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天色未亮之際,辛少敏摸黑溜進了玉泉宮。
嘿嘿,她跟大哥總是約在這兒,這座宮殿壓根沒見人踏進過,所以她不必擔心會被人發現蹤跡,而她這時來,為的是這里的湖水!
先前她趁著天色未暗時到這兒,發現這湖水清澈得就連底下的魚都瞧得見,所以在這里她可以放膽洗,慢慢地洗。
她先用腳尖試水溫,比她想象中還要來得沁涼,但熱水澡那種奢侈事,她現在可是壓根不敢多想,有個安全之地可以洗,她就應該要偷笑了。
吹熄了燈籠,她動作飛快地寬衣解帶,解開發束,隨即溜進沁涼湖水里,她發出嘶嘶聲,但隨即又滿足地揚開大大的笑容。
舒坦!這才是洗澡!水把她整個人都包覆住,說不出的舒暢痛快。
她仰漂在湖面上,望見漆黑天空點綴著閃燦星星,她卻找不出北極星和北斗七星在哪里,是因為這里不是北半球,還是因為是在另一個時空里?
這些問題她根本沒時間細想也沒打算細想,因為不管她到底身處何方,都不能改變她已經脫離原本命運的事實。
所以,既來之,則安之,吃得飽睡得好,是她對人生的基本要求,就算這世界處處難混,但她得要認真地混,才不枉走這一遭啊。
正忖著,一股飯菜香隨風飄至,味道很淡,風向是由北向南,那……她隨即轉了個向沉入湖里,想確定是不是真有人從殿內方向走出時——
“……少敏?”
辛少敏愣了下!按蟾纾俊睔G,這個時間大哥怎么也在這里?
“你在這里干什么?”他這話實在是白問的,因為他早就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剛才他從假山后頭的暗道走出時,隱隱聽見水聲,雖覺不可能有人大膽地溜進玉泉宮,甚至在湖畔戲水,但他刻意放輕腳步靠近,就見湖里有人,那人身子突地一轉,那一瞬間他瞧見了她的臉,她的發,她的……身形。
女人……少敏竟是個女人!
“我我我……抓魚!彼呎f邊偷偷地摸上岸,企圖在最短時間內著裝完畢,可事實上難度很高,因為她渾身都濕透了,雖說早就準備了一條布巾擦拭,但她現在根本沒法擦頭發擦身體。
見狀,他心里暗罵著,微別開眼。
教他錯愕的,不單只是因為她是個女人,也是她身為女人,卻假扮太監進宮,其心可議!此舉等同背叛,教他心底爆開濤天大怒。
惱火瞪向她,卻適巧瞥見她半赤裸的身軀,他突地頓住——如果她心懷詭計入宮,怎會沒有半點防備?
這里沒有燈火,月光晦暗,他看得清楚是因為他眼力好,但她不可能瞧得見自己,所以還慌亂的穿衣,不住地望向他的方向,壓根沒察覺與他對上了眼,徑自找著腰帶時,就連衣襟都忘了先系繩。
被派進宮的奸細豈可能像她這般慌亂?回想起她的坦率開朗,她那吃相豪邁不做作,這樣的她是要如何被賦予重任?
但,她是個巧扮太監的姑娘,這點是怎么也抹滅不了……一時間,他厘不清自己的氣惱是來自于她可能是奸細,抑或是她的美好全是作戲。
嘆了口氣,他拾起地上的腰帶遞給她。
第3章(2)
被腰帶碰了下,辛少敏微楞,又趕忙接過。“多謝大哥!彼焐险f著,手上忙著,愈想愈不對,不禁問:“大哥,你眼睛很好嗎?”
“……還好!
“可是你撿到我的腰帶!彼褵艋\吹熄了,大哥手上也沒提燈……他是怎么看得到的?
“因為我踩到了!
“喔!彼残牧恕?炜彀蜒鼛瞪,拉整衣袍后,再趕緊拿著布巾擦拭著長發,邊問:“大哥,你怎么會來這里?”
雖然天色很黑,月光也不明,看不清楚彼此,但她剛才是赤裸裸地爬上岸,不管怎樣就是覺得好難為情。
“路過!彼背蛑。她壓根不覺得自己拭發的動作充滿女人味。
“可是我剛剛聞到菜香是從那頭來的,不是從殿外。”要是殿外有動靜,她會發現的,可偏偏他是自殿內的方向走來,教她沒得防備。
“……你上輩子肯定是條狗。”他提著食盒遞給她,輕而易舉地轉移她的注意力!袄镱^有一些沒用完的宵夜,還有兩顆八寶包子,要不要嘗嘗?”
“可以嗎?”她一接過手,盒蓋才掀開,眉頭隨即皺了起來。“大哥。”
“怎么了?”
“這里頭怎么會有火藥的味道?”
他聞言,著實楞了一下,接過食盒一聞,只聞得到紅燒柳魚的味道,味道重得可以掩蓋任何氣味,但是……她卻聞出來了。
更吊詭的是,她為何聞過火藥的味道,而且說得如此肯定?
“我什么都沒聞到。”
“可是……”她又聞了聞,眉頭皺得快要打結!斑@是黑火藥的味道,怎么食盒里會有這種味道,大哥,你這食盒是上哪拿的?”她知道她不該雞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火藥這種東西不是能開玩笑的,一個沒弄好是真的會死人。
“自然是從御膳房那兒取的。”他注視她良久,才試探性地問:“怎么你一個小太監懂得如此多,就連火藥種類都能分辨?”
當她道出黑火藥時,他的心悶得像是被人緊掐著。她不該懂,甚至如此確定地道出火藥名稱,這在在都顯示她進宮有目的,意味著她的坦率直爽全都是假的!
虧他還一心替她找說詞,豈料她卻……頓了下,他錯愕地直瞪著她。她算什么東西,竟還讓他替她找說詞!可偏偏他就是那么做了,只為了這難得的知己,惱人的是,她的身份讓他無法不防。
“我……”她楞了下,抓了抓濕漉漉的長發。“其實……這該怎么說呢?”她不想瞞他,但她不認為她說的他聽得進去,所以得要折衷告知,想了下,她干脆抓著他的手。
“大哥,咱們到亮一點的地方說話!边@里太暗,暗到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瞧得見那一雙異常熠亮的眸,那讓她莫名的心慌意亂,連話都說不好。
他本想要抽回手,但想了下,還是跟著她的腳步走,直到靠近宮門邊的栗子樹下,黑暗依舊,但少了整片林子,對她而言就明亮許多。
“你要說什么?”他給她最后一個機會,等著她說服自己。
“其實我……頭一次遇到大哥時,是剛從昏迷中醒來,腦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所以才會抓著大哥提問奇怪的問題!
他微揚起眉,回想那晚,她的反應確實極為古怪。
“所以呢,會知道一些事是基于本能,可其實就連我是誰,我都忘了,但這事我又不能找人說,就只能乖乖地任人發派工作,不過幸好遇到大哥,讓我的日子好過了許多!边@是她能想到的折衷說法,勉強不算撒謊。
他不語,微微瞇起眼。“如果你真把一切都給忘了,為何你會告訴我你的名字叫做少敏?”
“……因為我覺得我新生了嘛,所以替自己起了名,不過大伙還是喊我壽央!贝蟾绲哪X袋可不可以不要這么清醒,隨隨便便就能找出她的破綻,她應付得很辛苦。
“是嗎?”對這一點他依舊持疑。
不踩他的懷疑,她徑自道:“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得要查查為何御膳房的食盒會有火藥的味道,這可是皇上要吃的東西,要是出了亂子那就糟了。”她必須說,她真的不是個雞婆的人,可現在這事關大哥,要是他出事了,她真的會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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