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敏順著青石小路走到觀后的靜室,她的師父如果在道觀里的話,這個時間總是在這里打坐的。
推開房門的時候,陽光照進靜室,落在蒲團上那個中年美道姑的身上。
“師父,我回來了!
“敏兒回來了!
忘塵道姑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杏眸漾著慈祥看著自己的徒弟。
“敏兒已為人母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徐玉敏一點也不奇怪師父為什么能一眼看穿,從小到大她就知道師父是很厲害的人。
“師父是不是到梁州去了?”
忘塵道姑微微一笑,道:“去了,你有去找為師?”
徐玉敏面上微紅,垂了頭有些心虛地道:“徒兒本是要到梁州尋師父的,只是中途被龍辰昱抓到了,所以便隨他轉往青州了!
忘塵道姑點點頭,又道:“過來,到師父這里來!
徐玉敏乖乖地走上前,在她身邊盤膝坐下。
忘塵道姑伸手議徐玉敏的頭,和藹地道:“平王的事一時半刻也處理不完,你且安心地在觀中安胎吧!
徐玉敏攛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帶了幾許困惑地道:“師父,你當初為什么一定要我回京城呢?我們明明可以不用理會那封家書的。”
忘塵道姑輕輕地嘆了口氣,“傻丫頭,那總是你的父母親人!
徐玉敏將頭靠在師父肩頭,有些哀傷地道:“可是,他們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甚至比陌生人還要不如,我是被他們叫回去替嫁免禍的。”
“傻丫頭,你既傷心不愿,當初為什么不一走了之?”
“他們畢竟生了我……”徐玉敏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微微的哀傷。
“這便當成是你還了他們的生恩吧。”
“嗯!
“為師若非不想見那龍氏之人,當初原該陪你一道上京的,你這孩子有時候就是太容易心軟。”
“師父為什么不愿見龍氏之人?”徐玉敏有點好奇。
忘塵道姑的臉上浮現出懷念神色,在徐玉敏以為她什么都不會說的時候,緩緩開口道:“因為為師的家園便是毀在他們龍氏一族的手中!
“師父……”
忘塵道姑輕輕地笑了笑,看著殿外的陽光,慢慢地道:“為師是前朝的公主,當年戰亂不幸流落江湖,幸得你師祖收歸門下,這才免了流離之苦。雖時過境遷,但到底對那龍家人有些芥蒂。”
徐玉敏震驚了,師父竟是前朝的公主!
掐指算算,師父今年五十三高齡,年數倒也對得上。
“為師出家修道已數十年,到底還是難拋世俗之心!蓖鼔m道姑有些自嘲地說。
“師父別這么說!
“為師無事,有些話說出來心里也就放下了。故國早已隨風而逝,為師不過是空留想念罷了!
“這樣也未嘗不好,皇家好復雜!彼憛捝硖幠莻充滿險惡謀算的地方,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將來也會變成那群人的其中一個。
“害怕了?”
“也不是,就是不喜歡。”
“唉,皇家本就是個大泥淖,實在不適合你這樣的丫頭生存。”
“徒兒也是這樣認為!毙煊衩粽f著不由得嘆了口氣,“可那個人徒兒卻甩不開!
離開了龍辰昱的身邊,她總忍不住會去想他,會控制不住地為他擔心,著實糾結。
“一切隨緣吧,若是無緣,自有這逍遙江湖可容你安身。”
“嗯!毙煊衩舸鬼,應得心不在焉。
“敏兒。”
“師父有何指教?”
忘塵道姑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選擇說了出來,“如果有一天,平王站到了皇權的最高處,你會怎么辦?”
徐玉敏身子一僵,半晌無語。
若真有那樣的一天……他的身邊更不會只有她一個人,他與她終將漸行漸遠。若如此,莫如當初不相遇。
“為師覺得你當一國之母也無妨,畢竟是我這前朝公主一手教出來的。在宮里看誰不順眼,你直接上去拍死她,爭風吃醋什么的,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實在不行,你再回江湖。”
徐玉敏都不知道該怎么說自家師父才好了,她被她說得頭上頻頻冒冷汗了。
“敏兒可喜歡平王?”
徐玉敏瞪著師父道:“他真的可能會當皇帝?”
忘塵道姑不怎么在意地道:“依為師看他勝算不小!
徐玉敏攥了攥拳頭,毅然決然地道:“師父,不如我還是逃婚吧!
忘塵道姑搖搖頭,“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我隱姓埋名不行嗎?”
“你可以過得恣意,何必如此委屈?”
“什么意思?”
“你可以試著獨霸六宮!
徐玉敏無奈地瞪著師父,“師父,您都多大歲數了,還這么為老不尊,獨霸后宮有逍遙江湖來得灑脫嗎?”
“師父養了你這么久,你就不能滿足一下師父的愿望嗎?”
“我可以當個賢后,選一幫奸妃入宮讓她們幫您毀了龍氏皇朝的根基,這個怎么樣?”
忘塵道姑仔細看了看徒弟,由衷地道:“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她唐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在天之靈都會為她收了敏兒這樣的徒弟而感到欣慰的,兵不血刃啊。
“是您教導有方。”
“客氣。”
第9章(1)
夜涼如水,銀月照天階。
徐玉敏卻無心睡眠。
她獨自到了大殿,看著神龜上的三清道祖的神像默默無語。
今天她得知的事情有點多,現在腦子還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白天師父問她,如果龍辰昱成為九五之尊,她要怎么辦時,其實,她是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
怎么辦?
她不知道,伸手撫上微微凸起的小腹,她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峰。
忘塵道姑無聲無息地走進了大殿,來到了徒弟的身后,輕輕地嘆了口氣,“敏兒,事情若想不通便別想它了!
徐玉敏沒有回頭,只是垂首低低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嗎?”
“這世上總有能讓人走的路,若是無路,便自己走出一條來!
徐玉敏轉身撲入師父的懷中,眼淚流了下來。
忘塵道姑撫摸著她的長發,柔聲道:“敏兒可是愛上平王了?”
徐玉敏沉默了片刻,不確定地道:“我不知道!
“佛家有句話是,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徐玉敏的心深深糾結,就像被七八只手緊緊抓住的感覺,她真的愛上龍辰昱了嗎?他其實只是她的丈夫罷了,可是,她害怕,害怕他不再屬于她,而她也無法再安心地留在他的身邊……這便是愛嗎?
“師父,如果他真的成為九五之尊,敏兒想離開他!彼幌氪谒纳磉吙粗鴥扇酥g的情意一點點消耗殆盡,終至陌路,甚至成為怨偶。
“敏兒喜歡就好,師父的玩笑之語無須放在心上!
“嗯!
“夜深天涼,你有孕在身,早些回去歇著吧!
“師父,我睡不著。”
“那為師給你講些故事吧!
“好啊。”
師徒兩個便在這大淀之中的兩個蒲團上盤膝坐了。
寂靜的夜色中,忘塵道姑溫柔慈祥的聲音低低地回蕩,講著她親歷的一些江湖趣事。
直到肩頭感受到一陣重量,看著徒弟熟睡的臉龐,她溫柔地笑了。
她輕輕地抱起徐玉敏回到她的房間,替她掩好了被子,在門外稍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飛身離了道觀,如一抹輕煙融入濃濃夜色中。
翌日,徐玉敏醒來卻沒看到師父。
一個人在道觀中轉了一圈,最后無奈地領悟,師父她老人家又出外游玩去了。微微瞇了鳳目看向道觀外的竹林,想著,其實像師父這樣逍遙地生活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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