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就將布浸入染缸控!
“我喜歡紫色,就試試紫色的染劑吧!”
“那你得記得攪拌,讓顏色均勻一點……手要再伸長點……”
南宮盛那日匆匆來到長沙后,隔日就被某人踢回去了,半個月后,離宮又來了一個人。
皇上回去前向太上皇提了個要求,這人正是皇上派來聽取太上皇回復的。
而好巧不巧,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安排,這人正是——朱志慶!
龍榻上,南宮策闔著眼聆聽跪在身前的戶部侍郎,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地歌頌著他的豐功偉業,對他大拍馬屁。
他耐性極好,完全沒有要這廝閉嘴的意思。
一旁的李三重見了想笑。這小子一定以為自己走運了,遇到太上皇心情好,肯聽他放屁,于是卯足勁的諂媚,殊不知,太上皇這是養精蓄銳,想著要如何將他活整死鞭才好,對付情敵,相信主子雖是生手,但是手段絕對不生硬的。
“太上皇,自從您離京之后,眾臣頓失依靠……之前黔縣內亂也多虧您出面平息,群臣無不殷切企盼你心早日回京,皇上也是如此想法,這才請臣來這一趟,懇請您回京輔政。”朱志慶講了一刻多鐘后,口水噴完才肯停下。
南宮策輕輕頷首,像是很認真在聽他所說。
他心下大喜?磥砣蝿帐沁_成有望了。
“太上皇,您盛德煌煌,深受萬民仰戴,還是回鑾上京吧!”他再說。
揚眉扯笑!笆⒌禄蜔煛⑷f民仰戴?不是吧,朕聽到的評語可不是這樣!蹦蠈m策悠然的說。
朱志慶一僵!澳牭绞裁丛u語?”
緩緩瞟去一眼!昂帽,決斷朝綱,馭使臣屬,奴役萬民!”他眉斂攝人了。
嚇了一跳。“誰膽敢妄言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他馬上說。
南宮策越笑越冷!罢l說的?不就是你說的那些極力盼朕回去的群臣嗎?”
“啊?這些人竟敢口是心非,說些誹謗太上皇的話,全都該砍頭!”朱志慶立即表現得義憤填膺,對他忠心不貳。
“嗯,也不是全部人都如此,但這事朕就交給你去查,把那些說三道四的人名單給朕開出來,不過呢,這些人砍頭不必,舌頭倒是割了的好!彼帗p地笑著。
朱志慶聽了喜上眉梢。太上皇這是將自己當成是心腹了!
從前在京城時,這男人從不曾對他多眷顧,今日竟是這般重用,他定得好好把握才行!
無怪乎皇上派他前來時,對著自己再三的嘆氣,本以為皇上是在擔心他沒法說動太上皇返京,如今想來,分明是怕他被太上皇給籠絡了,不舍痛失愛將,才有此表現!
那皇上的擔憂是對的,人往高處爬,若能得到太上皇的賞識,京城里的那位,自然可以一腳踢開,因為只要太上皇的一句話,那無用的皇帝立刻就成廢帝!
“交給臣吧,臣一定為您肅清朝中的余孽,這些人的舌頭由臣為您割下來,讓您泡酒喝!”朱志慶陰毒的說。
南宮策狀似非常滿意他的表現,頻頻點頭。“很好、很好!
“那請問太上皇……這京城您是回不回去?”他試探的再問。
“再說吧,但你既然來了,就住下幾天,給朕說說京城里的狀況,朕不在的期間,可發生什么有趣的事了?”
他更樂了,巴不得如此!俺贾斪袷ヒ猓@就留下靜待太上皇您仔細考慮!
能與太上皇相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今日后宮可熱鬧了,眾女不知哪弄來了幾缸染料,在御花園里學如何染布,玩得不亦樂乎。
眾女人手一條素色棉布,投入染缸中,染黑染黃,還有染成綠色的,可就是沒人染紅,因為紅是禁色,后宮當然不能違禁。
謝紅花老遠就聽到大伙的嘻笑聲,好奇地領著春風姑姑走了過去,見她們一片歡樂,本想上前打招呼的,但繼而一想,她們應該不樂意見到她才對,還是別去打擾,正轉身要默默離去,有人眼尖看見了她,馬上喊道:“那不是謝小姐嗎?快請過來,大伙在學染布,你也來玩玩!”
竟是邀請她的?她說異不已。這些人不討厭她了嗎?
“怎么還不過來,快來!”這會說話的居然是楊宜。
她更吃驚了。堂堂太貴妃都主動對她示好了,她若不過去就太不給面子了。
正舉步要過去,馬上受到春風姑姑的阻止!靶〗悖究催是別過去的好,太上皇不喜歡您跟她們攪和。”
春風姑姑說的那男人會生氣是真的,她沒獨占他的想法,可那男人卻不因此感到欣慰,還對她大發脾氣過,甚至譏罵她是不是被大哥養得愚蠢了!
末了,還莫名其妙的質問她,以前的占有欲哪去了?她被罵得不明所以,想了半天。
但她以前就一直是這個觀念,她的大哥娶了三房妻妾,嫂子間相處融洽,家里人多也熱鬧。
甚至,她聽到在京城的朱志慶,為了健朗身子而娶了好幾房小妾“沖喜”,她也沒有因此而不高興過,由此可知,她根本就贊成一夫多妻制,哪里如那男人所說的,她以前有什么占有欲?
誰知,她這么對他說后,他更火,大罵她竟拿他與朱志慶混為一談,再次打翻醋桶,這脾氣一來,就是天翻地覆,她好說歹說,都平息不了他的怒氣,直到讓那男人徹底玩弄了自己的身子一夜后,翌日,他心情才好些。
因此,春風姑姑告誠的話,讓她遲疑了起來。他確實不喜歡她與后宮多接觸,更對于她愿意將他分享出去之事異常介意,若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怕他又會借機找她碴。
“謝小姐,快來吧,這可好玩了,有意思得緊,這素布放進染缸里浸一浸,撈起就能變出五顏六色了,你瞧,這是我染的,漂亮嗎?”
她本想放棄走人的,但又有人拿了一塊染得像淡藍云絲的棉布對她展示說。
“好漂亮!”見挺神奇的,她不由得好奇的走上前去。
“小姐!贝猴L姑姑拉著她搖頭,不希望她前去。
她咬咬唇!凹热惶匣什环盼译x開,那我藉此機會與她們好好相處,消彌嫌隙,這不好嗎?”
雖說她也希望嫁的人能夠單純的只愛她一個人,不過,既然已經跟了那男人,他又是個帝王,這份小小的私心就得放下,再者,這些女人說起來也可憐,她們是權勢結合下的犧牲品,拿那個男人當天,卻始終得不到他的垂青,也難怪她們對她有敵意,如今她們都肯對她釋出善意了,她不該錯過與她們和睦相處的機會才對。
不理會春風姑姑的勸阻,謝紅花還是上前了。
“那我也可以試試嗎?”她朝眾人問。
“當然好,來,這是素布,你也玩玩吧!”楊宜親自將一塊布交給她。
她回了個真心的笑!斑@要怎么弄呢?”接過素布后詢問。
“很簡單,就將布浸入染缸里,再拿到一旁的熱水煮一下就成了!睏钜藷嵝牡慕虒,瞧來對她已完全無芥蒂。
“好的,我喜歡紫色,就試試紫色的染料吧!”她拿著素布走向那足以塞進一整個人的大染缸。
“謝小姐!”在她靠近大染缸前,忽然有人叫了她。
謝紅花回頭瞧是太麗,朝她嫣然一笑!霸趺戳藛?”
太麗神色怪異,像是想對她說些什么,可當目光接觸到其他人后,立刻如驚弓之鳥,低著頭囁嚅道:“沒什么,我只是要告訴你,布一次不要浸太久,顏色吃得太深不好看……”
她微笑。“謝謝你的提醒。”她走至染缸前停下,因為缸子太大,她身子得往里傾,且伸長手臂才能將布放進染缸里。
“你得攪拌攪拌,讓顏色均勻!睏钜嗽谂灾笇А
一群女人也逐漸靠近她,轉眼將她圍住,春風姑姑因而被這些人隔在外圍了。
“你試試,手再伸長點去攪拌。”楊宜繼續指導。
這當口,好幾雙手伸向她的后背,準備要將她推進染缸里——
“朱大人,等將來新宮建造完成,御花園將是離宮的三倍大,太上皇在長沙的生活會非常舒適愜意的……”
不遠處突然傳來長沙郡守張英發的聲音,眾女心下大驚。有人過來了!
她們更急著動手了。非讓眼中釘全身變了色不可!
數雙手齊齊推向謝紅花,她哎喲一聲,在驚魂一刻,一道黑色身影候然出現,在她即將跌入染缸前將人持起,并將她帶離染缸遠遠的。
差點跌入大缸里,她驚魂甫定,抬首想瞧瞧是誰救了她,可那人早已不見了,就只見春風姑姑一臉死灰的奔向她,顯然也嚇得不輕。
“這不是謝小姐嗎?您這是怎么了?”張英發聞聲趕來,見她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立即關切的問。
“我……”她想起方才自己身后多出的數雙手。這些人要推她入染缸,她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小姐,她們對您做了什么嗎?”春風姑姑怒視前方的眾女,咬牙的問。方才她被阻在外圍,瞧不見這些人的動作,不過從影子都出手了,也可猜出她們干了什么好事,顯然自己該死的失職了。
幾個女人這時像怕被指認似的,一哄而散,連楊宜都跑得不見蹤跡。
謝紅花更傻住了,心里難過這些人竟拿她惡作劇,她還傻傻地以為她們是真心示好。
悶坐了一會,當心情平復一些,她無奈的朝春風姑姑道:“沒事的,這是意外,是我自己方才沒站穩,所以差點跌入染缸里……”她決定息事寧人,不愿多起波瀾。“對了,你剛才可有看見是誰救了我?”她想起這事,想向那人道謝。
春風姑姑眼神閃爍!芭緵]看見……”
一旁的張英發卻暗自心驚。那是影子,雖僅是驚鴻一瞥,但他確定那是影子無誤。知道影子存在的人并不多,因為那在王朝是個機密,他會得知,也是因為恩師的關系,恩師曾經對他說,這個王朝沒有南宮策不知道的秘密,他有數百名訓練精良、神出鬼沒的密衛,那便是影子。
影子專司保護他的安危,以及收集情報,當年南宮策能夠擊敗眾皇子坐上儲君之位,影子功不可沒,他們收集到許多大臣犯罪的證據,那些大臣受制于他,便成了他最強而有力的推手。
影子直接受命于他,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幾乎沒人能見到他們的容貌,而南宮策竟派出影子來保護這女人。對于謝紅花,自己更加不敢小覷了。
“紅花,你不是在馬陽縣,怎么會在此地?!”張英發身側的人發出了吃驚的聲音。
謝紅花聞聲望去。居然是朱志慶!一驚,臉馬上窘紅起來。
長廊上,某人被攔了,春風姑姑瞧了眼敢大膽攔人的人是誰后,倒沒多問什么就識趣的退到長廊另一頭,讓他們自己談話。
“朱三公子……”一見到他,謝紅花再次垂下臉,壓根不敢面對他。
兩人雖為未婚夫妻,但當年婚事一拖后,已十一年未見,期間僅有書信往返,這會再見他,盡管已是二十九歲的年紀,但模樣仍是瀟灑。
朱志慶見她羞澀的表情,自是得意。這女人對他八成余情末了。
“沒想到會在此遇見你,真是個驚喜!”他說。
她低著頭!班!
“我聽聞太上皇得一女子,相當寵愛,哪知道這人就是紅花你!彼室庹f。
她更不安了。“我……”
“恭喜你得了恩寵!彼僬f。
她無地自容得不知說什么好了。
“唉,我本來預計年后就去迎娶的,可情美人搶手,我竟是慢了一步!”他無限感慨,惋惜的說。
謝紅花聞言愧疚的漲紅了臉。“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是我耽誤了你,如今你讓太上皇瞧上,是你的福氣,我既已損失,也無話可說。”他話說得大方。
“朱三公子……”這人氣度真大,不過再怎么說,她負了人家,就是她理虧。
“你身子可健朗多了?”尷尬得找不到話回,她轉而問起他的身體狀況,因為這回看他,氣色極好,不像之前信上所提,終日病懨懨。
“還可以,但我這身子好了,佳人卻……”他深深地望向她!案嬖V我,跟著太上皇,你過得可好?”他刻意深情的問起。
“我……”她不知如何回答。若實話實說她很好,會不會太刺激人?
“你可一定要過得好啊,不然,我如何對得起你!”他略微激動起來。
她微訝。
“錯失了你,是我的損失,可你若不幸,我如何甘愿,所以,你一定要過得比我好!
她感動極了。也不枉她曾經苦等他多年。
“你也一定要好生保重,別再輕易生病了!彼滩蛔∫捕。
“真高興你還會關心我,我以為你成了太上皇的女人后,可能就不愿意再與我有所牽扯了,不曉得……太上皇是否已經知曉咱倆過去曾經訂親的事了?”他繞了半天,終于問出重點了。
南宮策這男人唯我獨尊、心狹自大,若知道自己的女人曾經與他有過婚約,必定不高興,這對他日后的前途可是大有阻礙,他今日攔人就是要問清楚此事。
“他……”
“知道了嗎?”他慌問。
“知道了!
他心臟要停了,自己真要毀在這女人身上嗎?!“那太上皇有說什么嗎?可有不高興?”他急問。
“他……沒說什么。”她扯了謊,沒將男人的妒意說出,避免難堪。
他聽了心臟才又開始正常跳動!澳蔷秃!
“你別擔心,咱們的事都過去了,他度量大得很,才不在意。他還說,咱們無緣做夫妻,還是可以做朋友!彼f了大話。
“朋友?他真這樣說?”真令人難以置信啊,那南宮策是這樣大度的人嗎?這可不像他的作風!
“是啊……”她心虛的點頭。
“若真是這樣就太好了……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你不是進到離宮一陣子了,怎么身分還未變,仍稱小姐?”
“這個嘛……反正身分不急著變!
“是你不急還是太上皇不急?”其實急的是他,他急著搞清楚她的狀況,好謀定思動。若太上皇真不在意他倆曾經的關系,他倒可以好好利用這女人,讓自己的前程更上一層樓。
見著他異常急切的表情,她頓了下,心想他對她還真是關心!岸疾患保匣收f過會負責,但我回說不必后,他就沒再堅持!
“你怎能說不必,你這笨——”他倏然收口,吸了一口氣后,重新展笑的改口說:“后宮爭的就是一席之地,你怎么不積極點為自己爭取呢?再說,你不爭,太上皇難道就這么一聲不吭了嗎?”他開始懷疑,謝紅花是不是只是太上皇一時的玩物,不久厭煩就會丟棄?如果是這樣,他的口舌就算自費了,她可是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
“只要我與太上皇相處得宜,爭不爭位置都無所謂的,太上皇應該是尊重我的想法,所以沒再提了!彼f,內心有些話然他似乎關心過度了。
“這樣啊……”朱志慶臉色明顯改變了,變得冷淡許多,瞧她的態度也不怎么尊重了。
“朱三公子,你當真不怪我毀婚吧?”她有所虧欠的問。
“不會,反正你我無緣,一切天注定!彼Z氣越來越不耐煩了,暗忖:自己親眼見到她遭到后宮妃子聯手欺負,若真是受寵,誰敢這么對她?!
再說,依太上皇潔癖到恐怖的性子,這女人曾經與人定過親,那男人怎么可能不當成殘花敗柳的嫌棄,光憑這點就說不過去,這只能更加證明,那男人并非真心在意謝紅花。
“公子能這樣想就太好了!睂τ谒麘B度驟然轉變,她有點驚訝了。
“嗯,雖然你說太上皇不會介意,但我認為人還是要自重,為免以后太上皇誤會,咱們還是少見面的好。”
“你——”
“好了,我還有事,就不多聊了。”他已經認定謝紅花沒有前途。太上皇對女人何時專注過,后宮這才出了一堆怨婦,而那些女人起碼還有個名分,而眼前的這位,既沒青春,美色也一般,憑什么讓那男人久寵。他剛才是一時糊涂了才會起了利用的念頭,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朱志慶轉身就走,現實得無心理會謝紅花。
她站在長廊上,驚愕不已。這人,怎么前后態度差這么多?!
“影子都出動了,為何太上皇還沒有動作?”楊宜在自己的殿里來回不停地踱步,心神不寧得連坐都坐不住。
“也許,咱們錯估那男人對謝紅花的心,他懶得管咱們后宮女人的紛爭了!币慌缘母哂褓t氣定神閑的說。
楊宜不滿的看著太皇后。“姊姊,你不是想說自己這回沒親自出面,萬一太上皇怪罪,你可以置身事外吧?”她泠冷的問。
高玉賢臉上這才不自然的擰了一下!懊妹谜f這是什么話?本宮是礙于身分,不好與你們一起公然嬉鬧,才沒有親自參與此事,但這事失敗了,本宮也飲恨,剛才會那么說,不過是希望妹妹別先自亂陣腳!彼忉。
但楊宜顯然聽不下去!版㈡,你不可能不知道影子的事吧?當初我們兩人會被送進宮,是因為那男人深諳統治糖果與鞭子缺一不可的道理,他一方面利用影子牽制你我的爹,另一方面納我們為后妃,恩威并施。
“影子一直是太上皇最信賴的密衛,如今那男人都已將影子放罩在那女人身邊了,你說,他不重視她,這騙誰?咱們當初敢動手是不知道有影子跟著她,相信這事可以做得天衣無縫,可是,影子出現了,咱們怎可能逃得了?
“而姊姊你明知如此,卻說風涼話,這不會太教人寒心嗎?如今一想,說什么以太皇后之尊,不便與眾人嬉鬧,根本只是借口,你只想我們為你去賣命,一旦出事你還可以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