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熏肉以豬五花搭著鳳梨片,有點類似蜜汁火腿,咬下去油花便融入口中,畫翠綠,滑嫩清香,湯純味美,這些菜十之八九都是她愛吃的。
只有油燜大蝦她是不吃的,因為要剝殼,太麻煩了。
她吃得美美的,冷不防就見鳳訣遞過來一只碟子,堆迭的是剝好蝦殼的大蝦。
蕁菜也是他讓人從西湖專送過來的。
鳳訣不想做得太明顯,怕會嚇跑她,但是人真有習慣性,很自然就把她不吃的大蝦拿過來一只只剝了。
可惜的是于露白聲稱自己已經飽了,連碰都沒碰。
這能沒腦子的吞進肚子嗎?
抵死也不能!
他是雇主,可以心血來潮,做事沒分寸,她不能。
覷著于露白用眼白瞧人的樣兒,鳳訣有點掩耳盜鈴地道:“我這不是閑著嗎?浪費食物不好。”
“既然九爺都剝了,就自己吃了吧!
就自己吃了吧……
那個蠢貨!大蠢貨!明明看起來精明能干得要命,叫他把蝦子吃了,他還真的吃了個精光。
結果咧?
“你不能吃海鮮,為什么不早說?”除了蝦,于露白想起來他們還在喬家吃了斫鲙,這人是嫌命太長,拿來玩嗎?
瞧瞧他這會兒的豬頭樣子,全身出疹,癢得恨不得把全身都抓遍,逼不得已他們只能在附近找了家客棧歇下,又趕緊找來郎中,看著鳳訣喝了藥睡過去,于露白和蒙寰才算松了口氣。
“九爺不只大蝦不能吃,魚也不能!泵慑疽怀龇块T就用指責口氣沖著于露白說道。
這是指責她嗎?
于露白腦袋耷拉,“對不住,我真的不知道。”
蒙寰完全沒想到她全不逃避,立即認錯,聲音不由軟了半分,“九爺通常不會說,他的身子其實并不算太好,一年多前奇跡似的活過來后,又馬不停蹄的到處奔波,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我又是個粗心大意的,你好歹是個姑娘家,就請你多看護著九爺,我蒙寰感激不盡!
什么、什么感激不盡?誰需要你的感激?
“你知道我是女子?”什么時候露的餡?
“大家都知道!”他給了于露白一個“你怎么那么笨”的眼神,想蒙誰呢?也不瞧瞧你的身材,和男人的窄腰寬臀、三大五粗能一樣嗎?
大家都知道?于露白忽然覺得全身無力,她還以為自己沒有一點破綻,嗚,原來她才是那個傻的。
也罷!戳破了那層紗,那么她也不用再費力的掩飾自己女子身分——每天一早醒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用布條把自己的胸部緊緊裹住,這一年下來,她其實也有些吃不消了。
“既然知道我是女子,你還把你家九爺推給我,蒙寰啊蒙寰,你壓根沒考慮到我的閨譽吧?”好你個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家伙,別人的小孩死不完。
果然,原本一腔熱血的大木頭頓時臉色漲成了紅面關公,“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壓根沒有想那么深好不好,早知道他干么捅破那層窗戶紙?
“得了,我會看著辦的。”怎么一副她欺凌弱小的樣子,這事又不是她挑起來的!
“要不,這事就當你知我知,我發誓絕不外傳?”他居然豎起三根指頭,擺出“請你相信我的人格吧”的神情。
“我去替九爺做點清淡的食物,等會兒有多的留在灶頭,你就去吃!敝划斏狭速\船,馬馬虎虎、別想太多的繼續坐下去了。
“多謝于姑娘……護衛!边@是化干戈為玉帛了吧?嘿嘿,想不到她出乎意料的好說話,都這節骨眼了還想到給他留菜。
之前,都是他的偏見。
于露白向掌柜的借了廚房。
看著油煙騰騰的灶臺,她心里怨嘆了下,難道她就是廚子的命?這些日子跑廚房跑得會不會太勤快了?她在家當小姐的時候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娘親要是知道她這整天舞刀弄槍的女兒肯下廚了,不曉得是喜極而泣還是感嘆女生外向?
呸呸呸,什么女生外向?她還沒嫁人!
怨嘆歸怨嘆,她還是撩起袖子,就著廚房里的東西做了三道簡單的菜:清蒸蛋羹、爽拌三絲和黃瓜肉絲兒炒面。
鳳訣其實沒什么胃口,全身出了疹子,又腫又癢,說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可于露白難得主動給他做吃的,心里還是有幾分竊喜,拿起調羹隨意吃了兩口蛋羹,發現蒸蛋鮮嫩無比,還透著清香,一問才知道她是用雞湯和熱水燉出來的。
爽拌三絲是素菜,藕尖、火腿、綠豆涼粉,拌著自調醬汁,一入口清爽無比,炒面是紫薯搟的面條,以為油膩,吃過后發現小黃瓜、紅蘿卜、蛋皮、木耳、韭菜、肉絲,顏色賞心悅目不說,面條勁道足,還有淡淡的薯香,完全沒有油膩感。
鳳訣很捧場的吃光。
“我沒想到你煮的菜這么好吃!币猹q未盡。上次那斫鲙和撥霞供已經是驚艷,這回就連家常小菜也這么出色,太深得他心了。
真要說大魚大肉不稀奇,最動人心的還是這些家常菜,才是雋永。
“你我又不是舊識,哪里知道我擅長什么、不擅長什么?”
他垂下眼睫,從小和你打鬧到大,就只差沒把你娶過門,你有什么我不清楚的?
不過從前以為是很簡單的青梅竹馬關系,后來卻迷迷糊糊的成為世上最復雜的男女關系。
他期待著迎娶她入門的那天趕快到來,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死在山戎。
再活一世,知道她平安無恙后,他以為他可以將感情悶在心里,然而,見了她以后,才知道他根本離不開她,無法忍受隱藏自己對她的感情,但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吐露自己對她的一片心和真實的身分?
鐵杵磨成針雖然太不實際,可是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他有心,重新獲得她的感情就不會是難事吧?
“吃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趕緊好起來,看起來紅疹已經慢慢在退了,你再忍個幾天,這種疹子要是抓得太過分,留下疤痕,可就難看了。嘖,不是我愛說你,身體是本錢,身體不好賺那么多身家留給誰用啊?”他到底有多少家口要養,干下這么大的事業做啥呢?
“你這是在關心我?”有抹喜色劃過他的唇邊。
“你想得美,我是不想拖遲了行程,早點卸鏢,早點了事!
她說得公事公辦的口吻,其實鳳訣了解她,她就是個嘴硬心軟的姑娘,但是在他還沒有把握現在這副皮相對她有足夠吸引力之前,先順著她吧。
“那晚膳我們吃什么?”
“大爺,你才剛吃過午飯!边@是把她當廚娘用了嗎?用得順手否?
“我是病人!
改為哀兵策略了嗎?懶得理你!
“你這么使喚我,我要加錢!”
“加多少?”他完全沒有拒絕的意思,一副大爺有的是錢!
“不說別的,伺候你吃食這不在我們之前的約定里,你要吃什么,在我的能力范圍里我可以做給你吃,當然只有你生病的這幾天。一天嘛,我也不拿多,就五十兩銀子好了!彼斐鑫甯割^。
五十兩還叫不拿多?
不過鳳訣眼睛眨也不眨的應下,“就這么說定!
這一年,他把鳳家快要倒閉的鋪子重新整頓,推上正軌,快速發展,還遠遠超越對手,為了上位,他用心計較,多番籌謀,方能坐上廣東十三行三當家的位置,為了賺錢,他把三分之二的本錢都投注到海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