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我……”自眼睜睜地看見子彈呼嘯著闖進羋鎏胸膛那一刻起,穆門松整個人都蒙了。他舉著槍,耳朵里“嗡嗡”響成一片,他覺得從一開始自己就猶如在看一部放慢了速度播放的荒誕電影。此刻“對不起”這三字什么也代替不了。
“她是惟一一個向主人致歉懺悔的人!膘挪粺o可惜地乍舌。
隳背后碩大的翅膀漸冉變得暗淡,最終消失。他怔怔看著羋鎏胸前的大片血澤,肩膀抖得厲害。
“早知道就……”這是所有詞匯中最傷感、悲涼,無奈的四個字,它代表著已然逝去不可挽回。
仲夏夜如童話般的城堡內久久回旋不絕著壓抑不住的低泣聲。那是誰在哭泣?
黯黑拉扯住她的身體將之拖向了這股黑色漩渦的最深處。她努力將雙眼睜到最大卻什么也看不見。
這是什么地方?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而流下眼淚。不想要永沉入這股黑色的死亡世界,不想要直到肉體與靈魂一同腐爛消溶,與這死一般的玄潮合而為一。因為,她有太多太多的牽掛。
“羋鎏,你一定要堅持住啊,求你了……”
輕輕淺淺又裹著凄惘的焦急聲音像飄蕩在這一色黯海之上的羽毛,打著旋落進她耳底,溶化。
“白白被你欺負了這么久,憑什么!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我要讓你也嘗嘗被人欺負的滋味,你聽見沒有?!”
有個討人厭的聲音沙啞的喋喋不休。
不知是上午還是下午的陽光從沒拉嚴的窗簾縫隙處跑了進來,亮晃晃的溫暖極了。有幾縷光線貪戀上病床上女孩的容顏在面久久停駐。光線下的精致面孔很蒼白,能從面容上一窺到她內心的空洞。
夢魘太真實了,連恐懼的感覺都真實的那么令人難忘!但奇怪的是,當自己即將被黑色的冥海吞沒之際大腦中閃現的不是摯愛的雙親,反而是那個有些些讓她心慌卻討厭的家伙——裴如一?!由此可見以前在書上和電影里所看到的關于人臨死之前的臆想都是騙人的!
平躺在床上過久的女孩伸出光潔的手臂舒展筋骨,她來回扭動了幾下身體,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她輕輕拋開被角往里瞄了瞄,緊接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叫聲響徹云霄。
“啊——”怎么會這樣!自己怎么會沒穿衣服哩?尖叫聲中有什么物體“咚”地墜地。
“你,你你你你你醒啦?你真的醒啦?!”伴隨著喜悅到顫抖的聲音在羋鎏眼前突然冒出個毛茸茸的頭顱來!還以為是見到了北京猿人活化石,第二波尖叫順理成章地產生了。叫著叫著,當那位“猿人”猛地一拂遮臉的長發露出一雙長菱形的威眸時,羋鎏頓時收聲。
熟悉的瘦削面龐益發顯得銳利,目光中帶著疲憊和疼愛。他下巴上紫中帶紅的瘀青讓她感到既喜悅又心疼!芭崛缫?真的是你嗎?”
放下遮臉的凌亂長發,裴如一不滿地嘟噥,“這是誰害的啊,還有臉叫。”要不是擔心她的小命,一刻也不敢離開的話又怎會變成這副德行!他可是最討厭邋遢的人。
因為躺得太久了,羋鎏的腦子有些生銹。“是誰?”
“你……”裴如一聞言猛地捧住她的臉,緊張地左右察看,“你零部件失部分的記憶啦?忘記自己中槍又被妖精下毒的事情了?”
想到自己正一絲不掛而這個大叔還不知羞恥地靠自己這么近,羋鎏一手緊緊抓住被子一手撐在裴如一長出胡髭的臉將他推開!罢l喪失記憶了,我問你,我的衣服呢?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她可是記得很清楚自己穿著隳送的古典公主裙。
“還好還好,沒有失敗!迸崛缫晃嬷目查L舒口氣。
“問你話呢!”
“那個那個……”他后退三步以策安全,“是我脫的!
“原來你是這種卑劣的偽君子!你乘人之危!”眼瞳瞬間擴大,羋鎏怒盼著裴如一,眼眶中的淚珠泫然欲墜,“你怎么可以這樣!讓人家以后、以后……”
“大不了我娶你就是了!迸崛缫煌敌。
“呃?!”這句太具震撼效果的話令羋鎏有些發蒙,“你在說什么?”臉頰上掛著清淚,她呆愣的模樣像弱智兒童一樣惹人憐愛。
裴如一沖上前偷得一吻后又急速退回原地,“娶你啊!就算是為人民服務了,省得世界上又多出個禍國殃民的女人!彼桓睜奚晕遥⻊杖祟惖臒o私無畏神情。
“你!”將床頭柜上擺放著的一個器皿丟向沖裴如一,手法之狠、準、猛令人贊嘆。
裴如一一邊接下“暗器”一邊說:“好嘛好嘛,那我就不娶你了!
聽見他這么說的一瞬間,羋鎏感到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貴的東西,心里空落落的。于是為了掩示這份失落的她再接再厲地瞪著裴如一,試圖用目光將他燒成木炭!白詈镁巶像樣點的為了脫我衣服的理由,否則今天我就讓你知道知道‘木柴是怎樣砍成的’!”
木柴當然是用斧頭砍成的。
“根本就用不著編。”裴如一理直氣壯地說,“我是為了給你排毒救你命才脫的!還好你中的那一槍距離心臟還有點距離,隨隨便便找個醫生就能治,但滲進體內的毒質就不一樣了!
“脫光了衣服排毒啊?哇噻!你好有創意哦!”羋鎏甜美的露齒一笑,她眼中閃爍著無限崇慕的神彩,那光芒足以令裴如一忽略其背后的狡黠。
抱著一大堆囂皿呆立的裴如一貪婪的看著這樣絢麗勝花的笑容,傻傻地點著頭,也不知是因為羋鎏的贊嘆還是被她的笑靨蠱惑了。
臉上的笑紋逐漸擴散劃亮幽深似淵的雙眼,最后凝結為萬年玄冰削成的兵刃飛射而出!澳氵@個厚臉皮,不要臉的家伙!無恥!”
“哼哼哼哼,事實勝于雄辯!迸崛缫环畔聭牙锏臇|西陰惻惻地笑。
“你,你想要干什么?”她恨自己不爭氣的舌頭,好好的干嗎要打結呀!
“哼哼哼哼。”他動作熟練地將她打橫抱起,“干什么?當然是繼續排毒啊,不然你又期待我怎樣呢?”要不是他夠智慧的話,她早去陰曹地府觀光旅游去了。
慌亂中的羋鎏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并非病房,她看著一屋子稀奇古怪的設備問:“這是什么地方?”
“我在醫學院的實驗室!迸崛缫挥媚_踢開一扇小房。
“那這又是什么?”她指著一口大鍋似的金屬容器問。
“專門為你準備的!迸崛缫话蚜d鎏放下,伸手便去抓她身上僅剩的薄被,“現在……”
“哇!變態怪醫生!”嚇得花容失色的羋鎏死命攥緊薄被,“你該不會是想把我給煮了吧?”
裴如一深吸口氣,無奈地翻著白眼。老天派這樣一個女人到自己身邊一定是來驗收他的定力耐性修為的。好,他忍!
“為什么要煮我?”
“果然是寫小說的——”他感覺到自己唇梢的肌肉已經開始在抽搐,大腦中控制著理智的那根神經大概也快繃斷了吧。
“哎?”他這句又代表著怎樣的含義呢?也許,大概是在夸贊自己超乎于常人的判斷力兼智慧吧。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天馬行空地亂想了。裴如一好笑地瞪著羋鎏,“還是直接告訴你算了。再跟你胡攪蠻纏下去我怕我會當場抽瘋而死!其實在你昏迷的這十幾天里,我每天都會把你放進容器進行薰蒸才救回你一條小命的!睂⒁慌孕∽郎喜⑴艛[放著的幾大盤鮮花投入容器,裴如一用大玻璃棍攪動著里面的藥液又以鼻嗅了嗅來確定香味的濃度是否達到自己的要求!八瓷先O燙,事實上不是那么燙,就像洗溫泉一樣。這是與芳香浴所不同的古老醫療手段,里面不僅有鮮花還有幾十葉涼性藥材!
“這樣真的可以將隳那么厲害的毒排出?”沒想到他竟如此了不起。
“如果排不出的話你不是早死了,小笨蛋。這個就叫做‘以香誘毒’!痹俅涡崃诵崛萜鲀日趄v而出的熱氣確定其濃度適宜后,裴如一拍拍羋鎏的頭,“我把頭轉過去你進去泡吧,我再細細講給你聽!
“不許偷看!聽見沒有!”
“羅嗦,誰稀罕!”
聽見有嘩嘩的水聲傳來,裴如一問:“好了嗎?”
再三確定自己的重要部位都遮掩好后,羋鎏才允許他轉過身子!案杏X好好哦,連內臟都被薰香了似的。不過,毒質又是怎么排出的?隨著汗液排出嗎?”這么問著僅過了三秒鐘她便為自己的蠢行后悔不已。
職業病發作的裴大教授反翦著雙手,頭頭是道,“花的香氣其實也是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分的。不同屬性的花香就會滲入人體內不同的經絡,屬性為金的花香會歸入肺經;屬性為木的花香會歸入肝經;屬性為水的花香會歸入腎經;屬性為火的花香會歸入心經;屬性為土的花香則就歸入了脾經。雖說血液是由骨髓干細胞制造的,但心臟卻是人體的發動機,因此,想要解毒便先要從心臟開始,將分屬五行的各類鮮花一齊煮熬取其香氣滲入經絡透出毒液……下面我們再來看看這屬金的花有……”
嗚!怎么會這樣?他是太久沒有登上講壇嘴巴癢了嗎?誰來把她從這個羅嗦的“猿人”手里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