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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難纏 第八章 作者:蕭磊
    他發誓,不殺此人,誓不姓雷。

    一把亮晃的大刀在方瞳脖子上,架刀之人,臉上有再熟悉不過的刀疤。

    扭曲丑陋,邪惡無比。

    雷續斷瞪紅了雙眼。

    “很不陌生的場面。這回,還是照例要我往心口上補上一劍?”鎖定唇角滲血又昏迷的方瞳,強自鎮定。

    “蠢事不做第二次!钡栋棠腥搜鎏旃笮Γ七^方瞳靠近崖邊。

    “他要有閃失,我馬上宰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先讓你有閃失,再讓他有閃失,你打算怎么宰我?”邪邪一笑,又推方瞳欺近懸崖邊緣。俯望下去,是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掉下去保證粉身碎骨。

    雷續斷心急如焚地朝前踏上一步。

    “你可以再靠近一點,我保證這小子比你還快見到閻王,要不要試試?反正這小子沒知沒覺,這么掉下去也不曉得痛,哈哈!”狂妄大笑,喝阻雷續斷再靠近的念頭。

    “你想怎么樣?要我怎么做?”狠一咬牙,他眼尖瞥見方瞳呻吟轉醒。

    “大……大叔……”方瞳睜開眼。“續斷!”戲碼重演,他又被威脅了嗎?哎呀,他真像二當家大叔所說,是個掃把星哪。心急地站穩身子,才訝然瞥見自己立于崖邊……

    見方瞳有些失神恍惚,引來雷續斷震天狂吼。

    “不要往下看!”

    勉強定住神,壓下懼高心理。方瞳微抬頭,瞧向惡煞大叔!按笫,怎么你老做這種不光明正大的事?威脅人不好……”

    “閉嘴!”

    “不要打他!”雷續斷看得心痛,狠狠抽氣!坝性捒煺f,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男人擲出一個小瓷瓶!昂攘怂。再戴上那邊的手銬腳鐐。”他用下巴點點擱在一旁的器具,滿臉邪氣。

    瓶里是至毒,手銬腳鐐是防止雷續斷施展身手,這么一跳下谷底,還有得活嗎?哈哈哈!

    方瞳拔高音調尖叫:“不能喝、不能喝!那肯定是毒藥!”連他這么笨都猜得到,續斷哪里會不明白呢?可是、可是為什么還要去拿起那個瓶子呢?

    又是為了救他!又是為了救他!

    雷續斷拔開瓶塞,遠遠望見寨子里的人蜂擁趕上。

    他不喝,方瞳肯定會沒命;他喝下,這男人也不見得會放人……但至少,寨里人會幫他搶救方瞳……

    一抬手,就聽見方瞳凄厲的哭喊:

    “你怎么這樣!大叔你怎么這樣!咱們都還沒想好看見鬼魂的方法,你就想逼續斷死!我又答應過我娘絕不自行了斷,雖然我只想死在續斷手中,但事如今,也沒辦法了,你不要以放我來威脅人,要害死續斷,先殺我吧!“

    刀疤男人瞠了瞠眼,有少許錯愕,他原就沒打算放過這小子,要放他只是用來恐嚇的借口,被這么一說,倒怔愣了起來。還有,這小子說的是什么莫名其妙屁話?鬼魂?

    漢兒寨一群人氣喘吁吁攀上崖頂,就聽見方瞳一席話。

    “瞳大夫……”紅中白皮傻了眼。鬼魂?

    “你們叫他殺我、叫他殺我吧。”如果可以,他真想自己跳下去,這樣一來就可以免除雷續斷的威脅了。

    “不要亂動!”雷續斷神經繃到極限,惶恐驚懼瞪住方瞳腳下不停跌落的碎石!昂认逻@個?戴上手銬腳鐐?”

    “對,然后在我面前跳下去!

    二當家急得猛敲拐杖!澳愀?你敢逼咱大當家死,老子把你碎尸萬段!”氣得他都忘了自己沒殺過人。

    “試試看!彼挠媱澘墒菕冻址酵钡较铝松娇擅撋頌橹。只要一脫身,他馬上宰了這小子。

    崖頂陰風惻惻,掃過眼前惡漢臉上陰險的刀疤,二當家一群人不約而同為雷續斷的安危打了個寒顫。

    “你殺了我吧,殺我吧!”方瞳堅定地道,卻在合眼的當口瞥見雷續斷又執起小瓶!安灰!你……你敢喝?你要真喝下去,我……我……”連對娘親的誓言都不顧了。“你要喝了,我馬上跳下去!”在天之靈的娘,抱歉了,雷續斷是他很重視的人。

    雷續斷怔愣住,眾人倒抽一口氣。

    “這娃兒真是不怕死?連命都不要了?”二當家嚇得有點口齒不清。

    “你敢?!你敢跳下去!”換成雷續斷大吼。

    “你要敢喝,我就敢跳!狈酵V定回道。

    “你!”早不變、晚不變,這小子選在這個時候變聰明了。雷續斷握住瓷,瞬間猶豫起來。

    一干人相互抵制,靜得崖上草木悄寒。

    刀疤男人冷汗齊下,不著痕跡將方瞳稍稍拖離崖緣;這萬一當真跳下去,他的護身符、擋箭牌全沒了,還活得了嗎?

    千錯萬錯,錯在他沒想到這臭小子鬼竟然不怕死。

    “我保證……”雷續斷改了口氣,換為誘哄:“這么點高度死不了的,毒藥、手銬、腳鐐算什么,我身手好得很……”

    “你騙人、你騙人!”方瞳一臉淚水奔竄,不顧危險地朝崖緣彎身探去!斑@么深,怎么死不了?”

    雷續斷握緊雙手,轉向刀疤男人!澳憧匆娏,他并不怕死,現在,你保證我跳下去之后你肯定會放人,如果你打得是挾持他逃到山下的算盤,勸你放棄吧。他會在你挾持他走之前先跟我走,信不信到時候這里會成為你的葬身之地!惫室饪戳松砗笥塾嗟恼褡鰹榫妫凳舅麆e打如意算盤。

    刀疤男人的冷汗已一身都是!啊茫悄阋步o我保證,我放了這小子,你的人也放我走!鼻閯葑兊糜悬c特殊,都得怪這小子不怕死。他上回在客棧里早該察覺了,該死!“還有,你也保證你跳下去之前,這小子不會先跳下去!”不然他就玩完了。

    “我……”

    “我不要你保證!”方瞳哭哭叫叫,拚命跺腳!澳阋懒耍瑧{我的腦子怎么想得出見你鬼魂的方法嘛,還不如我死,你不也說你比較聰明嗎?一定可以……”

    “這娃兒又扯鬼話了。”二當家挑起大濃眉嘀咕,和三當家交頭接耳。

    “嗯……搞不好是什么暗語之類的……”

    “別傻了,那小鬼笨死了,會講暗語才怪!”

    “可是……哎哎,現下怎么辦?咱們得想想法子才成。”三當家慌得拼命扯發。

    “二、三當家的!焙箢^有小伙子獻出一計:“不如咱們就攻上去吧,就算會犧牲瞳大夫出沒辦法,至少能救回大當家!辈贿@么做,毒藥配鐐銬,穩死的嘛。

    二當家瞪他一眼。“去你的!你以為這樣算救回大當家呀?方瞳那小了一死,大當家還活得下去嗎……哼哼,看……看什么看?眼睛大啊?”尷尬地朝三當家噴噴口水,噴回他一臉古怪瞧人的眼神。

    一回頭,又聽見方瞳在大聲嚷嚷。

    “你喝,我跳!”

    “小瞳……”雷續斷舉到唇邊的手又放下。

    “不要再羅嗦!”刀疤男子等得不耐煩,神情愈來愈急躁。“小鬼,我放過你,反正我要找的人是他!

    “我不要你放過我!”

    “你……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刀疤男恐嚇地揚起大刀。

    “我不怕!

    “小瞳,照我說的算!崩桌m斷皺起眉,看出刀疤男人越發不安。這是個好現象,他有可能自亂陣腳,制造出解救方瞳的機會;他也可能狗急跳墻,豁出去同歸于盡。萬一選了后者,方瞳就完了。

    “為什么要依你?我死比較好。”他死了,續斷就沒有后顧之憂,可以放心制裁這惡人。

    “我死比較好!

    “我啦……”

    “誰死都一樣!”刀疤男人浮躁一喝,已經開始紛亂。時間拖得愈久,對他而言愈不利。

    “才不一樣!”方瞳重重一甩頭,霧濕的盈水大眼又對上他。“大叔,你真是不明白,我和續斷誰死怎么會一樣呢?我笨、他聰明;我該死、他不能死;我沒爹沒娘、他有一寨子人要養;再說……我這輩子除了我娘,就愛他一個人了。”

    “小瞳!”雷續斷激動得渾身發抖。

    “瞳大夫……”一旁擔心的人全啞了聲音。

    二、三當家也紅了眼眶。

    雷續斷吸吸氣,一個冒險的念頭驀然成型。

    “聽著!”他望定方瞳,眼底有洶涌翻滾的火熱!拔疫是要喝,你聽我的,不要跳。”

    “我不聽!我才不……哇啊啊!續斷!”

    “大當家的!”

    如潮浪般的慘叫淹沒崖頂,每雙眼睛震驚地瞧著雷續斷將藥汁一飲而盡。

    然后,走向放置手銬腳鐐的所在。

    彎身撿拾時,從眼角余光瞄見刀疤男人松口氣、失神了下,以及——方瞳趁機朝崖邊蹬去!

    “小瞳!”他沖向前,在刀疤男人一楞的空隙,大掌擊向他胸口,震得人全往谷底墜落……下墜的同時,雙掌一推,成功將方瞳向上托回崖頂,重重的身體直墜而下……——

    雷續斷,生死不明。

    “續斷!續斷!”方瞳沖過去大叫,又要跟著跳下。

    一群人又拖又拉,好不容易才按下他要繼續住下跳的身子。

    能按下不因為他放棄,而是,他暈了。

    二、三當家同時嘆了口氣,強忍心中不住涌上的老淚。這么一跳,雖沒有手銬腳鐐,會有活著的希望嗎?唉。

    “二當家的、三當家的!”一名守哨的人匆匆忙忙攀上崖頂,被一場哀戚嚇得不知所措!澳莻……元悠、無念回來了……”

    “回來了?!”二當家抖著嗓子,抹抹臉頰,渾身像是沒力。“回來了……現在才回來……遲了……來不及了……”踏著蹣跚腳步,和三當家相扶持地慢慢走下崖頂。

    一面走,一面悄悄落淚;盍诉@么大把年紀還沒這么哭過。

    白元悠微笑地迎面走來,身后跟著兩個年輕的陌生面孔,另外,再押著一個老的。

    “二叔、三叔,我大哥呢?我給他帶了兩……哎呀,小瞳?”眼尖地瞧見方瞳在后頭被抬著,訝異驚叫。

    “大當家他……大當家他掉下懸崖了……嗚嗚……”紅中擦著眼淚。袖口一片濕。

    “掉下懸崖?!”白元悠大驚,掉了手中饅頭!拔摇⑽胰デ魄!”

    “我跟你一道去!”兩名陌生男子中年輕的那一個長得高大俊挺,舉止間流露出一股王公貴氣。

    白元悠頓了頓,扯過他雙雙住崖頂飛縱而去。

    寒風瑟瑟,崖頂只剩凄涼。

    “哪,人在這里,任你處置。”左無念放下押回來的老頭,臭臉瞥向同白元悠回來的年輕男子一瞪。

    “小……小瞳……”老頭兒慚愧地低下頭,說不出話。

    方瞳動了動僵硬的肩膀!澳恪銥槭裁匆@么做?”

    “我……我……”老頭內疚地朝地一跪,痛哭失聲——“是我對不住你,也對不住你娘,我就是貪心嘛、卑鄙嘛,一時鬼迷心竅,才做出那事……”

    “你的貪心、你的卑鄙,害死了我娘,你……你怎么下得了手,師傅!”淚水一落,方瞳哭倒在老頭兒面前,用力搖晃他!澳阍趺聪碌昧耸郑课夷锞茨阆裼H爹一樣,你居然為了獨占一貼新方子,在我娘的藥里下了毒?!你要以那獨門秘方成名我給你,你為什么要害死我娘?為什么害死我娘?”天底下竟有這種貪婪之人,而這個人還是他的師傅?!

    老頭兒又羞又愧!拔耶敃r真……真個是沒了心肝,只想到那藥方若出問題,依你的性子肯定活不下去,那我……那我就……”可以霸占那方子得名求利了。

    “我是活不下去……”也是這樣,才遇著了雷續斷。他若不是一心求死,便不會認識他了。

    可是,到頭來又如何?他害死了他!

    見方瞳哭得厲害,白元悠踱過來拉他坐上床邊!叭耸谴蟾缫規Щ貋淼,他早發覺事情古怪,那現在你打算如何?”

    “……”方瞳沉默地轉向老師傅,又轉向白元悠,最后再轉回老師傅身上!澳恪甙。”逝者已矣,又能如何?

    “走?你放他走?!”左無念跳起來大叫。

    白元悠微微吃驚,隨后勾出淡笑!澳闵屏紗渭,是值得大哥保護!彼藘蓚時辰時間,總算聽完紅中白皮哭哭啼啼地道盡這些日子寨里情況。

    “我才不值得!币暰模糊地望著左無念將師傅趕出去,又是一陣心痛。“我又笨又遲鈍,善良有什么用?單純有什么用?救不了續斷,我根本不值得!”哇的一聲,他趴上白元悠的肩膀。

    “好好好,你別再哭,我請你吃糖、吃甜餅好不好?哪,不還有糖粟子!卑自铺统鲆欢蚜闶,輕輕拍著他。

    久不開口的年輕男子突然出聲:“啊,你幾時偷買了粟子,我怎么不知道?”

    “要給你知道,我還用混嗎?”白元悠斜眼一瞟,無聲彈出兩道小黑影,分別落在年輕男子與左無念手中!斑,嘗嘗,味道不錯喲!

    左無念放下掌中粟子,板著臭臉甩門而去。

    “無念他……怎么了?”

    “他不舒服!卑自坪呛切。看得年輕男子頭皮一陣發麻。

    “你要是個女的,肯定是妖女!贝蛄岁嚩哙,想起自己是如何被死纏爛打兼倒追。這聰明又美麗的山賊,果然是惹不起。

    “請問,你是誰?”方瞳后知后覺才發現房里多了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哈!有趣有趣,我還在猜你何時要問呢。”年輕男子擊掌一笑。高高在上的氣質暴露無遺!拔遥偼醺氯瓮鯛,佟湛天!

    “媽的!元悠小子帶了個王爺進土匪窩?有沒有搞錯?”二當家小心翼翼附在三當家耳邊嘀咕,就怕給那個看起來不像王爺的小伙子聽到。

    佟湛天耳朵動了動。“這兩位是……元悠的二叔、三叔吧!彼δ樣,嚇得二、三當家慌忙跳上椅子。

    吃到這歲數,還沒見過這種高等人,難免驚慌嘛。

    “你們可知道,”佟湛天閑閑一笑,坐回椅內翹起二郎腿!肮俑谋R,已經圍守在把果嶺下了!

    “啥——啥?!”二當家驚訝地瞪圓眼。

    “你們這班山賊當得也未免太不稱職,居然連個探子都沒有,人家就要打上來了還不知道?”佟湛天故作驚訝,一眼瞧見縮在角落的方瞳正想悄悄離去。“你不聽咱們閑聊啦?”他問道。

    “啊……我……我去茅廁……”生平第一次撒慌,有點臉紅心跳。

    “我也去!”

    “老子也要!”

    又……又來了。方瞳眨眨眼,失魂落魄坐回最角落的椅子上,沮喪地瞧著一票猛盯他一舉一動看的眼睛。

    他的臉上就當真寫著“想死”兩字嗎?

    “我……我不過去茅廁……”

    “錯!睋u扇的身影晃入屋內,二、三當家趁機一溜,硬是躲掉和“高等人”在一塊兒的無形壓迫。白元悠溫笑收起扇。“小瞳,你臉上寫的不是‘茅廁’而是‘想死’呢!

    “不……不是吧?”

    “是,當然是!卑自凄ǹ诓,笑彎眼!拔艺f過嘛,你心里想什么,表情就寫什么,忘了嗎?”

    佟湛天插嘴。“容我失禮一下,臉上寫著‘茅廁’是什么模樣?”

    “哎喲,甭問,我這軟飴可以借你收藏起來,等擺個十天半個月再拿出來吃掉,包準你比誰都明白那模樣。試試吧?”開心地將手中糧果拋向空中再接下,存心拿人尋開心。佟湛天氣鼓臉蹬回原位。

    “元悠,”方瞳不解地望住他笑臉。“續斷死了,你不難過嗎?”難道是……苦中作樂?哎呀,好堅強。

    “說到這個,”他的臉隨即夸張地垮下來,燦爛的笑容頓時化成搖搖欲墜的晶瑩淚滴!鞍。耶斎浑y過呀,想到向來不茍言笑、既嚴肅又死板的大哥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竟沒福氣地一命嗚呼哀哉,還死得不見一根骨頭,慘得連尸首都沒得收,真是……哇呀!”本來還想順便掉幾滴哀傷的淚水,卻在手中軟飴掉落之際變成大叫。

    佟湛天強忍住笑!暗米锿鲮`會倒楣的!

    “元悠?”方瞳來回探視兩人,倏地朝空無一人的窗外看去。

    “沒事、沒事,手滑了一下!卑自菩奶鄣厥捌饘氊愄枪,迅速瞥向窗口!澳闱剖裁?”

    “不,沒什么!狈酵珦u了搖頭,才收回莫名的視線。方才,他是想看什么嗎?嘆了一口氣,扯住白元悠正在啃糖的動作!霸,你這么聰明,幫我想想見靈魂的方法吧!

    “我?!那可不成,我怕鬼。”

    “?你怕鬼?昨天開始的?”佟湛天譏嘲笑道:“再說,是要你想法子,又不是要你瞧。是不是呀,小瞳兄弟!

    “嗯、嗯!狈酵疵c頭。

    “你的舌頭真欠管教!卑自茽钊魺o心地邪媚一笑,佟湛天立即雙頰火紅。

    “我上輩子欠你的……”像嘴里含了顆鹵蛋,話只在喉嚨咕噥。這土匪,準是老天派來毀來他的,要不,怎么有辦法把他這元鎮王府堂堂一個王爺治得死死的,起翻身都翻不了?

    哇,可怕。

    “見靈魂做什么?小瞳!卑自茊握浦г诙跸。

    “我……我想看看續斷!

    “哦,看他做啥?”

    “我、我有許多話想對他說。”頭一件,先要感謝他為娘澄清死因,鏟除他的陰影;其二,還得謝謝他關心保護,照顧容忍,第三嘛,最簡單,可也是最重要,就是……

    “你何不現下試著說說看?”

    方瞳驚異地望向一臉鼓勵的白元悠!罢f嗎?現在?”

    “對呀對呀,就是現在!蹦蒙缺昧饲谜菩,一派支持:“你就說說看嘛,說出來,心里也好過些是不?也許……大哥就在咱們附近……”

    “他、他沒死嗎?”方瞳驚喜地睜大眼。

    “哎呀,陰魂不散聽過沒?有些人呀,魂魄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似……哎喲!”倏地一陣慘叫,捂著的額頭已經起了個紅印。

    “喂!卑自茪獾冒胃呒馍ぁ!拔沂翘煜碌诙滥凶右!币娺^方瞳,不敢妄稱第一。

    “元……元悠,你在和誰說話?”對著屋梁墻壁?!方瞳一頭霧水地盯住他額上紅印猛瞧。

    “蚊子,歹毒的蚊子。”他小心防備地舉扇護住臉。

    “我……真的可以說?續斷他……聽得見?”

    “可以、可以,他簡直無所不在!

    “說的也是,聽說鬼魂是來去自由的!狈酵珡娮餍θ,挺坐的腰脊微微發顫!拔沂紫纫屑に麨槲医獬齼染巍

    一件一件緩緩道出,像在重新回憶一遍兩人相處過程。幾乎不記得在是何時戀上雷續斷的,也許在山寨的某一夜,也許在客棧他為他甘愿自戕那一晚,或許是在更早之前的什么時候,他不記憶得了……

    白元悠及佟湛天有默契地不開口,聽方瞳靜靜邊哭邊回憶。

    “……要和他說的話很多,最重要的是,我要親口當面對他說我……我……我……唉,算了,既然不是當面,說了也沒用。”

    白元悠暗自猛嘆息,一跺腳,聽見有人快步走近。

    “王爺!笔窃偼醺坏仁绦l,梁用!榜v兵已開始出擊,正朝把果嶺東面山坡前進。”

    “是嗎?”佟湛天笑逐顏開,旋身轉向白元悠。“怎么辦?人家開始攻擊你們了。”

    “不是‘你們’是‘咱們’。也不想想你這幾天吃誰、用誰,還不同咱們是一伙嘛?”

    白元悠輕松悠閑地回道,佟湛天也不反對地呵呵直笑。

    只有方瞳被嚇得一楞一楞。

    “這……這算是挺嚴重的事吧?你們……你們不擔心嗎?”

    “啊,擔心!卑自葡袷峭蝗槐惶嵝眩p輕拍著腦袋。“對對對,要擔心?墒悄,要打仗也得先填飽肚子,王爺、梁兄、小瞳——”他喚過三人,興奮得像要殺敵做大事。

    “咱們,用膳去吧!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這是漢兒寨成立以來面對最大規模的官府圍剿。雙方僅隔一片樹林,樹林那頭的官方,似乎抱定不一舉殲滅誓不罷休的決心。星光閃閃,月輝映得大地一片死寂、森然。

    “將軍!”清脆高亢的嗓音響遍大屋內外,喊出所有人一身冷汗。白元悠啃著雞爪子,七手八腳還想下棋兼喝茶!皢诬嚬芭诒w河,仕相護帥定天機!

    “元悠大哥!奔t中都快哭了!岸肌L生河里’……那個‘草木結冰’啦,你不害怕被砍頭嗎?”

    現在寨子外圍可以說都是官兵,人數據說是他們漢兒寨民的四、五倍,別說硬碰硬真正干起來了,就是人家高興進來走一趟,光是數不清的四腳壯馬,便足夠把他們一個個踏扁了,還打個屁?!

    白皮哭得唏哩嘩啦。“嗚……嗚,元悠大哥,咱們是不是沒救啦?你是在暗示大家等死嗎?”

    大屋一片寂靜,只聞白元悠一陣哈笑。“還逃?再將軍如何?”

    坐在他對面的佟湛天平靜移棋,臉上帶笑!皩⒌煤!這下子,絕處得逢生,再辟一場新局面!

    兩人你來我往,氣得二當家吼出怪腔怪調,火爆地就想往外沖。

    “氣死人、氣死人,再坐下去,老子屁股都快生蟲了,元悠小子,我這就沖去殺敵,要頭一顆、要命一條,老子就瞧瞧能砍人幾人!”

    “慢,且慢呀,二叔!卑自茖W⒃谄灞P,打了個飽隔!巴鯛敹疾患,咱們急啥?”

    “王爺!”三當家也跟著嚷叫:“這王爺也不曉得打哪冒出來,瞧起來愣頭愣腦,不成大器……”他是豁出去了,反正死到臨頭,哪還怕得罪人!八媸莻王爺,干嘛不救救咱們?干嘛凈讓咱們在這兒等死?屁王爺!

    “哇,你三叔挺兇!辟≌刻觳慌葱,移杯就唇。

    “咱是匪類嘛。”

    “喔,對,差點忘了,你們既是土匪,我為何要救你們?”

    “他們……他們全是一心向善的土匪呀!贝粼谝慌愿芍钡姆酵琶﹂_口,不想雷續斷努力了許久的成果毀于一旦!笆钦娴,他們不曾傷過人,老早決定棄暗投明,必改做正當百姓了!

    “是嗎?不曾傷過人?!但據我所知,你們大頭頭可是專門殺人來賺錢!

    “你、你又知道了?!”二當家心虛地大叫,屋內一片嘩然。

    “大當家的在外頭殺人?”三當家嚇一大跳,緊緊握住狼牙棒柄。“二哥,你知道?”

    “我……我……哎哎,你去問元悠啦!

    “我?!”像是惟恐天下不亂,白元悠猛打馬虎眼!拔铱墒鞘裁炊疾恢,叫大哥的鬼魂出來自己解釋吧。自己做的事,只有自個兒最清楚!边@下費事了吧?大哥那性子就是別扭,就怕大伙兒知道會擔心反對,什么買田地啊、蓋房屋的,也全瞞著眾人耳目秘密進行,現在可好,要向上百個人從頭解釋,不累死人嗎?

    “你明知大當家死了,還叫他說個屁?!”二當家猛哼。

    “他早先不,我也不想浪費口水。”

    “好了好了,別吵了!比敿倚募比绶俚睾戎顾腥,一把拍向棋桌,弄得盡是混亂!拔艺f這小子王爺,你是存心來定咱們大當家殺人的罪嗎?”

    “不,我是確定他有沒有確實殺人。”順便出府游山玩水一下。哈!

    “確定?”二當家等一群人怪叫,怎么聽怎么不懂,這種高等人講話都這么難懂嗎?

    還想再問個清楚,梁用又有回報。

    “王爺,再一刻鐘縣府人馬準備夜襲!

    一、一刻鐘?!屋內所有人震驚萬分。

    “來來來,再吃飽一點吧。以后沒機會再待在山里頭吃喝了!弊鬅o念從廚房扛出一大鍋滾燙熱粥,顯然話中有話。

    “無念大哥,你的意思是,咱們今晚很有可能全部死光光嗎?”嗚……他還那么年輕,不想死啊。紅中白皮弟兄倆哭得淚人兒似的。

    “我哪有什么意……啊。”左無念眼角余光瞥見方瞳獨自一個正朝后門溜去,一開口,被白元悠不動聲色按下來!八麜瓡ァ

    “好香的熱粥,應該還不錯……”佟湛天一伸出手,隨即被另一大掌打掉。

    左無念忿恨怒瞪他。“粗菜爛飯,請不起尊貴王爺!睂Υ閿,臉色不用太好。哼!

    白元悠一旁掩嘴偷笑。

    半刻鐘過,緊張氣氛愈見提高,風吹草動,皆成危機。

    粥鍋的蒸氣白蒙,彌漫整間大屋,氨氳難消。

    就像——大多數人的心情一般。

    “不、不管了!”二、三當家聯手迸出咆哮,踩得地板咯咯吱響!斑@回玩真的,不管了,與其坐什么待什么,還不如沖出去拼命還算男人!”

    兩道粗壯大體向外一沖,撞上一堵高高肉墻。

    手中,抱著哭昏的方瞳。

    “坐以待斃?你們最好給我解釋一下,我好不容易救回一個好好的人,你們竟讓他帶了根繩子去上吊?”

    狂放的氣息橫掃大廳,惹得白元悠笑趴到碗底,紅中白皮哥兒倆一塊昏倒——

    “大、大當家的鬼魂真的回來啦!”

    半個月后。

    名為漢兒寨的山賊窩,在官府派兵圍剿當天被一把大火焚盡,什么都不剩,連人畜骨頭全化成了灰。

    距把果嶺東南百哩處,遷入一批新生面孔。

    鮮活笑語,在村子中央一處大雜院中響起。

    “幸虧那刀疤大叔用的是偷自元鎮王府的毒藥,續斷才有得救。”

    “呵,那也得靠我佟湛天功夫好,硬著頭皮冒死也要攀下去瞧瞧,要不,大哥重得像頭熊,那短短枯枝能讓他抓得了多久?”

    “說也奇怪,大當家既然沒死,干嘛不早些讓咱們知道?害我跟白皮被嚇得暈暈死死,到現在還被人笑沒種呢,討厭!

    “哈哈,愈晚露面,愈讓小瞳多愛我一些,不好嗎?倒是話說回來,元悠,大哥我哪里對不起你,干嘛在我休養得正高興時逼我出來?”

    “哎喲,天地良心,我是不想讓小瞳哭死!

    “是啊,續斷,我要是不那么遲鈍,早該猜出元悠是在暗示我。是你不對,居然為了那種奇怪的理由躲起來!

    “啊,我不躲起來,哪里偷聽得到你夜半三更一句句愛我、愛我的話?不過,我倒以為元悠存心為了好玩。”

    “是不是好玩我不知道,只是……你別把我的話全說出來嘛!

    “好一個金童配上多情漢,本王爺算是見識到了。”

    “哎,王爺大哥,我跟白皮還得謝你救了咱們呢,沒教咱兄弟年紀輕輕,沒做英雄就先翹辮子了!

    “對呀對呀,我和紅中都對你佩服得不得了。尤其呀,你讓梁大叔亮出那道令牌……大喊什么‘元鎮王府佟王爺在此,閑人勿近’的時候,酷呆了!

    “那是梁用有默契,他做事向來不有本王爺教!

    “不,王爺抬愛了,屬下只是忠心配合王爺。”

    “梁兄,此次還多虧你在我服下解藥后,盡心盡力為我運功逼毒,雷某謝過了!

    “謝倒不必,我曾說,咱們再見是朋友!

    “朋友?哈哈,是啊,朋友!

    “對啦,王爺大哥,我和白皮都擔心,那些官兵會信咱們全燒了嗎?”

    “嘿,王爺都開口說要接收嚴辦,小小縣府敢不信?這法子還是我白元悠的呢!

    “真的嗎?元悠,你救了續斷的,救了整個寨子?”

    “呵呵呵……”

    “哈哈!”

    笑聲由近而遠,飄傳飛蕩在夕陽黃昏下。

    氣氛愉悅的大雜院外,還有三道人影映在墻邊。

    “老三,你可別跟我爭,干兒子是先收的!

    “放屁,二哥,我連要給大當家的嫁妝都準備好了,干兒子當然是我的!”

    “別吵啦你們,誰給我想想辦法,我從小守到大的元悠,要被那個自以為是的王爺搶走了啦!弊鬅o念哭喪著臉。

    “自個兒沒本事,別來煩我,去去去,叫老三給你出主意!

    “我?沒門兒!干兒子還我再說。”

    “喂喂,二、三當家的,你們怎么這們啦!”

    輕風、曲橋,細水流;

    白云、平沙,斜陽落。

    此地名曰:

    漢兒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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