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浚伸臂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目光從門外到了她身上:“別擔心,師父會處理好的。娘子,你和我說,那殺手,你——是不是認識?”
文羽沒有回答,也沒有看著萬浚的眼睛,就是側著身不吭聲。萬浚也沒逼問,良久,他輕輕嘆了口氣,環住她的腰,將她擁進懷中。
文羽的頭抵著他的心,眼睛盯著他的手臂,像夢囈似地低語:“相公,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呢?她——她明明是我姐姐,可是,為什么……”她以為自己無情,卻原來自己的姐姐更無情……
萬浚低頭吻著她的秀發,將她攬得更緊:“娘子,有些人你是不需要去理解的!彼麄兌喟胧亲宰髯允埽静恢档盟哪镒觽!
“你不是說要云游四海嗎?等師父回來,我們就告辭好不好?”逗留在這里,恐怕事情只會越來越復雜。看來那威遠將軍也是極可能實在龍澤風的授意下來找他的。他實在不想和那個人正面沖突。
“嗯?”文羽抬起頭,“相公,你的傷真的都不礙事了嗎?”她還是有些擔心,雖然她自己和鬼見愁已經診斷很多遍了,但還是想他再休養些日子比較好。
“傻娘子,你家相公有那么虛弱嗎?!”萬浚微笑起來,“不要擔心,不礙事,只要娘子你每天都多親親幾下,相公我保證一直生龍活虎!”
“你!”無賴!她心下有種甜蜜在冒泡。
文羽輕撫萬浚手心處的疤痕,忽地抬眸,“相公,你會想報仇嗎?”
萬浚笑著反握住她的手掌:“娘子,你想嗎?”
“我……”文羽低頭沉默了一會,“我,不想……”
他的傻娘子呀。萬浚抬起手,親了親她的手:“那咱們就去云游四海吧。別的,別去管它了!
然而,世事常常不按人們的意愿發展,總有出人意料的情況將人卷入更深的漩渦,越想抽身似乎越難脫離。
萬浚和文羽沒有再見到鬼見愁,卻是等來了另一個他們沒想到的人。
“大哥?”文羽意外地看著眼前的鐵面男子。昨晚他才來過,怎么這會又過來了?
萬浚剛剛起身穿好衫袍,聽到文羽驚訝的喊聲,忙走她身邊,一雙眸子也對上了站在門外那個男人審視的目光。
他溫和地一笑:“大哥,請屋里坐!边@兩天發生的事,包括昨晚皇帝的來訪,娘子剛才已經細細和他說了。這位應該就是娘子的大哥了,也是給他寫信的威遠將軍。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兩股不同的力量互相較量。龍琛探索中帶著敵意,冷淡下卻也有一絲疑惑。而萬浚坦蕩而明亮,看似溫和卻又堅毅無比。
龍琛微微點了點頭,舉步踏入房間。他對萬浚已有些贊賞,可惜萬浚要面對的是皇上,他內心輕輕一嘆。
他是臣子,不能不服從皇上。何況,皇上不僅是主子,也曾是與他一起出生入死、廝殺戰場的兄弟,他要他做的事,他哪有理由拒絕。可是,如今看文羽和萬浚夫妻倆互有真情,他又有些不忍心,畢竟親手拆散妹妹現在的幸福,也是殘忍的事啊。
這個殺敵上萬、手刃人頭眼也不眨的武將不禁皺起濃眉,沉默了半晌,終于開口:“羽兒,我要和你相公談點事,你先回避一下!
“呃?”文羽愣了愣,有點不明所以地看著龍琛,“大哥,你要和相公談什么事?”為何要她避開?
“娘子,你去看看師父、師母回來沒有?好不好?”萬浚解了龍琛的圍。
文羽看了看嚴肅的大哥,又看了看微笑對她的相公,明白這兩個男人都有心不讓她知道某些事,心中不禁有氣,但看相公眸中那抹懇求,她又心軟下來。
“好吧。那我出去看看!
見文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萬浚遲遲沒有收回目光。而龍琛也是同樣。
“大哥,是他派你來的吧?”當初他看到龍琛在信中說文羽早已被賜婚他人,真是沒料到這個“他人”竟已成了皇帝。
龍琛緩緩端起文羽倒的那杯茶,喝了一口:“是。我和你說過,他要羽兒,如今,也是一樣!
“哦?”萬浚在桌子另一邊坐了下來,面向門口,眸色難辨,口中卻仍輕描淡寫似的,“他不知道娘子已經嫁人了嗎?”
“知道!饼堣饶樋粗,語氣頓了頓,“他希望你能自己放棄羽兒。你有什么條件,他都可以滿足你!币膊恢噬蠈@個萬浚為什么另眼相看,他總覺得這與龍澤風以往的做事風格差很遠。真是龍心難測。
萬浚微微一笑,看得龍琛心頭一震。這樣熟悉的笑容他經常見到,卻是在另一個人的臉上。當萬浚斂去慣有的溫和神色,像現在這般帶著寒冷而又深不可測的笑意時,和龍澤風簡直如出一轍。他們居然如此相像。一時間,龍琛幾乎懷疑他們是親兄弟,可是,明明老皇帝只有五個皇子……
“娘子是我的!比f浚仍在微笑,他定定地看向龍琛,“告訴他,他已經遲了!
龍琛又是微愕。這個男人跟龍澤風同樣霸道。不過,他倒是更為欣賞這個妹婿了。雖然,不知只是江湖小小郎中的他到底有何本事對抗一國之君。但,只說這勇氣,他算個漢子。
“好!我會告訴他的!饼堣∫彩俏⑽⒁恍Γ酒鹕,“好好照顧我妹妹,多多保重了!”
“我會的!”萬浚也站起來,隨他走到門口。
文羽剛從外院回來,看到他們倆站在外面,于是趕上去叫道:“大哥,相公。”
龍琛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后離去了。
“相公,大哥他到底為了什么事來?”兩人回到房內,文羽迫不及待地問萬浚。
萬浚又坐回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喝。
“相公!”肯定有事,而且還不是好事。
萬浚沒有回答,他放下茶杯,忽地轉身抱住了文羽的腰,將自己的頭埋在了她的胸前。一時間,他心中的煩惱仿佛都消失了,在娘子溫暖的港灣里,他像是汲取了更多的力量。
“相公?”文羽不禁放柔了聲音,“相公,怎么了?”
萬浚決定不瞞著娘子。他抬頭望她,然后將她摟入自己懷中,使文羽坐在他的膝上。
他凝視著文羽,笑了一下:“娘子,我們恐怕有麻煩了……”
聽完萬浚的解釋,文羽不由怒火中燒:“混蛋!你們都很過分!”
“娘子……”呃?他不懂。娘子好像連他也罵了。
“我是東西嗎?可以隨意任你們要或不要的!那混蛋是這樣,相公,你也是這么想的?!”凌厲的目光殺過來。
“娘子,我沒有……”嗚,娘子生氣了,不過,剛才他的話到底哪里不對勁了?他根本沒這意思!
“還說沒有!明明就有!什么我是你的,你剛怎么說的?!”
“呃?剛我說了什么,”萬浚一頭霧水,“娘子,你是我的啊,呃,難道是這話有錯?‘你是我的’?”
“你!當然有錯!”她極其討厭自己像物品似的成為他們爭奪的對象,根本排除她的意愿。
“錯在哪里?娘子,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啊,而我——也是你的,不是嗎?我們是夫妻,要一起過一輩子。你不能不要我!”嗯,眼神一定要誠懇,然后再倒打一耙,反正他是要定她了。既已成親,概不退還!娘子是他的!他說的絕對是實話,絕對絕對不單單是自己強烈的獨占欲望。
“……”文羽張著口,一時說不上話來。這么說,相公好像是沒錯。既然相公也是她的,她似乎確實沒理由對他發火。他只有她這么一個妻,現在看來也沒有其他念頭,他應該是屬于她的吧?從來女人是男人的所屬物,多的是像她父王那樣的男人。她的相公會是那樣的男人嗎?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心底浮現的答案是:不會。
萬浚趁她出神,又把她擁回懷中。抱著親親娘子,心好安。
“相公,我們該怎么辦?”文羽想到正事,心中怒氣又生,“那個混蛋居然還做上皇帝!”
聽到娘子只喊龍澤風為混蛋了,萬浚心里真是蠻舒暢的。不過,他的親親娘子最好只想他一個人,閑雜人等最好還是少點勞動娘子費神比較好。
“娘子別氣了,既然到了京城,這么繁華的地方我們怎么能不好好逛一逛呢?反正師父、師母一時半會也回不來,咱們就出去玩玩吧!
“相公?你沒發燒吧?”文羽的一雙小手還真摸上萬浚額頭。先前跟她說有麻煩了的人是誰,一臉正經跟她說皇帝要找他們茬的人又是誰?他們現在不是該如臨大敵嗎?好像該商量商量怎么擺脫大麻煩,拿著包袱走人吧?逛街?!
“沒啊!焙檬娣镒永^續摸!萬浚趁機更貼近了文羽一點,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我們去逛街喝茶……”讓娘子摸,是怎么也摸不夠啊。嗯,或許下回可以考慮生個小病發個小燒什么的。太健康了,會沒人疼呀!
“逛街喝茶?”文羽眨了眨眼,不明白他這輕松的態度從哪突然冒出來的?她的相公有時的反應真是出乎她的預料。
萬浚捉住她從他額上放下的手,柔情一笑:“對,我們去逛街喝茶!
出了鬼見愁的府邸,萬浚就發覺有人跟蹤。那三個人總是不遠不近離他們四五丈遠,雖然掩飾得算好了,但對于萬浚來說,還是可以看出幾個跟屁蟲的武功已入一流。
萬浚一個哂笑。他還真禮遇他們,這么快給派了跟班來。走了幾個街道,文羽也有所察覺了。
“相公,咱們身后這幾只要不要處理一下!彼p聲問。對于處理這種麻煩,她小時候還是很有經驗的。
“先隨他們去吧,咱們逛咱們的。娘子,這個怎么樣?”他毫不在意后面的狀況,從旁邊一個攤位拿起個式樣質樸的玉墜。
“不好。”文羽瞧了一眼便否決了。她對墜子之類一向不感興趣,唯一的一個還是當初成親前相公給的。那應該算定情信物吧,所以她才一直都戴著。
“那這個?”不死心地又拿起一根木簪子。不過,這個好像都沒有他自己親自給娘子做的好。還是放回去算了。
“相公,咱們還是去打探打探師父的消息吧!蔽挠瘐久伎粗。她實在沒法放下心來逛大街。
“不急,”萬浚緊緊牽著她的手,微笑道,“娘子,累嗎?累了,我們去閑月居坐坐!
文羽微偏頭,驚訝地看著他:“閑月居?相公,你以前來過京城?”怎么對京城竟比她還熟?她根本不知哪里有閑月居。
萬浚朗聲笑了:“娘子,你抬頭朝那看一眼!
文羽仰首一望,就在不遠處,有一個規模不小的樓座,正門那塊黑漆木大匾額上三個褐紅大字:閑月居。二樓墻外還插著個茶幌子,原來是一座茶樓。門口各色人等穿梭不斷,看來生意甚為興旺。
“我們進去坐坐吧!比f浚說著話,就已把文羽帶到了閑月居大堂內。
一個伙計殷勤地帶領他們上了樓,在一處臨窗的桌前坐下。
甫一落座,萬浚淡淡掃了一眼窗外,看見那三人,一個站在對街守候,另兩人走向茶樓。
“兩位客官,不知想要喝哪種茶?龍井?碧螺春?毛尖?鐵觀音?……咱們閑月居是應有盡有!被镉媹笊狭艘婚L串茶名,就等著他們倆選了。
文羽聽伙計麻利的嘴皮子,不由笑了笑:“就來一般的茶就可以了!
伙計聞言倒是沒露出勢利嘴臉來,仍是輕快地喊了一聲:“好咧!客官還有什么吩咐?”
“小哥,麻煩你去問問你家掌柜,你們這有沒有陳年的日鑄雪芽?”萬浚笑著添上一句。
伙計一愣,但隨后又恢復了常色:“客官稍等!闭f著,就很快退下去了。
“相公?”文羽礙于隔座有耳,用目光詢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