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脆推了彩兒一把,也不管彩兒被她推得跌倒了,在那里撫著膝蓋直呼痛,就這樣趁機跑掉了。
冬陽穿過窗欞上的薄紗灑入書齋,如此午后教人倦懶。
趙千嵐低頭看著府里的帳冊深思,她嘆了口氣,端起青瓷茶杯,啜了一口熱燙的香茗,又嘆氣,蹙眉揉了揉太陽穴,再嘆一口氣。
他就快回來了,看到府里這么多人染上了瘟疫,會不會怪她辦事不力?
一直以來,她都想在他面前扮演完美的女人,她可以很精明,很能干,唯獨對他的一片情意,她死也說不出口。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她的心思他應該懂,如果他不懂,那么表示他對她沒情意,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就這么在他身后看著他就好,能夠待在他身邊就好,起碼她知道,他的身邊現在沒有女人,當然也可以說一直沒有女人,所以她就當有朝一日,他會明白她的心……
“大總管,有個名叫丁香的奴婢求見您。”她的貼身婢女芝兒來報。
“丁香?”她對這個奴婢毫無印象!八惺裁词?”
“她說要見了大總管才當面稟告!
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趙千嵐煩躁的蹙了蹙眉!敖兴M來吧!”
“是。”芝兒揚聲。“丁香,大總管讓你進去!
聽到芝兒的叫喚,丁香顫抖著走進書齋,又期待又怕有什么意外,她的一顆心狂跳,眼里閃閃發光。
老天!她好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當她看到坐在黑檀木桌后、模樣清冷的趙千嵐時,喜極而泣的淚水幾乎要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自己過去多么自以為是啊!趙千嵐明明就只是外冷內熱罷了,卻被無知的她當成冷若冰霜、目中無人……
她看著趙千嵐,欠了欠身!芭径∠悖娺^大總管,大總管萬福!
縱然她的情緒十分激動,但不能顯露出來,她只知道一切已經重新開始,她要小心謹慎,不能再犯任何錯誤。
“你說吧,有什么事非要當面見我不可?”趙千嵐一雙冷眼瞅著她,有些不太耐煩地問。
這個名叫丁香的婢女是怎么回事?為何用那種眼光看著她?雙眼滿懷情感,讓她心里毛毛的。
“奴婢會治瘟疫,請大總管答應讓奴婢為府里染病的人醫治!倍∠沩懥恋卣f。
“什么?”趙千嵐眼眸一瞇。“你會治——瘟疫?”
“是的!倍∠慊卮鸬暮敛华q豫!芭居邪盐湛梢灾魏梦烈,只要您同意讓奴婢在府里醫治!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趙千嵐臉一沉!俺抢镒詈玫拇蠓蚨紝@次的疫病束手無策了,你憑什么在這里說大話?”
第7章(2)
丁香沒被趙千嵐那幾句重話給嚇得打退堂鼓,她反而大聲清楚地說:“回大總管的話,先父是神醫丁太仁,奴婢自幼耳濡目染,熟讀家中所有醫書,也有天賦,就請您姑且相信奴婢一次!”
之前,她把她爹的交代牢牢記在心中,不敢透露自己會醫術,但結果還不是落得投湖自盡的下場。
所以,現在的她豁出去了,反正再怎么也不會比投湖自盡差,她有什么好顧忌的呢?
“你說令尊是——丁太仁?!”趙千嵐大為驚訝!澳敲茨銥楹钨u身為婢?”
這個她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跋雀高^世后,后娘容不下奴婢,覺得奴婢在家里看了礙眼,便把奴婢給賣了!
趙千嵐盯著她,不語。
諒這小小奴婢也不敢在她面前扯謊,況且是否真是丁太仁之女,派人一查就可以知道了。
她思索了一下。“好吧,我就暫且相信你,讓你去醫治府里染病的人。”
丁香喜出望外。“謝謝大總管!”
她就說嘛,趙千嵐很好說話的,明明有副善良的心腸卻老是擺出一副難搞的樣子,讓大家都誤解她。
“我會交代下去,需要什么藥材,盡管開出來!彼挚戳硕∠阋谎邸!皼]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大總管,您茶涼了吧?奴婢再幫您沏杯熱茶好嗎?”丁香殷勤的就要去拿茶杯一。
趙千嵐婉拒道:“不必了,你出去吧,這些事自然有負責的下人會做!
“奴婢想幫您沏茶,讓奴婢幫您沏茶吧!”丁香央求。
“我說不用了。”趙千嵐不耐煩了起來。
不過現在趙千嵐嚇不到她了,丁香索性耍賴皮!芭静还埽編湍!”
丁香奪了茶杯,轉頭便跑。
“搞什么?”趙千嵐傻眼的看著拿了茶杯就喜孜孜地一溜煙跑掉的丁香。
她都那么兇的說不用了,那丫頭不怕嗎?
為什么會不怕?府里上下可都對她敬畏三分哪!
怪丫頭。
“你說——少爺回來了?!”丁香才聽彩兒說完,手里的碗就眶當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她的皓飛!她魂牽夢縈的皓飛回來了!
“你干么?你又沒見過少爺,反應干么這么大?”彩兒看著地上的碎碗,不快地皺眉。“快點收拾干凈吧,房里這么小,踩到就麻煩了!
“少爺——在哪里?”丁香才不管什么碎碗,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彩兒奇怪不已的看著她。“還會在哪里?當然在臨風閣啊!”
丁香暗笑自己的糊涂。
是。∨R風閣!這里是李府,他回來了,當然在臨風閣。
“彩兒!喬嬤嬤要你跟春兒、秋兒一起去把落花別院打掃干凈,該洗的東西全要搬出來洗一洗!蓖忸^趙姨娘來喚人了。
“哎喲,我的腰好痛哦。”彩兒忽然撫著腰坐了下來,一臉不適的皺起了黛眉。
丁香看了她一眼。
她可不會再當傻瓜了,搶著替彩兒做事,過去自己真是笨極了。
“那你歇一會兒再過去干活吧!可別歇太久,趙姨娘的脾氣可是沒蕓娘那么好,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她就出去了,也不管彩兒不死心的還在喊她。
丁香快步繞過花園,加快腳步往臨風閣走去:心跳得厲害。
樹葉都落盡了,枯枝在寒風中顫抖,但她心里卻一團火熱,沒披外衣都不覺得冷。
進了臨風閣,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這個時間,她的身分,不應該來這里,這些她都知道。
但是——她必須要親眼看到他,只要確定他真的沒死就好……
她悄然無聲的步入臨風閣花廳的內室,隔著垂簾,看到有道精致的屏風,地上鋪著氈毯,里頭有張紅木石桌,桌上茶香裊裊,她倚在門邊,握緊了粉拳,抬眸偷偷望了過去。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他就在內室與趙千嵐坐著談話。
一見到他,那完好無缺的他,那挺健的身軀,丁香的淚一下子就沖進了眼眶里,模糊了視線。
只要想到他被尚方寶劍穿透肩胛的那一瞬間,她就心如刀割,恨自己沒有沖出去擋在他身前。
那是她最后一次見他,在刑場那天,她還沒見著他就被杜紹瑜擊昏了,醒來時已與他天人永隔。
“你說有個小奴婢,不但治好了府里染上瘟疫的人,還治了城里許多人?”皇甫皓飛俊眸里滿是興趣。
他一回到淮玉城便聽說瘟疫疫情嚴重,不但已經死了數百人,還傳到渭水去了,只是沒想到自己府里竟有個醫術精湛的小婢。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她,因為她實在有點詭異,好像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誰知她的藥方子雖然繁復,卻真的有效!
皇甫皓飛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笑道:“這么神奇?”
丁香淚盈于睫的吸了吸鼻子。
藥方繁復是因為舍棄了三七、麝香、天麻、鹿茸、茯苓、七葉蓮、申姜等等朝廷早已下令禁止運送的藥材不用,改用別的藥方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