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
唐子征狐疑地看著藺仲勛下床替他倒了杯水,坐到床畔時,還順手拉了被子替早已熟睡的餃子蓋上。
唐子征邊啜著茶水邊打量著他,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個人怪怪的……還以為他消沉,豈料他卻笑了,而且那笑意總教他覺得有點冷。
一早醒來,杜小佟便先查看前院的紅薯田,確定沒有繼續枯黃才松了口氣,而后她便先進了廚房,思索著要拿多少紅薯去交換其它的菜。
幾個孩子總不能天天吃紅薯,但她存糧是有原因的,只因下個月恐怕有場大雨會引發水患,總得先存糧才熬得過。
“小佟姊,你今兒個起這么早?”銀喜一進廚房便笑喚著。
“我在想要拿多少紅薯跟張大娘換菜!
“張大娘?”銀喜吐了吐舌頭!澳强峙碌靡靡缓t才有辦法換到幾把菜。”
張大娘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吝嗇,待人苛刻得緊。
“還是我干脆帶到鎮里去叫賣好了?”
“與其到鎮里,倒不如拿到城里,可能價碼會高一些!便y喜系上圍裙,手腳利落地生火。
“可是包子還病著……”雖說喝了幾帖藥恢復不少,但病總得要養好,省得日后落下病根!岸以诔抢飻[攤,要是沒有領牌,衙役會趕人!
“那倒也是!便y喜托著臉,滿臉憂容,像是想到什么,開口道:“對了,有一兩在,要是衙役趕人,他力氣大,可以趕緊推著推車離開!
杜小佟揚起眉,不太能想像他和她窩在城里角落叫賣紅薯……不過他人高馬大,力氣也很大,要是有他隨行,還可以多帶一些紅薯,想逃也比較快。
不過城里人多,她是個寡婦,和他走得太近,被人見了,總是不妥……
“我去看看包子!毕肓讼,她還是決定先確定包子復原了幾成再說。
“嗯!
杜小佟腳步飛快,來到前院西耳房,先看了看唐子征,決定還是讓他休息,要離開時經過藺仲勛的房外,忖了下,敲了敲門,“一兩,該起來了!边@人真是的,每每總是要她喚,都不知道天亮了就該起身干活嗎,一點當長工的自覺都沒有。
等了下,里頭沒有半點聲響,她不由得推開門,可屋內哪有人影,根本就是空空如也,她走到床邊輕撫床面,沒有半點溫熱,意味著他恐怕不在一段時間了……難不成是她昨兒個罵得太過,把他給罵跑了?她垂眼忖著,昨兒個晚膳時沒察覺他有異樣……不過,也罷,走了也好,反正她還是照樣過活,頂多是可惜高處的桑椹采不著。
說服的理由很充足,但就是抹不去心底若有似無的失落感。
嘆了口氣,才剛踏出房門外,一抹身影在白霧中慢慢清晰,她定睛一瞧,發現是藺仲勛,而且他手上——
“你上哪了?”
“到山里抓點野味!彼麚P了揚抓在手中的野雞和野兔。
“你到山里去?”
“不到山里,要上哪找野味?”啟德鎮西南角上便是狐影山,山腳下有一條清河,由西往東流。
以往每年總是會出宮圍獵,他的獵技不在話下,如今手上沒任何工具,徒手捕捉到的自然是較小的獵物,但對他們而言,這已是不錯的肉味了。
“可是狐影山聽說有瘴氣,很多人進了山總是會生病,你……不要緊吧?”她遲遲沒接過他手中的野雞和野兔,不住地打量著他,卻覺得他的氣色極佳。
藺仲勛聞言,俊顏笑意浮現,惡意地俯近她一些!案仪樾≠℃⒃趽奈遥俊
杜小佟嚇了一跳,連退了幾步,急聲道:“誰擔心你?我只是怕你帶回瘴氣,染給那些孩子罷了!
她不說便罷,說得愈急愈顯得欲蓋彌彰。藺仲勛是何許人也,豈會不懂。
“放心,山上沒什么瘴氣,我好得很。”藺仲勛笑意更濃,抓著野雞和野兔朝后院走去!鞍堰@雞跟兔殺了,煲個什么的給孩子們補補身!
“你是為了孩子們特地上山的?”杜小佟跟在他身后,發覺他的步伐極大,她幾乎快要追趕不上。
“不!毕袷遣煊X她跟不上自己的腳步,他刻意地放緩了腳步。“因為我太久沒吃肉了!
第5章(2)
這答案教杜小佟微愕,為他的答案莞爾,真是夠坦白的一個人……“一兩,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用意?”她突問。
藺仲勛有點意外地看她一眼。意外的是,一開始沒追問的事,現在為何追問了起來?
“王家派你來的?”她沉聲再問。
“什么王家?”他不假思索地反問。
杜小佟注視他良久,認為他并沒有撒謊,略微松了口氣!澳蔷秃谩!彪m說他有時很深沉,教人讀不出思緒,但是大部分時候行事相當坦率。
相處幾日,雖說摸不清他的底細,但至少確定他對孩子們并無惡意……當然,他要是敢再挑撥那些孩子,她會直接宰了他。
“你和王家有什么問題?”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著,想起福至說過她的夫家是王姓小富戶。
“沒什么問題!
藺仲勛揚了揚眉。她回答太快,愈顯得有鬼,她不想說,他總有法子查到。
“對了,待會你陪我進城吧!奔热话訜o法幫忙,就只能讓他去了,總不能因為擔心惹來閑言閑語就不進城。
“做什么?”
“賣紅薯。”
藺仲勛睨向她。賣紅薯?帶著皇帝上街叫賣紅薯……他只能說,她絕對是空前絕后能對他頤指氣使的女人。
不過,賣紅薯?好像還挺好玩的。
京城的二重城里,車水馬龍,像是不管何時都是一副繁榮景象。
“一兩,這邊!睆哪铣情T進城,杜小佟拍了拍推車,示意藺仲勛先拐向右手邊的街道。
“那是什么?”他指著市集入口處的牌樓,那牌樓像是建到一半,只有兩只方形粗柱立在街道兩邊。上回他來時,根本還沒有這個玩意兒。
杜小佟眉眼未抬地道:“貞節牌坊!
“喔?”原來貞節牌坊就是長這模樣,記得每隔十年二十年來著,就會有官員向上呈報民間烈女烈婦的人數,請賜貞節牌坊,一縣一座,把當縣的烈女烈婦姓名刻在上頭,家中出了烈女烈婦,在鄉里間便是一種榮耀,身份猶如鄉紳,盡管他壓根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榮耀的,但與他關的事,朱砂一圈便是。
“你可知道一塊貞節牌坊底下埋了多少芳魂?”她說時,臉色極冷,就連笑容都極為譏誚。
“那肯定是不少。”雖說他不記得確切數字,但因為宮中盛行殉葬,民間跟著風一行,蔚為佳話。說來,這人性不就是如此黑暗,他就不信那些姑娘婦人是自愿殉葬的,也許是被人給逼死,藉此換得好處罷了。
“可不是!彼咝α寺,閉了閉眼,不讓回憶占住思緒,隨即在十字街上向右拐。
藺仲勛收回視線!巴@邊走就不是市集了!
雖說他居于宮中,但偶爾到城里走動,就夠他摸清楚。
“我是要先到食堂那兒問問老板要不要紅薯!
藺仲勛意會,那家食堂八成就是當初戶部官員意外挖掘到霜雪米之處。
他也不啰唆,推著推車,載著幾乎滿滿一車的紅薯來到食堂外,由著她先進食堂和掌柜的交涉。他望向四周,這一帶皆是食堂客棧,算是在市集的邊緣,不過在這附近出入的人依然不少——
“……皇上?”
“阿福,你怎會在這兒?”藺仲勛悠閑地倚在推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