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吉坐在他對面的椅子里,舒展了一下四肢,感覺不錯,于是就淡淡地笑了,“我接受當今國王陛下的密旨,來尋找公主。而這個華彩,如果她真的是公主,無論如何她都將繼承王位!林耶將軍,難道你是在懷疑我嗎?”
兩個人的對視中,一陣看不見的暗潮流動,一派波濤洶涌;兩道眼神的交纏中似乎隱約伴隨著噼噼啪啪火花迸裂的聲音。
林耶飛快地垂下眼瞼,然后恢復平靜無瀾的表情,“豈敢!大人說笑了。不過在下認為,為了謹慎起見,還是請公主回國之前先做下DNA檢測比較好,免得大家空歡喜一場!
“這個是當然的!”莫吉習慣性地瞇瞇眼,“將軍盡管放心便是了,檢測的事情我會盡快處理好。所以,近期我會回國一趟;我不在期間,公主的所有事項,還得麻煩將軍多費心!
“在下自然是竭盡所能照顧公主的周全,大人請放心吧!绷忠难劬σ徽2徽5嘏c莫吉對視,希望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來,但終于還是失望。
不愧是縱橫政壇幾十年的老狐貍!林耶在心里暗暗地贊了一句,處事果然滴水不漏。原本他是想馬上回國,將公主的事情向裴洛匯報,再跟他研究研究接下來的計劃,可是被莫吉這個老狐貍給搶占了先機。好吧,留下來就留下來!咱們就走著瞧——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后!
林耶妥協地垂下了眼,莫吉于是滿意地揚起了唇角,“林耶將軍做事,我肯定是一百個放心的,這還用說嗎?”說完,略一揚手,示意談話結束,他可以先行離去了。
林耶站起身,微微彎腰行禮,接著便轉身告退。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遲疑著停下來,然后轉回頭猶不死心地又追問一句:“難道,您是真的準備讓那個小偷做我們未來的女王嗎?她可是個小偷!”
“小偷又如何?”莫吉微笑著攤手,這根本不是問題,從來不是,“她將會接受全新的改造。經過我們給她量身訂制的教育,用不上三個月,你就會看到一個全然不同的,令你耳目一新的‘公主’!”說完志得意滿地開懷大笑。
那笑聲讓林耶覺得十分刺耳,“希望她在接受過你的‘教育’之后能有明顯的起色。我會祈禱!
“你在擔心什么呢?”莫吉止住笑,把眉毛揚得高高的,“當年你從孤兒院回到佳什多將軍府的時候可沒有人懷疑過你會成為一個杰出的將軍——正如你現在杰出的表現一樣。為什么是你,倒要對公主如此沒有信心呢?”
林耶差點當場就不屑地翻白眼。所謂公主,也不過是他新找到的一個傀儡罷了。多年來的幕后主宰的生涯,讓這只老狐貍已經對這種提線木偶的游戲玩上癮了!
“大人說得對極了!迸ψ屪约旱穆曇艟S持著平穩的語調,林耶死死地攥著雙拳,然后再次行禮,終于推開門走了出去。
“……”莫吉冷冷地注視著他關門而去的背影,浮上一抹嘲諷的笑容,“小子,你很快就會明白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哇……哇哇……”
華彩仰著頭,張大嘴巴,一臉傻瓜似的表情。呆呆地望著從布滿精致石膏雕刻的三樓高的天花板上直接垂下來的,金碧輝煌的,大約有一百支左右蠟燭閃爍搖曳的豪華超大吊燈。
這里,就是她要住的地方嗎?
今天一大早就坐車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路,來到據說是國王下榻的行宮——位于倫敦西北五十公里處白金漢郡的紅館。行宮名為紅館,其實整個建筑根本不是紅色,而是米白色的。進門之前,華彩還對著古舊的大門撇了撇嘴?墒谴驈乃蛔哌M大廳,除了驚嘆她已然不會其他字的發音了。
飛快地抬起手臂,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接著,她繼續張大嘴巴,白癡似的對著鍍金的旋轉樓梯扶手上的精美雕像傻笑。
再次舉手擦擦嘴角的口水,她終于把注意力從鍍金雕像的扶手上轉移開來。轉個身,開始貪婪地巡視著室內每個看起來都價值連城的物件。
法國式古香古色的高頸水晶花瓶,中國式精雕細琢的瓷器,各種精致耀眼的金器銀器,各色說不出名字的珍寶讓她眼花繚亂,直恨自己所知的詞匯有限,所見情形難以形容;只知道每一件寶貝都讓她看得直咽口水。倒是墻上更加昂貴的名家畫作因為不太識貨所以并沒有引起她多大的反應;不過若是她知道了那些名畫的價值——想必會直接吐血倒地吧。
老天,這里真是太太太——太奢侈了!
只要把這里的東西隨便弄幾件搬出去賣掉,大概足夠自己衣食無憂地度過后半生了,華彩一邊想著一邊又流著口水。
一路邊咽口水邊摩挲著來到壁爐之前,上面置著一只潔白如玉的象牙。華彩小心翼翼地輕輕拭著象牙,在心里暗暗核算著剛才看到的這些東西都是價值幾何。
如果要偷的話,最好找一些體積比較小,重量又比較輕,便于攜帶的東西;最好是出手的時候也方便一點的。
她捏著下巴,眼睛烏溜溜地亂轉,心里打著自己的算盤。
原本認命地以為接下來的日子要在監獄中度過了,誰料想那個叫什么什么瓜的老家伙不知抽了什么瘋,竟然抓了她的手說她是公主?然后就把自己塞到這個么一個豪華的地方來。
公主?不是在做夢吧?華彩歪著嘴笑得十分邪惡。如果像自己這樣的人都能當公主,這世界上還有什么人不能當公主?他們一定是弄錯了,不過在他們弄明白之前,她一定要想辦法從這里帶點“紀念品”出去才行!
嘿嘿嘿嘿——
“公主!”大廳邊上是一排大約二十個身著灰色制服的傭人低垂著頭,恭敬地向她行禮,問候。
“呃……”手足無措的華彩只好求救地看了看還站在門口像一尊塑像似的杜朋:是這個家伙帶自己到這里來的,現在應該怎么辦。
杜朋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睛連轉也不轉一下,似是根本沒看到沖他擠眉弄眼的華彩一般。
氣死人啦!她鼓著腮,不管了,她想怎樣就怎樣了!
昂起小巧的下巴,向上翻著白眼,她學著莫吉趾高氣揚的模樣含糊地向諸多傭人微微點頭示意,“唔。”這樣就行了吧?果然,在她點頭之后,所有的傭人都向后退下去,接著,樓上的樓梯上一陣細碎的聲音響過,今次是一排身著同款式的灰色長裙的侍女魚貫而來,直走到她面前約十步遠的地方停住,十余人一字排開。
“公主!”十幾個人齊刷刷地彎腰,行禮,所有的人低眉順目,等待著主人的命令。
華彩哪曾見過如此這等排場?如今只好呆呆地張著嘴,咬著手指,連手腳也不知道應該往哪里放才好。
一位年紀稍長的侍女,看樣子是她們中的首領,越過眾人走到最前面,“公主,我是女官羅莉,您在紅館的起居都是由我負責,有什么事請直接吩咐我!
“哦……唔唔!比A彩胡亂地應著,還不太清楚眼前的狀況。
“公主長途跋涉,你們先帶公主梳洗一下,再送公主回臥室好好休息吧!”杜朋的聲音像是機器人似的,冷冰冰的不說,還啞啞的,木木的,聽起來就讓人直想捂耳朵。
要說講話聲音好聽的,就數昨天那個長得挺好看的什么將軍啦!不知道那人現在在干什么,他不是要保護自己嗎,為什么不在這里?
華彩被一干侍女扶著走上樓梯的時候還在呆呆地想著:要不是他一直在皺眉的話,他應該是個挺帥的年輕人呢!可他偏偏一副苦大仇深的高傲模樣,連他那好聽的聲音也顯得不真實;真是太可惜了!說起來,她還真有點想念他那柔柔的,低沉的聲音呢!
穿過走廊,女官打開了三樓上一間房間。穿過敞亮整潔、散發著丁香花味道的休息室,進入了一間比休息室還寬敞的臥室。
華彩一路上胡亂地想著那個莫名其妙的將軍,直到衣服都快被人剝光了的時候才醒覺過來,“啊哇——”地尖叫一聲,還來不及搶過自己的貼身衣服,就已經被幾個侍女七手八腳地按到了浴缸里。
張大嘴跌進浴缸的結果就是喝了一大口洗澡水!
華彩在侍女的幫助下,掙扎著在浴缸里坐正身子,這時才有精神去打量這間浴室的陳設:金色的浴缸,金色的洗臉臺,金色的吊燈,金色的小坐椅……與外面主色調為白色高雅別致的臥室不同,浴室之中目所能及之處全部是金色的物件,她只覺得眼前是一片金光閃耀,光燦燦,明晃晃。
“哇咧——”她尖叫一聲,然后直接昏倒在浴缸里,閉上眼睛前,她最后在想的是:這么大的金浴盆,背是一定背不動的,這個問題很難辦——要怎么把它分割開來呢?
藏書室里的光線是明亮又溫柔的,清晰,絕不刺目。室內有一股藏書慣有的輕微霉味,讓人聞來倍覺得可親。
此刻壁爐里的火燒得正旺,室內的溫度溫暖宜人,正適合打瞌睡;羅莉女官捧著厚厚一部書站在落地窗前,講課的溫柔語調恰如同催眠一般。
“伽德里亞王國是位于南太平洋上的群島國家,由四個較大島嶼及三十余個小島組成,面積約八十萬平方公里;盛產石油、天然氣;國民主要由伽德人、亞其里人、伽可里人這三大民族構成;官方語言是伽德語和英語;首都都里是全國的政治、經濟中心;王宮琉璃宮位于都里的東北,當今國王——被尊為金橡王的陛下就居住在琉璃宮中……”
講課的聲音在學生放肆的酣聲中萬分尷尬地越來越小,漸至消失不見。女官漲紅了臉,難堪地看著坐在她面前睡到口水橫流的公主,無可奈何地微笑。
“哈!”林耶推開門一進來就看到這幅情景,于是干笑一聲,驚得女官身子一顫,連忙低頭向他行禮,“將軍!
他擺擺手用一貫溫文爾雅的聲音勸慰女官:“你放心吧,會對這種家伙抱那么大希望的人是宰相,不是我!
女官淡淡地一笑,然后無奈地搖搖頭,“公主其實很聰明,她的騎馬,射箭,包括樂器和跳舞都學得很快;可是,外語,歷史和政治……就差了那么一點!
“一點?”林耶哼一聲,他十分懷疑這個“一點”是什么概念。
女官了解地笑笑,“但是公主健康開朗,精力充沛;而且平易近人,和藹大方,侍女們都樂于親近她呢!彪m然這些勉強可以稱得上優點的東西對于“公主”這個身份似乎并沒有多大助益,女官還是如數家珍地向將軍一一說明,生怕有丁點遺漏。
“她住進來……已經有一周了吧?”林耶深沉的目光停駐在那個兀自睡得酣聲大作的小女子身上。
“今天已經是第八天了呢。”女官微微笑著,輕聲地回答將軍的問題,“公主的學習按計劃進行得還算順利,將軍大人不必過于擔心!
“擔心?”他悶哼一聲,他才不擔心呢。他壓根就不相信經過學習她會有什么改善。烏鴉永遠是烏鴉,就算在身上涂了一層金粉也是一樣,成不了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