是他們兩個……」
「都是男的沒錯啦,不過事實就是這樣嘛,以后有空再告訴你他們的事!宫F在呢,是他要好好經營他們兩個之間的事。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從醒來就一直沒吃東西吧?折騰這么久也該餓了,我陪你回去梳洗一下,再一起去用午膳,好不好?」
沒等杜紹懷從錯愕中回神,風寧瑄已經半拖著他回頭走上來時路,快到房門口時,迎面而來卻又恰是風寧琰和歐陽凌熙。
「大哥,沒事了嗎?」仍是清清柔柔的調子,但風寧瑄怎會聽不出其中的促狹之意?
「當然沒事!怎么,你們也休兵啦?」
果然,剛剛還是一團混亂的院子現已愀然無聲,只有兩三仆役在為激戰后犧牲的樹枝草葉做番收拾整理。
「嗯,被娘罵了。」風寧琰笑著,才剛回家就有這么大陣仗迎接,如果沒加上娘那軟軟的、罵起人來卻讓風家老小聞之色變的特殊聲調,那可還真不像回家呢!
在兩兄弟對話間,始終默然靜立的杜紹懷卻不得不注意到,風寧琰和歐陽凌熙的手一直都是牽在一塊兒的……再想起方才風寧瑄同他說過的話,他不禁微微感到困窘。
然而當他想轉移目光時,一抬頭,竟發現歐陽凌熙也正瞧著他的舉措,接著,是一抹坦然的笑容……
那種坦然,仿佛是在向他訴說著什么…
只是他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