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開飯館也不是件簡單的事,錦城縣里的飯館、客棧太多,競爭非常激烈,想要賺到錢必須持續穩定的經營,因此她得更加小心顧好當鋪的生意,只有當鋪穩定,她開飯館時才有辦法長期經營。
管伯看她像個拚命三郎似的撥著算盤,搖了搖頭道:“這么多你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我幫你吧!
“管伯,謝謝你。”管伯是個讓她很放心的長輩,因為有他這個眼光絕頂的玉鑒師在,她的當鋪才能經營到今天,她不在的時候也是管伯幫忙盤帳的。
“唉,我對撥算盤最不在行了,這個糕點多吃點才有體力!币粋四十多歲、虎背熊腰卻笑容和藹的中年男子將桌上的一盤糕點遞給她。
“謝謝魏叔!标懴丬礁兄x道,魏叔年輕時在鏢局做過事,是有拳腳功夫的,有魏叔在,就沒有人敢在當鋪里鬧事,她也不用擔心有人尋釁。
“丫頭,我泡了人參茶,快趁熱喝!碧飲鹗莻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了,她左手吊著固定的板子,右手端著茶杯朝陸香芙走來。
陸香芙看到她,蹙了秀眉,“田嬸,你怎么起來了,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嗎”
“有什么好休息的,不過是手骨斷了,還有另一只手可用!”田嬸將茶放在柜臺上,見她還不喝,不快的叨念道:“發什么呆,快點喝,你這丫頭都沒好好睡,晚上還在看帳,別以為我不知道……”
田嬸嘮嘮叨叨說著,陸香芙微笑,懷著感恩之心喝起人參茶。
田嬸負責煮三餐和整理雜務,因為有她在,她才能安心工作。
他們都是上一代當家的人,這五年來陪她住在當鋪里,陪著她胼手胝足地打拚,將小小的當鋪擴建得那么大,在她心里,他們早就是她的家人了。
“田嬸,我再找個人幫你吧,幫忙煮飯也好!标懴丬綌R下茶杯道。
田嬸前幾天買菜的途中跌倒摔斷手骨,大夫說得休養一個月才會好,少了一只手,做起事都很不方便。
田嬸揮揮右手道:“別!有需要人我找個店里的伙計來幫我買菜、打掃就行了,接下來要開飯館,開銷很大,別再花錢請人了!
不過其實客人一多,店里的伙計也抽不出空幫忙。陸香芙暗暗地想,還是另外聘個人來幫忙好了。
“丫頭,最需要人手的是你,你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就有幫手幫你了!”
當陸香芙看到田嬸指著自己時,心里嚇了好大一跳,不明白怎么說著說著就說到自己了。
“田嬸,你在說什么,我怎么可能……”
“芙兒,你田嬸說的沒錯,一個女人家要開當鋪還有飯館太吃力了,有個男人幫忙總是好的!惫懿ь^附和,很認真地道。
魏叔拍拍厚實的胸膛道:“芙兒,挑男人就交給我!魏叔當年在鏢局做事,可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
一旁的伙計們聽到都笑了,紛紛說著“香芙小姐在害臊了”之類的話。
陸香芙無奈一笑,“你們真是的,男人一看到我年紀大,又知道我是金來當鋪的當家,都溜得比什么都快,誰敢娶我?”
她知道的,縱然她將當鋪經營得有聲有色,贏得許多贊美,人們還是會竊竊私語的批評她,說她出身于富商陸家,好好的閨秀不當,竟拋頭露面當掌柜,是家門之恥,說她敗壞婦德,活該嫁不出去。
但他們不知,她在陸家是個不受寵的庶女,娘早死,爹不疼,嫡母欺凌她,她沒有一天過過好日子,在她十七歲時他們還聯手逼她嫁人,她憤而抵抗卻被趕出陸家。
她孤苦無依,沒有銀子,最后在街上餓昏了,當時,是她的義父義母收留她,他們就是這家當鋪的上任當家,他們是非常善良的好人,總是借錢給窮人以至于入不敷出,當鋪面臨倒閉;膝下無子的他們甚至收養了她,帶給她溫暖的親情,所以在他們死后,她繼承了金來當鋪,想為他們守住這家當鋪,就算名聲敗壞、沒人敢娶她,她也不在乎,她早就有一輩子不嫁人的準備了。
當然,她也不是真的找不到人娶她,但那些覬覦她身價的人,她寧可不嫁。
陸香芙這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靜默了,氣氛變得凝重。
“傻丫頭,別這么說,總有一天一定會有疼惜你的人出現的……”田嬸心疼道。
管伯和魏叔也想說什么來安慰她,但大男人的他們說不出口,而伙計們年紀小,更不知要說些什么。
陸香芙不想讓他們擔心,正愁著要怎么轉移話題時,正巧有客人上門了,是兩個淋得濕答答的人,其中一個似乎是身子不適,被另一個攙扶著。
地上被印滿濕答答的腳印,店里沒人計較,魏叔過去攙扶,讓人躺在長榻上,伙計們則動作飛快的去拿乾布巾。
“這位小兄弟是怎么了?”魏叔問道,摸了那人的額頭,又抽回手道:“天啊,燒得好燙!”
這時候陸香芙也離開柜臺,上前關心,當她看清楚來人時嚇了一跳,竟是早些時候那位被騙的客人。
原本衣冠楚楚、玉樹臨風的秦鈺棠現在衣衫都濕了,頭發也濕了,模樣十分狼狽,他露出歉笑道:“很抱歉,我的小廝淋到雨發燒了,我沒有銀子讓他看病,可以拜托你們幫個忙嗎?”
聞言,陸香芙驚詫問道:“公子,你不是當了一百兩的銀票嗎,怎么會沒有銀子……難不成,你把錢都給了那個大娘?”
秦鈺棠望向她,認出她是早些時曾好意勸過他的姑娘,心里疑惑她怎么還在這,倒是管伯也認出他來了,向他介紹道:“公子,這位是我們當家的,陸掌柜!
秦鈺棠原本以為陸香芙是當鋪客人,聽到她是掌柜,面露錯愕。
陸香芙蹙起秀眉又道:“你真的給了?我說過了,那個大娘專門騙外地人!
秦鈺棠終于有反應了,溫吞的朝她笑了笑道:“我想那位大娘真的有困難,她說她小兒子病了,和她的大兒子一起跪下來求我幫她,不像是假的。”
陸香芙真是說不出話了,這個人是腦子有病嗎?他是笨蛋嗎?她都警告過他了,他還被騙!而被騙光所有錢,淪落到這地步,他竟還幫騙子說話,還笑得出來不過她也真是的,她都得到那塊上好的青玉,可以賺到可觀的差價了,何必在意他是不是受騙,將當來的錢全給了那個大娘?
陸香芙揉揉略疼的額際,擠出微笑道:“魏叔,能幫我去請大夫嗎?”
不用她說,魏叔早在一旁穿起蓑衣。
秦鈺棠一直在等她回應,聽她說要請大夫,立即朝她露出無比感激的笑容道:“謝陸掌柜幫忙,我會寫信請家父寄錢過來的!
錢被騙光了,只能伸手向家里人要錢嗎?
這下陸香芙更覺得他是個空有臉蛋、嬌生慣養的無用公子哥了。“不急,等病好了再說。”她客套地笑著,接著吩咐伙計,“去燒水吧!
她旋即請管叔幫忙將病人扶到二樓去,換去身上濕衣,免得愈病愈重。
沒多久,大夫來了,開了藥方,說是好好休息,吃個兩、三天藥就好了。
阿哲被安置在二樓的客房里,客房是木板大通鋪,阿哲躺在棉被上,身上也蓋了條厚重的被子。
秦鈺棠一直等到阿哲喝了藥才去沐浴更衣,他的衣服都濕了,竹簍里的另一套換洗衣服也被雨打濕了,幸好管伯借了他衣服穿,只是衣料粗糙了點,令他的頸子泛起片片紅點,他忍不住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