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溜?那他豈不是白“聽”。
“不必,穿我的!
他脫下大衣披在她身上,無視她圓睜的眼睛,系好扣子,拉起她的手,“走,吃豆腐去!
你正吃著呢!
“放手!”
“不放!”
若是放了手,他就再也抓不住了,他不想冒一丁點兒風險。
孤獨終老嗎?如果不能擁有一輩子,那就將擁有的時間延長一秒,一秒,再一秒。
“放不放?”
“不放!你是想和我拉拉扯扯走出去吸引更多人的注意,還是乖乖讓我牽著你走?”
她討厭成為眾目睽睽的焦點,她無福消受眾星拱月的享受。他,明知故問!
看他得逞地勾起嘴角,她氣憤難平,一把扯下他的圍巾包住自己大半張臉,似做賊一般東瞄瞄西瞅瞅。
如果不了解她的性子,他會自卑而斃,好像跟著他出門很丟她臉。
尉遲延攬過她的肩,擁著她往外走。
真是嬌小呢,在手指過處,他覺得她輕若鴻毛,可在他心里,她卻大有重若泰山之勢。
唐半醒壓低嗓門恨聲道:“延方片,你太入戲了吧!”
摟這么緊,人家腳都快離地了地說。
尉遲延心情很好地湊近她耳朵提醒:“唐半醒,有人看過來了。”
唐半醒忙拉拉圍巾,垂著頭,完全如他所言,被“帶”去吃好吃的。
唐半醒的物質欲望很低,連帶的生活品質也很低。平常的日子,她是能吃飽就行,有得穿就行,明明不必對自己苛刻,她全因為懶而湊合,懶得出門,懶得做飯,懶得逛街,懶得購物,有時候甚至懶得活著。
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日子,她需要通過美食來改善心情。難過時,去搓一頓吧。沮喪時,去搓一頓吧。憤怒時,去搓一頓吧。在今天這個被奪去一吻的特殊日子里,就算他不強拉她去吃大餐,她也會自己去好好搓一頓,否則,少不了要背一晚上《桃花庵歌》來安定情緒。
坐在蘭花小館里,捧著精美的菜單,唐半醒嘴里的口水一點一點醞釀,將胸中殘余的怒火一點一點澆熄。
嗚,好久沒有吃到這么好的菜啦,嗚,和這里一比,她平常吃的東西和豬食無異。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嗚嗚,都好想吃哦。
她是怎么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的?明明聽到她的喜怒哀樂,卻偏偏從她臉上讀不出來。白凈的臉,像個人皮面具,平平板板,毫無生氣。漂亮的桃花眼,秀氣的天然眉,如果靈動一點,必會擾亂人心,偏偏她要擺出低眉順目的木偶相。唇形呈完美心形,唇色不點而紅,唇瓣略有點厚,是拙于言的象征?什么話都藏在心里,不多練習,嘴笨的毛病怎么克服?
她其實是個艷麗的人,偏偏愛把自己裝扮成淺淡模糊的水墨畫。這又是啟動了變色龍的偽裝機制?寧愿以大眾的色彩混跡于人群讓人過目就忘以保安全,也不愿形色于外變幻出絢爛色彩讓人見識她的危險美麗?
討厭,老是用研究古董的眼光看她,有什么好看!討厭被看穿,討厭赤裸!
尉遲延又紅了臉,很想開口對她說“唐半醒,不想被我看,就不要想象自己一絲不掛站在我面前的樣子”,可是他很清楚說出口的后果,只好暗咳一聲,若無其事般攤開另一本菜單,召來服務生,點餐。
他每報一個菜名,她就抬起眼皮瞟他一眼,等他點完,她已瞟啊瞟地縮成了一只仙人球。
“唐半醒!
“不要叫我!”
討厭!討厭!討厭!他真看穿她了,誰借她塊遮羞布使使。
“唐半醒,我不想吃人!”
聽到他威脅感十足的話語,她百般不愿地直起身子,避開他的視線,在餐廳里東張西望。
醉人的音樂,和煦的暖風,搖曳的燭光,饕餮的大餐,熱戀的情侶,平安夜,嘁,不過是讓男人多了個拐女人上床的機會!零點過后,在同一時間不同的床上,不知道有多少男女會借著圣誕的洋風肉體交纏行茍且之事。
“噗——”
尉遲延忙拿餐巾掩住嘴,止住外噴的香茶,暗自咬牙,深吸口氣緩緩吐出,看向胡想連翩的禍首。
禍首幻想完“酒池肉林”的畫面,繼續東張西望。
嘁,怎么人人愛當男主角?燭光,鮮花,下跪,求婚,惡俗!再美的愛情也不過一兩年的保鮮期,得意個什么勁兒!知不知道愛是藏在心底,不是拿出來現的?懂不懂愛情是自個兒的事,攤在大庭廣眾之下以為能獲得祝福嗎?成為人家茶余飯后的談資,很美?今天見證你的曇花幸福,明天同樣會見證你的終生笑柄。無聊!
“唐半醒?”
“干嗎!”
“你談過戀愛嗎?”
“要你管!”
“你相信愛情嗎?”
“要你管!”
如果她把長篇大論振振有詞全擱在心里,如果有一天他再也聽不到她的心聲,那他豈不是要由“還算善解人意的延方片”重新變回成“根本不解風情的尉遲延”?
如果不是聽到她的另一面,他是否還會注意到她?表面看來,她就是個不近人情的小老太婆,言詞枯燥乏味,從不說廢話,他要是不主動開口,她可以沉默到永生里。她守著自己的方寸世界,既不輕易踏出自己的領地,也向外人豎起免進牌,自得其樂,不覺寂寞。在她看來,一個人是自由自在的逍遙神仙,兩個人則是綁手綁腳的負擔累贅。如果二選一,不用問,她必毫不猶豫選前者。
戀愛?哼,她可是戀愛高手。她編排的愛情故事,不知道讓多少讀者哭了笑笑了哭,這些足以說明她的故事是真實得能觸動人心的,所以,她只和自己的想象力談戀愛就好。
尉遲延補充:“你只有一次暗戀經驗吧?”
“要你管!”
尉遲延看向那桌求婚成功的情侶。男人拎著香檳繞著餐廳滿場跑,向每個觀禮的人敬酒致謝,臉上綻放的笑容就似贏得了世界至寶。女人含笑而立,目光追隨著男人,待男人奔回女人身邊,女人撲進他懷里送上熱辣的激吻。之后,兩人手拉手,癡癡對望,沉浸在眼中只能容下彼此的幸福中。
尉遲延輕嘆:“唐半醒,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你也會像他們那樣,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來見證你的愛情分享你的幸福。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你也會想要摟他抱他親他,怎么也不會厭倦!
唐半醒哼道:“我才不會!”
你會的。在我的夢里,你總是會對那個鹽白男做出你現在覺得很傻很俗很惡心的事。
幸好那個鹽白男沒有五官,否則他可能會掘地三尺把那家伙挖出來揍他個面目全非,讓她見了他再也認不出來。
冷靜自持的尉遲延成長為暴力郎,全拜她所賜,他一點不愧疚。
“特助?真巧,圣誕快樂。這位是,唐小姐?”
唐小姐維持著基本禮貌,敷衍地點點頭。
尉遲延起身介紹道:“唐半醒,這位是我同事,人力資源總監珍妮!
你同事,關我什么事。吃完這頓飯,我們就莎喲啦啦,我才不屑認識什么菜頭。
唐半醒安坐不動,裝沒聽見,專心在玻璃窗上畫豬頭,一只,兩只,三只,四只……
“看來,唐小姐不歡迎我!
七只,八只,九只……
哼哼,你又不稀罕我的歡迎,你只要特助歡迎就好了嘛。
唐半醒終于扭回頭,以平板的聲音問:“珍妮小姐,你一個人?”
珍妮往左前方的座位一指,“不,我的人還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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