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辨虫眯χf。
“是啊,你那么忙!泵餍膽袘械。
“你也知道我剛剛上手嘛,當然要笨鳥先飛!
“工作再重要,也不能讓阿澤飛了吧?”明心的心里憋不住事,很替阿澤抱不平,“你知不知道阿澤走的時候有多傷心,還要努力在我面前裝出笑臉來,他多希望你能去送他!”
“不,他不希望我去送他。”娉婷低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明心,是我不好,是我傷害了他……”
“現在去彌補也還來得及!”明心眼睛一亮,“你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吧?去找他啊!”
“明心……”娉婷看著她,一肚子話,千頭萬緒不知道如何開口,她撫著手上的白金手表,嘆了口氣,“再過兩個星期,我就要去分公司了!
“那又怎么樣?你還有周末!”
娉婷無可奈何地看著她,“明心,為什么你還是不懂呢?人生有很多事情是無法兼顧的,有得必有失!”
明心一愣,轉而明白了,“這么說,你已經決定顧及事業,失去阿澤了?”
“不要提他了好嗎?”娉婷收拾心情,強顏一笑,“聽說,董事長向你求婚了?”
“阿標說的?”那個大嘴巴。
“現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呢,是不是真的?”
“嗯!
“那你為什么還不高興?”
“有什么好高興的?”明心無聊地玩著調羹,眼睛里充滿了迷茫,“你應該了解我,我不適合做董事長夫人,跟一些陌生人說一些無聊的話,一頓飯吃下來,我從頭到腳都僵了。這樣的日子怎么過得下去?”可是,就像申時青說的,做了安斯哲的女朋友,這些就是她的份內事。她甚至沒有理由拒絕。
“這么說,你不想嫁給他?”娉婷屏著呼吸,如果她真的不愿意……
“也不是……”明心苦惱地撐著腦袋,“我愿意嫁給安斯哲,不愿意嫁給景安的董事長。”
“安斯哲就是董事長!”娉婷都被弄糊涂了。
明心看著她一笑,當時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啊,直到今天才明白之前安斯哲說的話——安斯哲和景安的董事長,是不同的。
原來同一件事情,不同的經歷之后,看法真的會不同。
她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呢?”
“不知道……”
娉婷看著她,眼前這個略帶憂愁的女孩子,跟去年那個笑得比誰都燦爛的莫明心,不同了。她長大了,遇到了取舍,懂得了憂郁……
“明心,為了你的幸福,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唔,你說!
“這也算是公司機密,請你無論對任何人都不要說是我泄漏的!辨虫脡旱土寺曇,輕輕說道,“公司想收購一家娛樂公司,董事長想要董事會百分之八十的通過率。”
“唔……”
“可是董事長自己只有百分之二十,另外有百分這三十十在安老太太手里。安老太太說,要董事長結婚之后,才能動用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明心渾身一震,手臂顫抖,手里的調羹落到盤子邊上,發出“叮”地的一聲輕響。她幾乎說不出話來,“你是說——”
他是為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才結婚的!
怪不得,一開始就向她求婚……
明心的臉色雪白,唇上的血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娉婷的嘴在面前動,可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他是為了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才結婚!”
是了,這才符合景安董事長的行事作風,這才符合安斯哲的脾氣。
“明心,明心……你還好吧?”娉婷有些著急地看著她,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
“還好……”她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電話忽然在這個時候響起,是申時青。
“你好,莫小姐,吃完飯如果有時間的話,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好嗎?”
明心下意識地答應著,娉婷不放心她,送她上樓。
明心的眼睛有些發直地盯著安斯哲的辦公室,那些透明的玻璃墻在陽光下干凈得耀眼,里面空無一人。
“莫小姐,請坐!
申時青遞給她一份文件,“作為景安的董事長夫人,莫小姐現在的形象和修養尚需要進一步提升。董事長讓我幫你安排了進修的課程。有專門的禮儀、化妝、形體及運動老師指導你!鄙陼r青指著文件上的課名和老師名字,很有耐心地介紹給她聽,她卻直直地坐在沙發里,眼睛望在虛空處——
難怪,他會拿那樣一份結婚協議給她簽——婚姻在他眼中只不過是一份協議!同所有的買賣合同沒什么兩樣!
他為什么找她?吃定她癡心只為談一場戀愛?是啊,她的心愿只不過想談場戀愛而已,像這樣充滿了利益和雜質的愛情,還是愛情嗎?
“收購呵……”一直呆如木雕的明心忽然開了口,臉上掛著淡淡的、迷蒙的、凄楚的笑意,“景安一直是這樣吧,收購一家公司,然后再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造……可是,莫明心再怎么改造,也還是莫明心……而且,不想被收購。”
她看著申時青,那眼神如水如月如云如霧,仿佛籠上了一層輕煙,看不真切,她站起身來,推門出去。
每個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都是不同的吧。
在安斯哲的生命中,景安是最重要的。
明心不懷疑他對自己的喜歡,不然,世上這么多女人,以他的條件,要誰不行?可是,再多的喜歡,都不是愛——他甚至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
即使是愛,也要排在景安的后面。
明心終于理解了阿澤的悲哀。他知道娉婷是愛他的,可是再愛也比不上她的事業——他的情敵不是別人,正是他所愛的人本身。他永遠也勝不了這個情敵。永遠,也不可能完全地擁有她。
所以他離開。
看著明心走出辦公室大門,申時青心情極好,歡暢地吐出一口氣,把手上的文件放下,“他以為跟莫明心十拿九穩,已經私下和星娛簽合同。安老太太那邊,正等著兒媳婦上門見婆婆。這下萬事俱備,我卻吹走了東風。呵,天上從來不會掉什么餡餅,任何一樣東西都要努力去爭取,去交換。倪小姐,我們的合作很成功。”她又燦然一笑,“豈止是成功,簡直是天衣無縫!
娉婷垂下了眼瞼。
申時青看著她,微微一笑,“任何努力,都會有回報的。倪小姐,相信我,用不了多長時間,你便能名列景安高層!
“事情已經逼到了眼前,明心走了,申小姐便是當仁不讓的東風!辨虫谜f著,苦笑了一下,像申時青這樣的女人,什么手段使不出來?又有什么東西會得不到?哦不,她會得到董事長的愛情嗎?
愛情……
娉婷在心底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愛情這兩個字,除明心那樣的人,現今這樣的社會,還有誰會把它捧在心手里。
像自己的,不就是說扔就扔了嗎?
那晚,他關上門,發出“哐”的一下撞擊聲。就那么一聲響,是她的愛情破碎的聲音。
申時青不無得意地一笑,容光煥發。
是的。已經簽好了的合約,怎么能取消?既然要踐約,老太太手里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就得松口,老太太要松口,安斯哲就得把人帶回家……呵,莫明心那樣的年輕女孩,情竇初開,哪里還會跟他回家呢?
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就會有不同的弱點。莫明心的弱點是太過相信純潔無瑕的愛,倪娉婷的弱點是太過功利一心想往上攀,安斯哲呢,他的弱點便是景安。
而自己的呢?
也許弱點就是她自己。
她永遠都會把自己擺放在最有利的位置,自己的獲益在她的生命里才是最重要的。嫁給安斯哲,與其說出于愛情,不如說,嫁給自己想要的生活。
景安的女主人,有多么大的一塊天地是屬于她的呵!
申時青的笑容那么得意,那么滿意,眼睛充滿了不可一世的光芒,娉婷看著這個躊躇滿志的女人,心里面有說不出的恍惚。娉婷帶著這層恍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這是她第一次擁有自己的辦公室。桌上的薄薄的液晶顯示器因為主人離開的時間太久,屏幕保護上“山到絕頂我為峰”的七字正在不住晃。
山到絕頂我為峰。
如果景安是座高山,除了安斯哲,絕頂之上,就是申時青了吧?
像申時青那般才干、那般風華,也許此生娉婷都是學不來的。
山到絕頂又怎么樣?活得像申時青又怎么樣?一個人守著三套房子兩輛車無數國際名牌又怎么樣?
就算安斯哲娶了申時青,以后的生活,兩個人會快樂嗎?
娉婷趴在桌上,心頭像壓了億萬噸的重負,一顆心臟垂進深淵里去。
第一次,進入景安第一次,她看著申時青那張光芒萬丈的臉時,心底充滿的不是敬重和艷羨,而是同情。
生命中的一切都充滿了競爭和掠奪,時時刻刻,整個人都處在戰斗狀態……即使是最親的人面前,也不能放松警惕……
第二天,明心沒有來上班。
第三天,明心沒有來上班。
第四天,倪娉婷被叫進安斯哲的辦公室。
“倪小姐你好,請坐!卑菜拐軐λ苁强蜌,然而客氣之中有股掩不住的急切,“請問你知道明心去哪兒了嗎?”
“她……也許在家里?”
“我去過!蹦且惶鞗]有她的消息,他馬上驅車去了幸福山莊,然后,里面那位叫單西容的厲害女人只是翻了翻白眼告訴他三個字:不知道。
他幾乎要去報警了。
前兩天還好好的,甚至還接受了他的求婚。為這,他和星娛簽約,并且開始準備婚禮,可是,就在這樣一當口,人不見了。
人不見了!
這對他意味著什么?!
她躲起了來?還是出事了?
他握著杯子的手輕輕地顫抖。眉頭緊鎖。
娉婷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安斯哲。董事長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是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世上萬物,仿佛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可以動其波瀾。
沒有人知道安斯哲心里的動蕩。如果他是一口井,那么這里的井水,已經快要沸騰了。他的心泡在接近一百度的水里面,幾乎不能呼吸。
愛情是什么?愛一個人是什么滋味?他嘗到過甜,也嘗到過苦,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痛過。
明心一走,天空似乎暗了下來。
星娛、老太太這兩關都擺在了面前……不,不要緊,多少難關景安都挺過來了,這一次,一定也不會出問題……可是,他出問題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內心里面充滿了暴躁和焦慮,一點小事都會引得他大發雷霆。
最遭罪的是身邊的阿眉。
“原來男人也有更年期……”在一次連平日里喝的茶都惹惱了董事長之后,阿眉在電話里小小聲跟男朋友說,然而錯眼見到申時青走來,連忙掛了電話,笑盈盈地說了聲:“申小姐好!
“嗯!鄙陼r青優雅地微笑一下,腳步毫不停留,走向安斯哲的辦公室。
“呃,申小姐!”阿眉拿著一份特快專遞交給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個,麻煩您帶給董事長,可以嗎?”阿眉都怕了這個處于更年期的男人。
“好的。”申時青淡淡地接過,送進安斯哲辦公室,放在桌上。
寬大的辦公桌后,坐著一個滿臉倦容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經有點皺,領帶松開——這個男人,真是那個渾身上下不容一絲塵埃的安斯哲嗎?
“有什么事?”他問。仿佛是累極了,整個人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我想提醒一下你,星娛的第一筆款子也該打出去了。老太太那邊……”她的話沒有說完,他已經睜開了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
“莫小姐她,去哪里玩了?”她試探著,輕聲問。
他沒有回答,或許是不想回答,隨手把桌上那封快遞拿出來,像是發泄什么似的,用力一撕,只聽“叮”地一聲輕響,從里面滾出一只亮晶晶的東西,掉在地上。
申時青眼尖,瞧出那是一枚鉆戒。
安斯哲卻像看見一顆炸彈從快遞里滾出來似的,臉上的血色在一剎那間消失得干干凈凈。
像過了一萬年那么長的時間,他緩緩地彎下腰,把那枚戒指撿了起來。
“時青……”他輕輕地、輕輕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如奉綸音,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她知道她知道,他要說的話,足以影響她的一生——
“嫁給我,好嗎?”
他輕輕把戒指放到了她手心里。
她的手輕輕一抖,戒指差點滑落,她抬起頭,神色間有說不出的激蕩,“你……”
“婚禮我已經在準備,晚上,請你去試一下婚紗!彼D過身,淡淡地說。
仿佛就是低頭撿起戒指的那個瞬間,他從一個為情所傷的男人變成了原來的安斯哲。原來那個,無情無欲無喜無悲的安斯哲。
她握著那枚戒指,手指仍然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抖。是的,是的,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都像預想的那樣,擺在了面前。一切都會是她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一切都會像這枚戒指一樣,安安穩穩,老老實實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可是……可是……有哪里不對勁?她沒有成功的喜悅,反而有點感傷。
這枚戒指,是莫明心寄來的吧?
這枚戒指,是莫明心不要的吧?
什么時候,她申時青要去搶一個小女孩子不要的東西呢?
哦不,這可不是一般的東西……這是安斯哲,這是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