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劍凝帶冷光,出手瞬間猶如銀電,劍落血濺,毫不留情地朝敵人要害襲去,殺得賊人逃竄,然他不會讓他們逃遠,尤其不會讓他們踏上廊道,但——
“包子!”
就在他揮劍砍下賊人一只臂膀時,身后爆開杜小佟的聲響,他心狂顫著,回頭望去,驚見還有第八個賊人,正舉劍砍向唐子征,而杜小佟不知何時踏出房,快步將唐子征護在懷里——
“不!”他飛身一躍,劍落,逼得賊人退開一些,落地以身護著杜小佟,喊道:“回房,快!”
驀地,他聽見了刀劍穿刺而過的聲響,他聽見了心臟緊縮的聲音。
第16章(2)
“一兩!”杜小佟瞪著從他胸口穿刺而出的長劍。
藺仲勛咬緊牙,持劍長臂往后一掃,挑劍刺向左手邊欲下手的賊人,再射向右手邊突襲的賊人,頃刻,夜色里只余雨聲,血色隱沒在大雨中。
“一兩,你沒事吧……”杜小佟向前扶住他的肩,瞪著他胸口的長劍。
“沒事……不怕……”藺仲勛掀唇笑著,卻嘗到滿口血腥味。
該死,原來共是九個……他太大意了。
“包子,找大夫,快!”杜小佟吼著。
唐子征卻雙眼圓瞠,愣在當場。
“不了,雨太大了,別出去……都回房去……”他依舊笑著。
七夕,向來是他的忌日,沒什么大不了,豐成二十四年的七夕,他總是要死的,死了上百次,他早就麻痹了,頂多就是再張眼時,他又回到了初生,真的沒什么大不了……
“一兩!”她扶著他,他卻無力地跪倒,臉枕在她的肩上。
“別哭……這是好事……”他還是笑著。他是禍神啊,正猶豫去留,老天就替他決定好了。只要他不在,她身邊就不會再有禍事,這樣,很好……
“什么好事!來人啊,救命!”杜小佟哭喊著,像個孩子般在大雨中嚎啕大哭著。
“別哭……別哭……丫頭,別哭……”他很幸福,盡管淚一直流,可是至少最終他遇到她了,他終于遇見她了……千年等待,只為與她相遇,老天已是待他極好,他沒有遺憾了……只是,別哭了,他會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一兩!”大雨滂沱,掩蓋了她的泣血哭喊。
夜色,黑暗吞噬了禍神,大雨,打落了盛放的芍藥,連莖倒下。
遇見她,是因為他被琴音引誘,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是個小姑娘。
“你是誰?”她有雙圓滾滾的眼,但是巴掌小臉卻是凹陷蠟黃,瞬間,他明白了,她快死了。因為,她看見了他。
唯有大難臨頭或是生死交關的人,才看得見他,因為,他是禍神。
第二次見到她時,她長大了一點,真的只有一點點。
“欸,又是你!彼哪樕喟紫嚅g,不變的是那雙充滿神采的眸。
“你不怕我嗎?”他忍不住搭腔了。不該搭腔的,他來到世間,可不是要和人類攀感情的。
“為什么要怕?”她不解問。
他笑了笑,手往窗邊那株芍藥一撫,瞬間葉落枝枯。
她瞪大了眼,他笑得邪惡,等著看她驚懼地逃竄,然而她卻只是往他頭上一打,罵道:“我很喜歡這株芍藥耶!
他呆住。他居然被打……他是禍神,居然被一個人類小丫頭打?!傳回天界,他還要不要當神?!
“不過沒關系,我可以把它救活的,可是你下次不能再這樣嘍!彼龐舌林
“你能把它救活?”他嗤笑了聲。
“嗯,不信你明天再過來瞧瞧!
他哼笑了聲。誰跟你約定來著,以為他下凡是為了什么?他是負責讓人類歷劫,讓人類從劫難中悟出真理,可惜愚昧的人類難渡化,他總是每隔幾年就得下凡造禍生亂。
然而,隔天他還是來了,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窗邊的芍藥。
“你又栽了一株?”他瞇眼道。
“才不是,這是本來那一株!闭f著,瞧他又要碰,她趕忙拉著他的手!安豢梢栽倥,我會生氣喔!
睨了她一眼,她生不生氣與他何關?但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的手上……她病得極重,才可以握住他的手,可握住他的手,只會讓她死得更快,所以他抽回了手。
“怪丫頭!彼。
她笑了笑!肮盅绢^也沒什么不好,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禍。”
“喔……好名字耶!
“好名字?”這丫頭是病得腦袋壞了不成?
“禍事不發生,人又怎會惜福,禍隱藏在福里頭,沒有禍就沒有福,所謂禍福相倚嘛!
他怔怔地望著她,只覺得這丫頭真是好傻好天真,但是——這話他喜歡。
不過,有一點她說錯了,禍跟福之間還有個除厄在,招禍,除厄,福才會來。
從此,只要一得閑,他就會來看她,久而久之,他發現,原來她是個官家千金,只是因為從小生病,所以被安排到這座小莊園里養病,當然養病是好聽點,事實上根本就是沒有利用價值被放逐至此。
說他為何作此想?光瞧她穿著打扮,光瞧她常常獨自一人在房里,就知道她并不受下人關切,因為她并不受爹娘疼愛。
人性哪,不就是如此。
再大一點,她懂得更多了,肯定會憤世嫉俗,尤其只要他稍加挑撥——
“瞧瞧,這哪是官家千金的膳食?我瞧莊里的下人都吃得比你好,你這主子被看得很扁呀,丫頭。”
她笑了笑,嘗著苦澀的野菜配著粥!靶〉,能吃就是福,我呀從小身體不好,大魚大肉沾不得,吃野菜剛好,下人們要照顧我,本來就該吃得好些,要不怎會有體力呢?”
他終于明白她為何天生病體了,因為她一點都不適合在這人間當人,早點病死算了,省得礙他的眼,省得他老到這兒走動。
不過,她也不能死得太早,因為他喜歡她的琴音……她明明病弱得要死,可只要一碰觸琴,便能彈奏出撼動心靈的琴音,仿佛天籟,有時他在這兒待上一個下午,就只為了聽她彈奏一曲。
然而,一見她發病,他卻又手足無措,無措是因為他不能碰她,他要真碰了她,她就得去見閻王了。
而她總是蒼白著臉,勉強揚笑。“沒事,一下子就過去了!
什么沒事?!這幾日他已經瞧見鬼差在她身邊打轉了!她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他突然很慌,莫名惶恐,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發病的次數愈來愈頻繁,甚至再也坐不起身、彈不了琴。
“好奇怪,都七月了,芍藥為何不開花?”她虛弱地問著。
“你管好自己就好,那花擱在那兒也死不了!彼麤]好氣地道,站在床邊,目光微移,瞪向在床邊打轉的鬼差。
“小禍,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他愣了下,隨即笑得很壞!把绢^,對我春心大動,所以要彈琴給我聽?”然后,他瞧見她總是蒼白的臉羞得通紅,這下他著實愣住。
對他動情?這丫頭的眼光也未免太獨特了些。
但是,他并不討厭,他甚至是……有些欣喜的。
可是欣喜有什么用?她命在旦夕,根本拖不過這幾天了……不!他要她活著,他知道,她的心天生就有問題,也許他可以找些和她同齡的姑娘,挖出她們的心給她,一個不行就找兩個,多找幾個肯定會找到適合的。
然而,也不知道找了多少個姑娘,挖出了多少顆心,都沒有用,這一日就在他前往她院子的路上,他突地被定住不能動。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