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娘心不甘情不愿的瞪了和秀敏一眼,這才旋身跟著老舒離去。
他們一走,傅文絕便馬上問道:“奶娘,她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看著他,和秀敏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他的心智雖退回十二歲,但還是聰明的,且他現在的狀況不是失憶那么單純,剛才李丹娘說的那些話,想必他字字句句都聽進去,而且起疑了。
“她說她是我表妹,奶娘為何說她是我的表姊?還有,她說我被打了頭,喪失記憶,忘了自己已經二十四歲,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傅文絕神情認真的追問。
“少爺,我……”
“奶娘,文絕不是傻瓜,你別騙我!彼抗庖荒币曋。
迎上他專注又如熾的目光,和秀敏心頭一顫,每他這么注視著她的時候,那深沉而超齡的目光,常教她莫名心慌。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解釋!
“試試!备滴慕^說。
紙包不住火,如今他已經聽了李丹娘那些話,她再想騙他也難。他確實不傻,蹩腳的謊言決計哄不了他,自他失去十二歲以后的記憶后,傅府將所有會反射他樣貌的對象全數收到倉庫里,許多人都得避開他,免得混淆他自以為的世界,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她想,也許坦白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治療。
和秀敏深呼吸了一口氣,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吧贍,你跟我來。”
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傅文絕完全呆愣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和秀敏在一旁一直注意著他的反應,有點憂心自己這帖藥下得太猛,會對他造成反效果。
“這是……我?”他疑惑的望著鏡中人。
她遲疑了一下才道:“鏡中的人確實是你,二、二十四歲的你。”
第3章(2)
傅文絕倒抽了一口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無法回神。
他不懂為何十二歲的他擁有二十四歲男子的容貌跟身體……身體?對啊,他怎么一直沒意識到他的身體跟尋常孩子不同?他為何輕易的就接受了這樣的身體?
突然間,他覺得好混亂。
他懊惱的低下頭,十指伸進發間搔抓!霸趺磿@樣?我……我是怎么了?”
見狀,和秀敏立刻抓住他的手,柔聲安撫,“少爺,別這樣!
傅文絕抬起頭,眼底溢滿無助!澳棠,在我身上發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彼龘u搖頭,反握著他的手!皼]人知道為什么!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又問,“為什么我會變成這樣?”
“你還是你,只是……忘了很多事!彼参恐。
“我是怎么受傷的?”傅文絕瞪大雙眼直視著她,像是在說你千萬別騙我。
和秀敏微頓,隨即語氣平靜地回道:“你被人襲擊,傷了頭,醒來后就以為自己還是十二歲……”
“可是我確實是十二歲!”他難掩激動地道。
看著他痛苦又惶惑的表情,她的心狠狠一揪,但她仍想再試試看,于是又問:“文絕少爺,你知道你的異母弟妹吧?”
“你是說文豪跟文儀?!”
“是的。”她說,“你不覺得自己很久都沒見到他們了嗎?”
傅文絕這才恍然道:“是啊,他們發生什么事了嗎?”
“他們沒發生什么事!焙托忝糨p嘆口氣!澳愕牡艿茉缫讶⑵奚愕拿妹靡惨鸭拮魅藡D,還生了兩個女兒,為了不讓你感到困惑,老爺子命你弟弟閃避你,所以你一直都沒見到他!
“你說文豪跟文儀都已經成親并生育子女?”
她輕輕點頭!皠偛拍俏还媚锲鋵嵞阋舱J識的,她是丹娘小姐,你記得她嗎?”
傅文絕難掩驚愕!澳鞘堑つ铮磕莻愛哭的丹娘?”
“嗯!焙托忝魳O有耐心地解釋,“你初見她時,她只有六歲,如今她已十八了。”
他久久不說話,幾度抬起眼看著鏡中的自己,又像是害怕看見似的低下頭,過了許久,他才低喃道:“大家都長大了……那我究竟是怎么了?”
看著這樣的他,和秀敏心里十分難過,她不知道自己同情的是十二歲的他,還是二十四歲的他,但他無助迷惘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想緊緊抱著他,這樣的念頭才一閃過,她的雙手已經先一步有了動作。
傅文絕微微一怔,隨即也緊緊環住她的腰!拔液门隆!
“不怕,我在!
“奶娘,別丟下文絕!
他那低沉成熟的聲音卻說著令人心痛的脆弱言語,教她胸口一緊,眼淚差點兒給逼了出來。“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你,你一定會想起來的……”
“奶娘,你是真的吧?”傅文絕不安的問,“你是真的吧?”
看著內心如此脆弱的他,她實在不忍心告訴他,他最愛的奶娘滿福已經死了,只能眼眶泛紅,輕聲回道:“是啊,奶娘是真的。”
聽著,他終于露出淺淺笑意。
大廳里,傅定遠正在接待登門拜訪的周如山。
“傅老爺子,前陣子在下遠行,不知府上發生了大事,未能及時登門慰問,心里著實過意不去!敝苋缟角溉坏。
“周爺言重了!
周如山輕嘆一記!奥犝f大少爺遭襲,傷了頭,喪失了記憶,是嗎?”
“情況更糟糕!备刀ㄟh愁眉不展。“他以為自己只有十二歲。”
聞言,周如山一怔!霸谙虏幻靼桌蠣斪拥囊馑迹钦f……”
“他忘了十二歲以后的事情,以為自己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還吵著要找他那個已經過世的奶娘。”
周如山震驚不已,難以置信!熬褂羞@樣的事?”
“老天捉弄!备刀ㄟh感嘆,“老夫的兒媳早逝,遂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他也從沒令我失望,豈料如今……”
周如山神情凝肅地問:“大少爺能好嗎?”
“大夫也未敢確定!
“如今他這樣的情況,傅家物業能交給他嗎?”
傅定遠無奈的搖搖頭!八m聰穎,但如今終究只是個孩子,老夫只好老帥親征了!
“大少爺……恐怕老爺子不好照顧安撫吧?”周如山又問。
“那倒還好!备刀ㄟh臉上稍稍有了笑意!坝心棠镎疹櫵!
“奶娘?”周如山微頓,“老爺子不是說他奶娘已過世?”
“沒錯!备刀ㄟh點頭!霸谒軅逍押蟊阋恢背持夷棠,恰好當時我命人找來一些可能涉嫌襲擊他的佃農供他指認,佃農和三吉的女兒陪同他來,讓文絕給瞧見了,不知怎地,他竟沖著她喊奶娘,所以老夫便央求和姑娘留下,她將文絕照料得極妥當。”
“是嗎?”周如山嘖嘖稱奇!罢媸遣豢伤甲h。”
“嗯!备刀ㄟh沉嘆一記!叭缃裎耶斒巧咸煊衅浒才,也不愿多想,老夫只希望他能盡快恢復,至少……在我死之前!
周如山急道:“老爺子老當益壯,千萬別說這話。”
“傅家男丁單薄,文絕是我唯一的寄望,他若不能復原,傅家幾代以來的物業可就……”
“老爺子不是還有一孫兒?”周如山問。
提及傅文豪,傅定遠忍不住嘆氣,感慨地道:“文豪資質平庸卻好高騖遠,老夫不對他抱有厚望,若讓他接管傅家家業,恐怕不用幾年光景,傅家百年基業便會毀于一旦!
“刀不磨不利,也許老爺子該給他一次機會!
傅定遠笑嘆道:“他有多少斤兩,我心知肚明!
聽聞,周如山也不再多說什么,畢竟這是傅家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不方便置喙,于是他話鋒一轉,“對了,老爺子,如今大少爺喪失了記憶,我與他的買賣可否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