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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情事 第二章 作者:華琤
    “凝香,咳……咳……”陳大夫人掩嘴輕咳,候在身旁的人兒輕拍了拍她的背助她順氣后,趕緊倒了杯水服侍她喝下。

    “夫人身體違和,還是先歇息吧!”凝香順手將茶杯注滿溫水,以備不時之需。

    “不,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來,先把這戴上!标惔蠓蛉藞唐鹉愕氖郑瑸樗咨弦恢磺啻渲袔аt的玉環后,輕撫著她略顯粗糙的手心。

    這是一雙操勞家務的手。陳大夫人出神的想著。

    “夫人,這只玉環……”凝香開口喚回她的意識。

    “喔!這是當初得知我生了女兒后,江家差人送過來的訂親信物,據說有清血保身甚至安胎的能力,壓在箱底十幾年了呢!标惔蠓蛉随告傅纴怼

    凝香低頭注視著在燭光下透著清綠艷紅光芒的玉環,第一眼便喜歡上它。

    “這些年來,是我們虧待你了!标惔蠓蛉苏Z帶歉疚。

    “夫人快別這么說,在這里的每一天,凝香都過得很快樂。”

    多么善體人意的好女孩啊!“你該曉得,打你來這兒,我們就從來沒把你當外人看,你出嫁,我的心情就像在嫁女兒一樣。”陳大夫人柔聲道。

    “凝香曉得。”

    “唉!都怪我那任性妄為的女兒,打小就被我和老爺寵得無法無天,這才累了你得代她出嫁。不過……咳……江家那孩子,相貌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想著你日后能過的好日子,我和老爺心下都為你高興著呢!”

    凝香但笑不語。

    “你娘過世得早,這事也不好啟口,不過出閣前,有些閨房之事還是得讓你有心里準備,咳……咳……”

    凝香趕忙伺候著陳大夫人喝茶,就在她的咳嗽聲中聽完那不好啟口的事。

    ***************

    花轎和聘禮已到,新郎并未隨著花轎前來迎娶,僅由丫環及喜娘持著名帖代表。

    這對女方實在不是什么尊重的舉動,但因迎娶路途遙遠,來回費時,新郎又是身負偌大家業的大忙人,沒有人介意新郎未親自迎娶的事。

    隨行人員經過一晚的豐盛招待和舒適休息后,已神清氣爽的準備隨時再出發。

    凝香望了眼身居八年的住所,輕輕合上木門,繞過蜿蜓曲折的小徑,來到另一邊的木屋。

    木屋里頭沒人,她繞過屋后,果然在清晨的暖陽下看到正在為花圃除草的佝僂身影,她的雙眸迅速泛起一層淚霧。

    她回想起那一年初來陳府,她執意用封閉心靈和漠然的態度對待每一個人,包括自己,是何伯帶著她跑上跑下,教她這教她那,勾起她學習管理一個府邸的興趣后,她才日漸忘了放逐自己于悲傷中。

    兩年前何伯大病一場后體力轉衰,卻又因無時無刻勞心府里雜事,導致舊疾一再復發,她二話不說接手何伯身為總管所做的一切事務后,何伯才停止煩憂放心休養。

    凝香伸手抹掉眼中的淚意,仔細看清楚現下優閑度日而日益恢復健康的長者。

    若說這座大宅里有什么最令她放心不下的,便是何伯了,無法待在他身邊,侍奉他至終老,她遺憾啊!

    “何伯!彼p喚了聲。

    “凝兒,是你啊!”老者聞聲,高興的回頭。

    “何伯,我來向您辭行!蹦愠慰偣茏呷ィ驹谒砬。

    何總管眼中閃過不舍和落寞,隨即強打起精神,“不管到了哪兒都一樣,何伯永遠惦記著你,永遠祈求老天爺保佑你,有什么委屈,記得捎信給何伯啊!”

    唉,多說無益,一開始獲知凝兒代嫁的事,他也曾大發脾氣,而今,丫頭被利用的挫折感已讓她總算有個好歸宿的欣慰所取代,只要丫頭過得好,他這糟老頭怎樣都無所謂的。

    “凝兒知道,凝兒也會永遠祈求老天爺保佑您的!鄙钗跉,凝香硬是壓下滿腔的愁意,再次叮囑著,“以后,府里的事自有茵蓉打理,她有不明白的地方,自會來向您請教,您可別再操心起府里的事了。”

    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凝香在完全接手府里事務后,便培養了略有管理天分,長在府里嫁在府里,看來會一輩子待在府里的茵蓉成為她的副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我還要等你帶著你的孩子回來,叫我一聲何爺爺呢!”何總管凝視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可人兒,為她的綽約風姿、蕙質蘭心、內外俱美感到滿心的驕傲。

    和風吹動花圃里的花花草草,也揚起兩人的發和衣,飄揚在空中。

    良久,何總管沉聲問道:“可會有怨?”

    “凝香無怨。”話中已是哽咽。

    “那么,去吧。”何總管彎下腰低下頭,繼續為隨風擺動的花兒除著草,直到聽見凝香腳步聲遠去,這才讓成串的淚滴下,落至土里,消逝不見。

    ***************

    江招富由經營布莊起家,他靈活的頭腦、精準的目光、大膽的經營策略,打敗眾多競爭者,很快的,江氏錦繡布莊遍布北方各大重要城鄉。

    經商成功帶來的是源源不絕的財富,為了管理各處的大小分號,江招富建了三大山莊,分別為浮月山莊、觀月山莊、映月山莊,在各鄉城則建有別業或臨時住所,他和夫人居無定所,三個兒子則各據一處山莊,管理其下所轄大小分號,兄弟間持的是亦合作亦競爭的微妙關系。

    江招富已仙逝,但江老夫人仍健在,這位幫助丈夫一手創立錦銹布莊的賢內助,仍掌控江氏大權,至今她仍定期巡視各大小分號,其精明能干不因年齡的增長而衰退。

    浮月山莊位于最熱鬧的京城,是江老夫人大兒子江伯堯所據之處,掌管數十分號。但江伯堯生性淡泊,不愛錢財愛自由,迎進門的媳婦亦是同好,兩人成天游樂無所事事,比起其弟江仲堯、江叔堯差多了不說,還曾一度陷旗下布莊于經濟險境,令江老夫人大怒不已。

    沒讓江老夫人為大兒子納個精明如自己的妾的原因是,江伯堯唯一的兒子江子滔很爭氣,從三歲起便跟在她身邊東撥撥算盤珠子、西翻翻帳本簿子,顯現出對生意管理的濃厚興趣,江老夫人大喜之下,決定好好栽培這第三代繼承人,直接放棄兒子和媳婦。

    江子滔也沒讓江老夫人失望,他的學習力、創意和運籌帷幄的能力,令她贊賞不已,甚至未及弱冠之年,江老夫人便已放心的將主導權全數交予他,至今五年了,他不但將旗下布莊經營得有聲有色,比起較注重守成的大叔和二叔,他更多了份擴張事業的野心和魄力,而他今年才二十三,前途無可限量。年輕有為,再加上顯赫的身世,江子滔是眾多商場大老及世家名門所欲招攬的乘龍快婿,更別提他俊朗相貌和玉樹臨風之姿風靡了多少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芳心,縱然他打小便許下了親事,他們仍試圖攀上這門親事。

    但江子滔全副的注意力卻放在布莊的經營和擴張上,即使是公務所需的應酬,也通常是敷衍的虛應過去。

    自江子滔能獨當一面后,他爹娘便縱情的游山玩水,毫無牽掛,經常一出門就三、五個月,有時甚至長達一年,因此,浮月山莊里他是最常在的主子。除了他之外,山莊里有兩位客人,是江沈月娘的外甥女,也就是他的表妹薛瓊前及她的奶娘張嬸,此外便是下人。

    這就是凝香這幾天來坐在花轎里顛簸著趕路,從態度略嫌冷淡的丫環雪青口中所得到的最多資料了,而自從花轎進了山莊,為趕上吉時,她被一大群人簇擁著沐浴、更衣、上妝、戴冠、蓋上喜帕,任喜娘牽著拜天地、拜高堂、拜夫君,而后回到洞房,也沒有機會問更多了。

    掀開喜帕的會是一張什么樣的臉孔呢?

    閉上雙眸,凝香檢視自己內心的感覺,發現她的心湖平靜無波。

    對事,她一向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但這可是攸關終生的大事,她對自己也太漠然了吧!凝香在心里嗤笑了聲。

    她已連坐了五、六天的轎子了,實在坐得好累,外頭喜筵的喧鬧似乎不打算停止,等待已成了不甚舒服的忍受,持續抗議的肚子也提醒著她自晌午到了山莊后,便未曾再進食。

    不知過了多久,鳳冠壓得頭愈來愈重,身上的霞帔亦愈來愈令她難受,讓她能繼續支撐下去的是嘈雜聲漸散漸去。

    當四周恢復寧靜時,凝香已累得快睜不開眼,雖然大夫人說,洞房花燭夜她只要躺著就好了,其余自有她夫君接手,但她恐怕一沾床便會睡著了。

    又等了好半晌,凝香自己掀起了喜帕,不知為何,突然就明白了今晚是不會有新郎的。

    既沒新郎,自然不會有人鬧洞房,也不會有洞房花燭夜。顯然這個山莊里透露著某種古怪,雪青冷淡的對待是,今兒個下午為她梳妝打扮時丫環們的不茍言笑是,就連她那遲遲未進洞房的陌生夫君亦是。

    所有人都認為她的代嫁是為自己覓了個再好不過的歸宿,不過就情況看來,他們都把事情想的太單純了。

    究竟是什么樣的深仇怨恨,會讓一個丈夫在洞房花燭夜冷落妻子呢?

    無妨,她并不急著探索。

    少了礙眼的喜帕,凝香拿下沉重的鳳冠,扭了扭脖子振作精神后,她就著案頭上的燭火,看清新房喜氣洋洋的擺設,也看清隔著屏風的那一抹纖細身影。

    “雪青,是你嗎?”

    “正是奴婢,少夫人!逼溜L另一側的人恭謹有禮的回答!梆I不餓?”

    “呃……回少夫人的話,奴婢不餓!

    即使餓也不會真的說餓吧!看來這一桌子象征著吉祥的點心,只好由她一個人獨享了。

    “不餓就好,別繼續站在那兒了,夜深了,早點去歇息吧!”凝香移步至圓桌前坐下。

    “夫人……”雪青似乎欲言又止。

    “還有什么事嗎?”

    “不!沒事,奴婢這就退下了。”

    桂圓蓮子湯,象征著富貴團圓、早生貴子……雖然菜已冷,凝香還是挑了幾道點心填飽肚子。

    吃完后,看著杯腳分別系上紅絲帶的酒杯,她就近挑了一個,為自己斟了杯酒,因為淺酌有助于入眠。

    未行同牢之禮、合巹之儀,她是不會幸福了吧?

    管他的,現下再沒有比上床休息更重要的事了。

    ***************

    天才微微亮,凝香便在鳥語聲中漸漸蘇醒。

    幾個時辰的睡眠,仍然無法完全消除連日來的奔波勞累,但這幾年來她都是一大清早便起床,要她再睡反倒不習慣。

    在陳府每天起床梳洗后,便有一大堆事要忙,從早忙到晚,日子被一件又一件的要事或瑣事填塞得充實。

    那么,在這兒呢?

    凝香坐在梳妝鏡前,編完麻花辮后才想起自己恐怕不再適合少女的裝扮了。

    但綁髻?

    她不會呢!

    略帶恍惚,凝香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一頭長發,回想她見過的發髻,試圖理出個頭緒來。

    但怎么想仍是不知道怎么綁,這時花廳傳來推門而入的聲音。

    “少夫人,你醒了。”端了盆清水的雪青微挑雙眉,但馬上恢復一貫的冷淡表情。

    “是啊。”既無溫暖的招呼笑容,凝香也懶得揚起嘴角,僅回以相同的冷淡。

    沉默的用水梳洗完畢后,她將梳子交給雪青,雪青即使沒給她這個主子好臉色過,仍是用心的為她梳了個漂亮的芙蓉髻。

    “少爺正等著你,好一同去向老夫人請安。”雪青淡淡地說道。

    “嗯!蹦阄寺,表示聽到了。梳完髻后她起身,即使萬分的不習慣,仍任雪青為她著裝、打點。

    “少夫人身材真好!毖┣嗖蛔杂X的脫口而出,而后像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兩朵紅云飛至頰上,很是困窘。

    “謝謝!蹦懵冻鰷\笑,很高興她并不是生性冷漠。

    東弄弄、西弄弄了好一會見,花廳突然傳來了不耐煩的男聲!把┣啵烤购昧藳]?”

    “這就好了。”雪青快手快腳的在凝香腰際別上一圈相襯的玉飾后,門外的人已不耐煩的闖進內室。

    凝香緩緩轉身,飄逸的裙擺隨著旋動而漾出一朵美麗的紅色裙花,而后她發現自己被一雙深邃而若有所思的雙眸攫住。

    這就是她的夫君江子滔嗎?

    之前,她很難想象這世上究竟什么樣的男子能令眾多女子爭相追求,但她現在知道了。

    一身雪白錦緞襯得他愈加的修長俊挺、英姿煥發,渾身散發的俊朗神采教人舍不得將目光移去,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那緊抿的薄唇了,明白昭示著他并不高興他所見到的。

    他并不高興見到她。

    是啊!昨晚他不就表示得很清楚了嗎?他根本就不希望她在這兒,就和她一樣,她也不希望她在這兒。

    真好,看來他們有第一個共識了呢!凝香忍不住泛起一朵淺笑。

    她的表情令江子滔感到刺眼極了。

    這個笨女人到底明不明白,經過昨晚她已經由新婦淪為絲毫不受寵的棄婦了。

    她該哭,該紅著眼睛怨懟地望著他,質問他為何如此待她,不是嗎?

    但她卻該死的打扮得美美的,還沖著他怡然自得的笑。

    “昨晚睡得如何?”江子滔極力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眼神凌厲的瞅著她。

    “很好,夫君!蹦阈σ饕鞯幕氐馈

    “很好,待會兒就像這樣子回答奶奶!闭Z畢,他率先旋身離開。

    好半晌后,雪青面帶疑惑的望了望似乎不打算移身的凝香,“少夫人,您不跟上去?”

    凝香還來不及回答問題,剛才離開的人已氣沖沖的返回。

    “你干嘛不跟上來?”江子滔氣急敗壞的問道。

    他都走出門也停下來等她好一會兒了,卻還不見她的人影。

    “啊!我需要跟上去嗎?我適才似乎沒有聽到有人‘請’我跟上去!蹦愎首饔犎坏奈⑻羝饍傻佬忝。

    此話一出,兩人皆詫異的直盯著她。

    “‘請’隨我來吧!夫人!闭Z帶三分譏諷,江子滔再次旋身,這回很確定他的新婚妻子會跟上來。

    雪青望著對她莫測高深一笑后始跟著江子滔離開的纖細身影,發愣許久后開始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少夫人真是個奇怪的人。

    洞房花燭夜沒了新郎,哪個新娘能不急不慌?偏偏少夫人卻鎮定得就像沒事一般,不但對少爺的行蹤一聲不吭,居然還有心情一個人吃掉這些理應同少爺一起享用的點心,而看她一大早便神清氣爽的模樣,想必也睡了個好覺。

    天!少夫人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是她遭此對待,怕不慌亂無措的默默垂淚到天明。

    還有,她竟敢質疑少爺的話和他正面對陣,在這莊里除了老夫人,是無人能如此對少爺的,甚至連老爺和夫人也不例外。

    但她初來乍到竟敢如此,真是不可思議。

    “雪青、雪青……”門外路過的丫環見主子不在,走進花廳喚著。

    “云裳,是你啊!

    “雪青,快跟咱們說,少夫人是怎么樣的人啊!大伙好奇死了!痹粕驯牬竺利惖碾p眸,微咬下唇,一臉期待。

    “我跟你說……”雪青壓低聲音,將自己的看法告訴最要好的朋友。

    當天早上,少夫人的行事古怪已傳遍全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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