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鬼見愁也果然在里面,見到他們倆出現又是意外又是驚喜。
“師父,”看到師父安然無恙,萬浚放下一方心石,“你怎么不在京城?”
“咳,”鬼見愁面上一紅,“我來這里找個人。羽丫頭,你也來了啊!
“嗯!蔽挠鹫诡亴λ恍Α
“師父,你來找人?”萬?磳挸ㄉ萑A的殿內只有幾個默不作聲的宮女分立左右,并沒有錦繡宮主人的蹤跡,而那個凌姓錦衣老人也轉眼不見了,“這里的主人是誰?”
“你不知道?”鬼見愁倒是沒想到徒兒到了錦繡宮卻不知錦繡宮主人是誰,“這錦繡宮是當今四皇子的府邸。對了,你們夫婦倆怎么會來這的?”
“真的是他……”文羽聞言一震,不禁低眉喃喃自語。
萬浚聽清了她的話,目光沉沉。他對鬼見愁笑了笑:“我們本來是要到威遠將軍府,結果半路被這位四皇子派人請到這兒了。”
“哦?”鬼見愁正要開口再問,那個錦衣老人又不知從哪個門中冒了出來。
“三位久等了。我主身有要事,現在恐難以親自招待諸位,還請尊客隨我先到養心閣用膳!
鬼見愁最先吃完放下筷子,他端起香茶抿了一口:“徒兒,你剛才說什么,你們要到威遠將軍府去?做什么?”
“是啊,說是將軍府的小姐得了怪病,要徒兒去看看。”萬浚邊應聲回答,邊又夾了一筷蘆筍放到文羽碟中。娘子愛吃這個,以前怎么他沒發現呢,嗯,記下,記下。
鬼見愁現出思索的神色:“將軍府的小姐,文禎小姐?她病了?上個月你師母還召見過她,好好的啊。提到這個,當初我還和你師母講,羽丫頭與那個小姐倒是同姓,長得也都美,開玩笑說你們倆有姐妹相。呃,回頭想想,確是有兩三分相像!彼f著,細細瞧起文羽來。
“文禎?”
“師母?”
文羽和萬浚同時反問。萬浚眸中是驚訝,而文羽則是震驚不已。
鬼見愁尷尬地笑了笑:“那個,忘了寫信告訴你們,師父我,那個,成親了。”說完,猛喝了口茶,又笑了笑。他哪是忘了,而是不好意思說啊。這種事情,在小輩面前,實在是有些失顏面。
“啊?”總愛吹噓自己怎么怎么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師父竟然成親了。萬浚真有些沒想到,但他還是衷心地歡喜師父老來不用再孤單一人:“師父,你早該找個人成親的。師母人呢?”
“你師母就是長公主,人現在也在錦繡宮里!惫硪姵钅樒囟葷u漸恢復正常,“師父其實本是宮中的御醫,后來才漂泊江湖的。你師母當年喜歡我,結果,我卻逃走了……”他回到京城,與她再次相逢后,才發現緣份來了是逃不掉的。
“如今在一起了就好。師父,你說我娘子和那將軍府中小姐同姓,還有些相像?可是真的?”萬浚見娘子一付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中已有了一點答案。
“嗯……”鬼見愁又細瞧文羽,“羽丫頭和那文禎小姐眉眼處真是越看越像,是呢,與那威遠將軍也有幾分相似。”他還情不自禁地微微點了點頭。
“那將軍府的小姐真叫文禎嗎,鬼見愁師父?”文羽急急追問。
“是啊,你師母告訴我的,應該沒錯。”
“那,那威遠將軍叫什么名字?”文羽語音顫抖。
“好像是叫龍琛吧!惫硪姵钕肓讼搿
“不是文琛嗎?”
“不是。”
文羽心中猶如江海波涌,眸中隱隱有淚光。雖然這龍琛是不是她大哥還不知道,但她真切地記得她四姐是叫文禎的。這么多年,她本以為她早已對自己原先的親人無動于衷、沒有感覺了,可是,乍然一聽到他們的名字,卻有一種痛哭的沖動,難以抑制那份激動。
“娘子,他們,你認識嗎?是你的親人?”萬浚扶住她的肩膀。娘子眼中的那一點光,讓他心中憐惜不已。他最最堅強的娘子哭了……
“我不知道。可我四姐也叫文禎。”文羽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相公,“相公,她會是我姐姐嗎?”
萬浚將她摟入懷中:“或許是的,娘子,我們會弄清楚的!
鬼見愁看著徒兒只顧撫慰文羽,心里不由惦記起自家正在鬧脾氣的娘子。最后,他決定不顧什么凌大人啊守衛啊的阻擋,來了個飛檐走壁,去哄伊人。
只是,哄人這活,確實難做。好不容易有了笑顏色,轉眼就又給冷眼。還好可以拿徒兒來說辭,若不然,他恐怕還是得被她趕出去。丟人吶!
“不必拘禮!遍L公主笑容可掬,看著行禮的萬浚和文羽,贊道,“真是一對璧人兒啊!總聽你們師父說起,今日一見,果真讓人歡喜!
“我說是吧,”鬼見愁在旁樂呵呵的,“徒兒,羽丫頭,這里沒有外人,就叫雅茉師母吧。雅茉,你看怎么樣?”
長公主龍雅茉眸中帶嬌,含嗔看了鬼見愁一眼。三十多年前,他是多么拘謹害羞的人,如今,真是越老越膽大了。
她拉起文羽的手:“是啊,你們師父說的是,就叫我師母吧。我這輩子,就是被這長公主的身份給束縛了。像你們這么自在,多好!”這孩子長得真招人疼。
“謝謝師母見愛。”文羽溫婉一笑。長公主照理已近六十,可是看上去卻猶如三四十的婦人,長得端莊大方,高貴卻不冷傲,相當慈祥。
“你們就在錦繡宮住一宿吧,趕明咱們再一起回京城,到時我好好招待你們!遍L公主看向萬浚,“你們看如何?”
“對,對,就在這住一晚吧。”鬼見愁生怕徒兒反對,讓他沒有好借口留下來。
接收到雅茉淡淡的一瞥目,鬼見愁忙討好一笑。都怪他這張嘴,若是前幾日不說出曾喜歡過另一個女人,也不會受到娘子如此冷待。女人啊就是愛吃醋,他可是清清白白地把自己的童子身交給了娘子了。琛
萬浚始終微笑著,他望了一眼自己的娘子:“謹遵師母、師父之命。”
“浚兒,”長公主慈愛地看著萬浚,“聽你師父說,你——從小流落山野?吃了不少苦吧?”這么儒雅又不失硬朗的孩子,竟是個孤兒,真是讓人既心疼又憐愛。她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覺得親近。
文羽聞言也轉過頭來瞧自己的相公。她一時想起來,她都還沒問相公的身世呢。
萬浚眼底掠過一抹陰暗,嘴角微微一揚:“萬浚有幸遇到了師父,并沒有吃多少苦!笔拍昵埃牧硪粋師父武魔因為他母親的暴亡而突然發狂,激動之下竟將六歲的他錯看作情敵而扔下了懸崖。大難不死的他被困在蟲獸橫行的迷谷里近一年多后才被進谷采藥的鬼見愁所救。
“真是好孩子!遍L公主想起自己那個令她頭疼也痛惜不已的皇侄來,輕輕嘆了口氣。澤風真是愈見跋扈了,她勸也勸不回,如此下去可怎么好呢。當年,弟弟也實在是太沖動了點,要不然這孩子恐怕也不會這樣,唉……
四人接著閑敘了一會,而后長公主吩咐人將萬浚和文羽安排在潑星苑。
龍首原的上空,亂絲般的薄云輕輕遮住了一輪圓月,襯得夜色迷蒙蒙的。
文羽一步步走到芙蓉池邊,望著一潭星光微瀾的池水,面上凝霜。
“娘子,你來過這里?”萬浚緊緊摟著文羽的腰,對周圍幽深深的景色心里有些發毛。娘子她睡不著,像著了魔似地,不好好讓他抱著,非要出來散步,又對這潑星苑熟悉非常似的。她必是來過這里吧……
“娘子!”腳旁突地一聲蟲鳴,驚得萬浚另一手立時抓住了文羽的手臂。
文羽回了神,眉間微微皺起:“相公,你先自個回去睡,好不好?房里的燈都點著,我過會就回去了!
“不好!比f浚腦袋都要耷拉下來了,氣息吐在文羽的耳鬢邊,“娘子,我要在這陪著你。你還沒告訴我呢,娘子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這里?”
文羽無奈地看著在自己面前一付小狗樣的相公,有些陰郁。相公真是比小花還喜歡賴著她,可膽量卻沒小花那么大。人家小花看到老鼠,還會多管閑事去地抓抓,而她這相公,唉,不提也罷。
“嗯,我以前來過。”文羽摸了一下柳樹邊的大青石。記得自己幾次來行宮,最喜歡呆的地方就是這里了。
“那你也認得那四皇子?”萬浚聲音低沉了些。
文羽面無表情地盯著當年自己落水的地方,久久沒有開口。萬浚下顎一緊,神色不再像剛才那樣軟弱。
“相公,我七歲的時候,就是在這,被人扔下了池子。水很冰很冰,可我卻覺得不難受,我還以為自己死了呢,”文羽清冷地笑了笑,“結果,后來卻醒了過來。我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這里,可是,一到龍首原,我突然又都記起來了,你說,是不是挺好笑的?那時,我還那么小,應該忘了呀。”
萬浚將文羽整個擁入了懷中:“娘子,別再想那些了。就當是個噩夢,醒來就好!笔堑,過去兒時的種種,都是夢,都是夢而已。他既是在安慰娘子,其實,也是在說服自己。
想到一事,他手臂倏地收緊:“娘子,那個扔你下水的人就是那個四皇子?!”
“嗯!蔽挠鹨严氩黄鹚幕首拥南嗝玻珜λ谋╈逵洃洩q新。他真是跟傳聞一樣,就是個魔王再世。
“他對這么小的孩子都不留情?!”他如今派人請娘子到這里又是何居心?萬浚眸中褪去先前的柔和,寒色一迸。
“他,”文羽反手抓住萬浚鎖在自己腰間的手,“確實挺暴戾。想想,那時他也不過十來歲……”萬浚突現的怒氣,讓文羽有些驚訝。相公竟不是在害怕,他是在替她憤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