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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難纏 第四章 作者:蕭磊
    他的感覺是,策馬狂奔還不如下地獄來得一了百了。

    渾身戰傈地抱在馬背上,方瞳拼命忍不去聽疾風從身邊削過的冷颯。馬匹風馳電掣在亂崗陡石間,蹄下不時傳來的劇烈顛簸,一個急起狂甩再驟降猛晃,嚇得他整顆腦袋沒命地理入馬鬃之間,悶出一嘴嗆咳與尖叫。

    雷續斷跨坐在他身后,臉上有抹殘酷的得意。

    這叫,教訓。

    “……嘔,我、我知道你很趕,但……但……嘔!

    方瞳努力從強風中抬頭,幾乎要以為自己的心臟就快因上下擺蕩的身子而嘔吐出來,猛咽了幾口水,才有辦法再開口:

    “你……你就不能慢些嗎?”

    慢?雷續斷單眼一挑,伸手舉向結實有力的馬臀,使力一刺,馬兒在受痛之下奔得更急更快。

    “哇啊——”他、他是故意的嗎?咬緊牙根,企圖再做微弱的爭取!拔摇抑酪粋男人尖叫……唔、唔哇哇……是、是很難看……呀啊……可是如果你能夠放慢速度,那么也許……啊啊啊啊!”那么也許,他不就不會叫得那樣凄慘了。

    “與其說這么多廢話,不如留點力繼續尖叫!睍硭庞泄,都說這是教訓了。“當然,你還是可以保持你的無謂掙扎,好讓我考慮需不需要再增加速度!

    “不要!”他乖乖閉嘴不說話就是。

    “很好。照這種還算可以的速度,咱們再兩日便可進城!

    “兩日?”方瞳驚惶失措地大叫起來。什么?這種會折騰死人的狀況還得持續兩天?老天爺干嘛不讓他痛快地被一劍斃命?真想哭。

    雷續斷好笑地觀察他垂頭喪氣的反應,有點滿意自己的教訓成果——這白癡就是太不知死活,一天到晚拿著擦干凈晶瑩的細白脖子來刺激他,甚至膽敢在上馬出發的前一刻跟

    他討價還價!

    這白癡不知道,沒有人能夠跟雷續斷討價還價,他說一是一,沒有二上場湊和的分兒。絕對沒有!

    那沒大腦的蠢蛋竟在出發前還妄想跟他討回金子,好再去拜托別人下手,他會答應是奇跡,門兒都沒有,哼!

    “我……我頭暈……”身下傳來悶悶的呻吟。

    “還有呢?”

    “也……想吐……”

    “哦,聽起來毛病倒不少!

    “是真的……”方瞳趴在鞍墊上,拼了老命壓抑喉間不斷急涌上來的胃酸。

    “我好難過……”身為一個男人,如果不是痛苦到了極點,他發誓絕不會像現在這般丟臉地哀叫。每說一句話,他就覺面子尊嚴又少了一點。

    “聽起來是傷風和吃肚子的微兆!崩桌m斷譏諷地說完,仰天就是一哼,哪來那么多毛?不過就騎馬嘛,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弄得好像快死了一般,簡直是笑話。

    他可是在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被經常抱在馬上晃蕩了,從來也不曾頭暈想吐。

    “真的啦……我快忍不住了……”凄凄慘慘,方瞳由梗住的喉頭預感自己快不行了。

    “忍不住什么?”發覺馬匹奔跑的速度降緩了些,隨即又是使勁策馬催前。

    “就是……”啊啊,真的不行了。

    “有話快說!

    “就是……”

    “有屁快放!”

    “我不是要放屁……”不知道雷斷聽到他的回答會是怎樣的反應?他很有可能會被狂霸的怒氣給吼死!熬褪恰褪恰I!”

    他真的讓雷續斷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張嘴,唏哩嘩啦瀑布似的穢物酸水直沖而出,隨著馬匹向前的奔勁,飛灑了一地,最糟糕的是,正中雷續斷跨在馬側一邊的右腿……

    “方瞳——”瞇起眼,勒止馬步,他不可置信地瞪住自己被吐得一片黏的大腿。

    還真給他吐了?

    “方瞳——”利眼又瞇更緊,視線從一腿污穢調移到身前蒼白虛脫的臉龐上!澳阃铝耍俊

    “我……吐了!

    “你就這樣吐了?”

    “我……我就這樣……吐了!

    深深吸一口氣,雷續斷從牙間爆出咆哮:

    “那還不給快我滾下去,裝無辜呀!”

    他還當真一腳就把人給踹下馬。方瞳內疚慚愧地拍拍衣襟,從身下一片軟厚實的草地上爬起來,眼觀鼻,鼻觀心,羞赧得連臉都不敢抬,心里直叫丟臉丟到家門外。

    雷續斷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俐落飛身下馬,牽著馬匹走向一棵老樹的同時,抬頭看看即將轉暗的天色。

    “過來!睂ⅠR韁系上樹干,他朝動都不好意思動一下的人影喊道。

    方瞳怔了怔,隨即走過去。

    “我、我真的很抱歉!蹦前脒呁壬系臐耩しx物,連他自己都不敢再多瞧一眼,更別說還散發陣陣足以令人嗅之色變的酸臭。

    “你……”

    “是!”雷續斷都沒開始說,方瞳便緊張兮兮地先應了聲。

    “是什么?”雷續斷抱胸斜倚樹邊,雙眼專注地凝視方瞳萬分自責的臉龐。

    “我以為……你要開罵了。”尷尬笑了笑,他老實勇敢地揚起視線對上那雙分辯不出平靜抑或忿怒的冷眸。精光一閃,他嚇

    一了大跳!鞍。、我我我準備好了!本偷戎ちR,誰叫他好死不死吐了人家半身都是。啊,一定是何時得罪過天老爺,自己卻不知道,現下是他應得的報應與處罰。

    雷續斷冷腔冷調,聽不出任何情緒!澳愫芟M涣R?甚至,為此做了準備?”很好,真是白癡。

    “當然不是!”他急急高叫,拼命搖頭。“如果、如果你能夠原諒我,那當然是很好,但如果你堅持沒度量地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我也是心甘情愿讓你發泄……”

    “罵了你,叫做沒度量?”聲音開始蘊藏風雨。

    “啊?”方瞳莫名其妙睜瞠圓眼,完全對自己慌忙說

    過的話一點印象也沒有!澳阏娴恼J為為此罵我是很沒度量的一件事嗎?那么也就是說,你打算原諒我了?”啊,他好高興。

    先前內疚惶然的陰霾一掃而盡,被興奮的神采取而代之,方瞳開心地奔向前,立刻七手八腳解起雷續斷系得牢牢的褲帶。

    “你、你這是在干什么?”連怒氣都忘了發,雷續斷僵如石柱杵在原地,任自己被剝下外褲,一臉僵硬的古怪表情。

    這……他在脫他褲子?

    方瞳感激零涕地扯下他厚重外褲。

    “我闖的禍,我收拾。將褲子交給我,保證洗……啊,好壯觀!”拉扯褲子的手突然停下來,欣羨欽佩的視線降落在他粗壯的大腿之上,發出一聲贊嘆:“糾結有力的肌肉,真是男人!闭娴暮昧w慕哦。

    一股血氣倏地往上沖至腦門,雷續斷狠咬住牙,喉頭干澀得咕咕作響。這白癡居然半跪在地上扯掉他褲子,還對著他腰部以下拼命嘆息,什、什么情形。空嫠麐屨f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更可笑的是,他竟然為此氣血翻騰,臉都紅了——可惡!搞什么鬼!

    忿忿低咒,他氣惱到極點。

    “呀!狈酵珡牧w慕中回神,困難地為他輪流抬起雙腳,順利成功將褲子拎在手上!澳,我到前面河邊去洗洗,你放心,很快就好了。”

    哼起小曲快步移向林邊,一會兒時間,纖瘦的背影便消失在雷續斷愕然的注視下。

    太、太邪門了!他錯愕低叫。打從遇到這愚蠢有余、白癡有加有小鬼,他數年來一向得意

    的情緒控制竟然嚴重被莫名其妙地顛覆,動輒抓狂,時而忿怒,連最令他無法忍受的呆滯、發僵、錯愕、氣惱全一口氣找上門,轟得他差點對自己的轉變招架不住……真的是,太邪門了。

    心神不定地尋撿枯枝以便生火,卻在火苗竄起的剎那,觸電似的想起那張老是眨著無辜大眼的雪白臉蛋,以及——他曾親手感觸到的那片柔軟!

    “……王八蛋!”他在罵自己。一邊粗魯兇惡地朝火堆扔下干柴枯枝,等到烈焰沖天,火紅的顏色光亮破入凈黑的夜空,他才意識到天已完全黑了。

    天黑了。那,小鬼呢?

    “媽的!”洗條褲子要那么長時間嗎?又不是孵蛋。還是到河里淹……

    等——等等!他猛然跳起身,差點踢翻了火堆。掉、掉到河里?

    沒來由心一驚,像是心律跳漏一拍般難受,也不知道在擔心害怕什么,他拔腿便往溪河的方向沖。

    “小瞳!”下意識,他呼出白元悠平常習慣的叫法。飛奔到河邊,喊了一遍又一遍!靶⊥

    這邊也沒有!入夜山中的涼氣頗冷,他竟急出一頭熱汗。沿著河岸的一側尋找,終于遠遠望見披掛在大巖之上的熟悉物件。

    那是他的褲子,那人呢?

    人呢?

    披著濕褲的巨大石塊遮住他向前探看的視線,想都沒想,霍地腳一蹬,以靈活迅速的身手飛躍上石塊頂端,將巖后景觀全納入眼底——

    “是你啊!痹鹿怍贼缘乃ㄖ,方瞳光裸地泡在河流中,一半身體沒在水面下,開心舒適朝他揮手叫道。

    他倏地背脊一僵。

    月華如練,投射在川流中央,方瞳光潔滑膩的上半身承著皎月,散發出令人自不暇給的光輝亮采,純潔而性感,無邪而魅惑……看得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混、混蛋!洗褲子洗到自己享受起來了?這深山野嶺、一片漆黑,你長不長腦子,有沒有危機意識啊?”喘著重重粗氣狂吼,看著方瞳嚇得從水中站起來。

    這一站,看得他目眩眼花。

    “我不過想洗個澡……”方瞳舉步維艱地踩踏河水,朝他所立位置走去!罢媸潜福也恢滥愕妊澴拥鹊眠@么急……嗯嗯?怎么了?”怎么臉色這么奇怪?

    “小瞳……”想藉內力調勻氣息,可一波波著火般的欲念卻像生根似的糾纏住他。單手一扔,慌亂將自己那件濕褲砸到方瞳頭上,“先將衣服穿上!

    “啊,你叫我小瞳?”方瞳驚喜地拉下遮住雙眼的長褲,爬上岸,開始擦拭濕漉的身體!澳俏乙步心憷m斷,聽起來是不是親切多了?”

    “隨你!睆木奘项^翻身飛落河岸,他又“不小心”瞥見擦得正認真的方瞳。真的是………光溜溜啊……

    心一緊、眼一閉,他拼命調息體內四竄的滾滾熱力。

    “你要不要干脆也洗洗?,挺舒服的!倍鲜欠酵謇实纳ひ簟

    啊,不行不行!就算閉起眼,他還是得承認自己其實想再看一眼……只要一眼……

    “續斷?”

    。∷麐尩!正想背叛自己定力睜開眼,就被這輕輕一叫,驚得整個人背轉過身。這上也好,什么都不用看了,省得一發不可收拾,無從克制。

    方瞳困惑地緩緩移到他跟前。

    感覺兩人靠近,他睜眼。“……!你還沒將衣服穿上?”狼狽惱火地沉沉一吼,努力教自己去忽視那一身白暫誘惑。

    “天不很泠!彼赃不急忙穿衣。

    “跟那沒干系?齑!”

    “可是,我想等身體再干些!

    “那么羅嗦干嘛!

    “沒關系的!狈酵冻鑫⑿,襯著月光,幾乎對他產生不可抗拒的莫名引力。“反正四下無人,我也不是姑娘家,不怕給人瞧見……”

    “你沒關系,我有關系!”重重一喝,震得附近樹枝都有些嗡嗡作響。

    方瞳呆住!澳阌嘘P系?”

    “我的意思是……”他生平第一次為編派藉口而張惶失措,失控地抓起發根,在原地來回跺步。

    “續斷……”

    “干嘛,別吵。我的意思是……”

    “不是,續斷……”

    “你到底有什么貴干啦?”他不耐煩地咆哮,直到看到方瞳臉上濃濃不解的疑問表情后,才不得不合上狂吼,一臉傲氣萬分地等待方瞳開口說話。

    “續斷,你流鼻血了!

    夜闌人靜的山林夜間,有著異乎尋常的詭譎,鉤月疏星散漫于空,像是千萬只閃燦晶光的鬼眼,直直俯瞪林間曠野出沒的一舉一動。

    柴火高溫燃燒得僻哩啪啦響,隱隱摻雜細微的試探。

    “你睡著了嗎,續斷?”

    背向火堆,雷續斷一語不發地靜聽另一頭傳來的低語。事實上,他輾轉入眠了大半夜,到現在還是很清醒,線毫未見睡意。就著清醒頭腦與靈敏耳朵,他沒有轉身回應,繼續假沉睡,細聽身后陣陣自言自語的低喃。

    “原來,你已經睡啦。唉,本想找你聊聊天呢。今兒個不知道為了什么,竟然失眠了,也許是因為連日催馬趕路,碰巧今天趕得特別快,我老覺得心口到現在還七上八下地晃個不!蓖A藭䞍海惺芊綀A數哩一片寂靜,只好又嘆口氣。

    雷續斷背對他,教那一聲孤單的嘆息狠狠抽痛胸口。

    “你也許不知道,”又開口說話了!拔沂莻沒爹的孩子,自小就和娘兩人相依為命……哎,說了你可別看不起我,據說我爹是沿海一帶著名的富商呢,而我,就是沒身分、沒地位、沒頭沒臉、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娘為了生養我,和所有親戚斷絕往來,獨自……啊,你醒了嗎?”

    開心地瞧著雷續斷重重震動一下,以為自己終于有談天對象,但終究,四周還是歸于平靜。

    他又失望嘆息一聲,“我說到哪兒啦,哦、喔、對了,反正就是這樣,那你也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歡你……嗯嗯?你醒啦?”

    雷續斷無法克制翻轉過身,卻依然緊閉雙眼,讓方瞳以為那只是睡夢中一個無意識動作。

    又是期盼落空的輕嘆。

    “唉,其實我也不是存心想吵醒你……”

    廢話一堆!雷續斷藏在厚衣下的雙拳使勁握住,額際浮出薄汗——這廢話一堆的小鬼,干嘛不繼續剛才話題,他明明聽見他說有多么喜歡……啊啊,他在雀躍個屁?

    “喔,對了,我方才還沒說完,我說,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歡你……”嘴好干,吞了吞口水,“……的名字,續斷續斷,延續絕斷,多有意思且……”他說得興奮得意,沒注意雷續斷悶在衣上的粗話連篇。

    他媽的!一個名字也能長篇大論個什么狗屁,無聊!聽這小鬼講話果然沒意思,沒內容,還不如睡他的大頭覺來得輕松自在。

    可是,他就是睡不著啊。

    掙扎大半天,猛然發覺耳邊沒了聲響,偷偷將一眼睜開一條縫,借著火光看往方瞳的方向。

    人沒瞧見,只看到一團包卷成大球人形的厚氅。

    映著火光,輕輕發顫……

    干嘛?他皺起眉頭。小鬼會冷嗎?

    準備跳起來壯大火勢,卻在聽見鼻音濃重的悶聲之后,又趕緊躺回原來姿勢。

    方瞳抽了抽鼻子,“能延續絕斷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可我生來注定沒那個緣斷的爹,現在又娘,一個人孤單單……其實,就算娘不是吃了那藥方而是自然病逝,我也不見得有勇氣自個兒活下去,你知道……天下真的很大,大到……讓我覺得渺小,孤單也變得好沉重……好沉重……”

    雷續斷靜靜聽著,他知道,方瞳在哭。

    他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經常一個人躲在棉被里偷哭,他只明白,自己的心竟然沒來由地跟著沉痛,像蟲啃。

    “也許……,娘的過世只是我輕生藉口。”又是一陣哽咽抽泣。“孤單真的好可怕,那種心底深處的空虛寂寞,經常扯斷自己與現實的聯系;當你驚覺被世間遺棄,只剩一種不實在的虛無縹緲感,再也抓不到任何足以支撐生存的東西,人也好、事也好,再也沒有了……”哽咽地,差點被咬牙強忍的淚水嗆到。

    包圍在厚氅里的確溫暖,但他卻通體發涼。因為沒有支持的力量,所以冷。

    “如果你要哭,請離開我的毛氅,否則哭濕了后果自行負責!避浐竦牟剂媳豢焓謩冮_,露出雷續斷背對月光的暗沉輪廓。

    沒怒投怨,一逕冷然。

    “哎呀!”大吃一驚,方瞳沒預料他會突然醒過來。還發現……抹抹臉,趕緊爬出厚氅!拔覜]有哭啊。”

    “是嗎?”瞪著他臉頰兩側末干的濕痕,雷續斷突然沉默。

    “你怎么醒了?”

    “我還以為你很希望我醒。”

    “之前是啦!狈酵珜擂蔚孛^。之前是渴望有人陪他聊聊天,可是后來……偷望一眼雷續斷,發現他正凝視自己,像是想從中窺探什么。

    “你冷嗎?”他突然開口。

    “嗯?”方瞳來不及反應!啊、不冷的……”

    雷續斷搖搖頭,巨掌伸出指著胸口!安皇巧眢w,我是指這里!

    啊,心嗎?方瞳用力眨了幾次眼,努力想將眼眶的濕熱平復回去。真的不明白……除了自己之外,怎么還會有人知道……

    專注瞧他半晌,雷續斷忽爾踏開腳步,彎身拾起鋪地厚毯及毛氅,走往火堆對面,他原本所躺的位置。

    “過來!彼y得且出人意料之外的輕輕呼喚。

    方瞳一楞!耙鍪裁?咱們……不睡了嗎?”

    “睡,當然睡。只是,你一個人有辦法睡得著?”一面俐落地平鋪好毯子,一面揮掌。“過來!

    “我們……一起睡嗎?”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塊兒同眠,不會很奇怪嗎?可老天,他居然有點高興,心頭甚至暖和起來,這是怎么回事?

    “還杵在那里發芽生根啊?快過來,笨蛋。”嘴上臭罵,手卻是仔細檢查是否還不平之處。拍了拍軟墊,自己

    便挑了個可以倚靠樹干的位置坐下。張開腿,迎接著傻眼的方瞳!斑@里!彼钢竷赏戎g半圍而成空處。

    “那里?”不會吧!那不等于睡在他的懷抱之中。

    “就是這里,懷疑啊?”沒好氣地強悍一扯,方瞳瞬間落入他雙臂掌控的范圍之間。

    熱氣一下子在兩人密貼的身體間流轉。

    “這樣,好嗎?”方瞳微微扭動,有些掙扎。

    雷續斷狠狠倒抽一口氣。

    “你他媽扭捏個屁?別動來動去行不行?兩個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或不好,不過就是相互取暖罷了。”

    “是嗎?”

    “當然是。”他答得有點心虛。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痹谒麘阎袚炝藗舒適柔軟的姿勢,方瞳輕輕合上眼睛。

    沒一會兒,沉穩的輕鼾溢開來。

    “……真是好騙……,”雷續斷垂首望著那張沒三兩下便熟睡的小臉,忍不住暗自咕噥。這沒長腦的小鬼還真相信他那套什么相互取暖的鬼話,兩個男人相依偎成這副德性,給人看了只會笑掉大牙。

    真是好騙。他又重復一次,唇邊卻不可思議地泛出微笑。

    錯愕地撫撫自己放松又上翹的嘴角,笑了?多久不曾有過的事?久到都快忘了這是一種如何開懷的感覺,而如今找回來了,全是因為……他的關系?低頭凝視沉睡中的方瞳,笑意更深了……

    他想,他開始喜歡自己的轉變了。

    這種感覺,還不壞。

    “咱們已經走了五天,不是說再兩日可進城嗎?”方瞳東張西望,一點也瞧不出有接近城鎮的景觀。

    雷續斷冷冷一斥!皬U話,照這種龜爬速度,今晚到得了已經算奇跡,你還想怎樣?”

    “今晚就到得了嗎?”真好,總算可以脫離成天窩在馬背上的生活了。

    “別高興得太早,我是說,今晚到得了算奇跡,聽清楚沒?”惡劣一笑,雷續斷突然俯身彎腰,貼近他嚇得瑟縮一下的耳際!盎蛘摺蹅兛梢栽儆L追云一番,保證日落前絕對到得了!

    “啊,萬萬不可!毕氲侥欠N策馬狂奔的慘痛經驗他就難過,極力鎮定地揮搖雙手,強忍不去回憶嘔吐時候的辛辣感。頓了一下,才遲鈍地感覺頸邊飄來陣陣溫熱氣息,他微微一驚!澳恪有話要說?”

    雷續斷仍附在他頸耳附近,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沒有!

    “那……那你不要貼在我耳邊吧,有……有點熱。”胡亂用手插著微風,企圖散去沒來由竄起的一股熱。這四月天的氣候,真是令人不舒服。

    “熱?不會吧,我瞧這天氣倒挺涼爽!庇殖掷m貼近動作,他的唇幾乎抵著方瞳早已燒紅的薄熱耳朵!霸蹅兪怯弊,氣溫合該愈見下降,怎么會感覺熱呢?啊,該不會是生病了吧?”他故作驚訝一叫,人卻是躲在方瞳背后吃吃竊笑。哎呀,他近來變得愈來愈愛笑了。

    “。 狈酵禋獾匾哺蠼校骸翱赡苁!币,怎么他最近總是無緣無故心神不寧、臉紅心跳,近幾日老是如此,看來,生病的成分倒不少。

    認真思考了會兒,又想出一堆不對勁。

    “可是,不對呀,我是大夫呢,怎么就是查不出自個兒的病癥?”

    “嗯,關于這點……”雷續斷扔給他一個結論。“那么說是肝火上升、欲求不滿,你覺得怎樣?”

    “肝火……欲求……,啊啊,你別胡說!眹樀么舐曮@叫,忍不住雙頰竄紅。他可是斯文安分的讀書人,哪里可以將這種露骨話題掛在嘴邊呀?稍捰终f

    回來,一般男人間是不是多少會講類話題才算正常?

    偷偷回頭,薄唇差點刷上雷續斷欺在他耳側的嘴。

    “啊,差一點!崩桌m斷扼腕嘆息。

    “什么東西差一點?”“沒你的事!钡貞,心里卻恨得牙癢癢。哼,虧他處心積慮等在那兒那么久,居然一點甜頭都沒嘗到?蓯!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方瞳半偏過頭,臉上滿是笑意。“我得謝謝你,這幾天為我刻意放慢速度,感覺真是好多了!币宦烽e閑晃晃,不像兼程趕路,倒像

    游玩。

    “是嗎,那就好。”斜眼一挑,他有些故意地說:“我可不想再有人吐得我一腿惡心,洗過還臭三天三夜!

    “不可能呀,我都沒聞到!狈酵奔睋u頭,還朝四周猛嗅,一肚子慚愧不安。

    雷續斷不置一語,逕自扯著韁繩,控制速度。

    正如他所說,愈往北走,天氣愈見涼爽,不似先前在江南一帶的熾熱難耐,連呼吸都舒服許多。如此這般在馬上擺蕩搖晃,徐風吹拂得人直想打瞌睡,方瞳已開始呵欠連連。

    “想睡了?”韁繩微松,雷續斷將粗臂擱上他的腰。

    方瞳不自在地點點頭!澳愕氖帧

    “怎么?還是你寧愿我放手,然后就一路睡到滾下馬,當場來個頸折骨斷?”

    “沒、沒這么嚴重吧?”

    “你可以試試看!编土艘宦,手臂果真放開。

    方瞳嚇一大跳!安灰,你還是護著好!鄙禋獾貙⑺终谱セ貋,緊緊壓回自己腹前。之所以緊張兮兮,倒不是因為真怕跌下去會如何慘痛,而是一旦受傷。只會給人多添麻煩罷了。

    方瞳難為情地攏著雷續斷厚掌,沒發現他又開始賊笑。

    真好騙,他又嘖了聲。

    截至目前為止,他已大抵摸透方瞳直憨單純的性子,幾乎是人家說什么,那個小腦袋便信什么,好騙得很,傻氣又認真,光是捉弄他就是一件享受的事。自從接下整個山寨,他幾乎沒有過開心的感覺了,現下重溫,感覺還不賴,雖然對象是個不折不的男孩……

    嗤,那又如何?反正,他向來就不是遵禮守訓的安分老百姓,世俗禮法在他眼中尚不如逍遙自在,他喜歡方瞳也好,不喜歡也罷,總之只要他想,沒什么不可。

    “唔……”懷中人兒輕輕蠕動,低頭一瞧,才發覺方瞳早已入夢。

    “這么缺乏防備之心,當真以為男人不會對男人怎樣嗎?”沉聲低喃,不覺伸手搭上那幾可賽雪的白頸。簡直比女人還細致……

    動作輕柔得連他都訝于自己突然的劇變,他的冷然嚴肅,看樣子是漸離漸遠了……

    日落之后不久,他們竟也趕在城門關閉以前順利進了城。風塵仆仆,終于可以找間客棧全身上下整頓一番了。

    黑馬停在人聲鼎沸的客棧前,雷續斷感覺得到店內被吸引的大片目光,當然不是瞧他,而是睡得耳酣頰微紅的方瞳。

    “喂,到了!贝拄數赜昧σ粨u,將人推往馬背上趴著,雷續斷率先跳下馬,臉色是不悅的。

    方瞳半醒半睡地揉著眼睛!鞍 搅藛幔窟@是什么地方的小城?呵……好熱鬧……”

    “下馬!钡闪搜叟康介T旁、窗邊圍觀的晚膳人潮,恨不得把他們的眼珠子全挖了。

    “下馬城……好特別的名字……”

    “你腦子泥糊的?我是說,咱們已經到了,你可以準備滾下馬了!睕]好氣地大吼,遷怒成分很大。

    “哦、喔……”方瞳被罵得登時清醒,手腳笨拙地遲緩攀下!霸瓉硎沁@意思,我不道……哇。 

    說他笨,還真是有資格當白癡。雷續斷頭大地快手一撈,及時攔住方瞳從馬背上翻落的身軀。

    “哇,……哇,好險、好險……”

    “險你個頭,你難道不會照顧一下自己嗎?”萬一他沒留神注意到,那可怎么辦?想到這白癡有可能摔得頭破血流,火氣又止不住地急急揚起。“笨手笨腳!”又喝了聲。

    “對……對不起。”方瞳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

    “干嘛說對不起?給誰?我嗎?去!你該對不起的是自己,老是……”

    該死的!店里那些口水流到會淹人的豬還在看,他待會兒非挖去他們雙眼不可。氣極地又想大吼,肩膀卻冷不防被拍了下——

    “那個王八蛋?”他恨恨回過頭,一張方正俊臉畫滿窮兇惡極。

    嚇得店掌柜的差點跪地磕頭,店內倏地寂靜。

    “客……客倌兩位好,我是想問,您要住店吧?”

    “廢話!辈蝗昏圃诳蜅iT前賞月聊天。

    “小的幫您將馬匹帶往后頭,您兩位先請入座!被仡^向店內打了個招呼,掌柜必恭必敬的!罢垎柨唾模扔蒙?還是先入房?

    “先用膳……”

    “先入房!

    兩道聲音同時發出,雷續斷狠瞪向方瞳。

    “我說先入房便先入房!彼涞馈T琰c入房便早點隔絕那堆教他抓狂的視線,他就快發火了。

    方瞳吞了吞饑餓的口水,“也好,我只是以為咱們趕了那么長的一段路,也該餓了……”

    “是餓了,但還是先入房!

    “你堅持,我當然是沒意見!北е崭拐驹谝贿,才突然發覺客棧內的人們瞧他瞧得很曖昧!袄m斷……”不明所以,不自覺拉扯住雷續斷的衣角。

    “怎么?”

    “不……沒有啦……”其實是小事,他怎么就偎過去了?

    “那么客倌,”掌柜的又有問題!耙婚g房?還是兩間?”

    這回方瞳沒有插嘴,專注地研究人們奇怪的眼神。

    雷續斷想都沒想,銀錠子以指一彈,嵌入柜抬桌面之中。

    “一間。跟著送上幾道熱炒伙食,鮮湯一盅,酒一壺,動作要快!闭f完,拖著方瞳便隨帶路的夥計朝二樓走去。

    兩條背影一投入樓梯轉角的剎那,噤聲許久的客棧瞬間又活絡起來。

    話題,當然是方才那位驚為天人的小美人。

    “簡直是在仙女下凡,美呆了!庇腥巳滩蛔∵是口水直流。

    “真可惜那身男裝打扮,要換回女裙羅衫,不知是怎生個惹人憐愛的模樣!

    “你怎知他是男是女?”

    “哎呀,是這樣的了。你沒看過言情小說嗎?那種跟人私奔的姑娘家都做男裝扮相的!

    “跟人私奔?”

    自以為是的聲音起起伏伏流轉在小小店廳。

    “對啦對啦,一定是這樣的。一個富貴千金跟了草莽漢子,為了方便跑路,躲避家人尋找,一不做、二不休,剪了長發,換了衫子,當起男孩……”有人大編小傳。

    “噓……”柜抬方向傳來掌柜與夥計的噓聲。

    “怎么啦,掌柜的?”一人笑著甩甩手!拔曳讲乓娔闱迫思倚」媚锴频絻裳郯l直了!

    掌柜嚇得雙唇刷白,拼命朝梯間偷瞄。“我沒有、我才沒有,你別胡說!

    “有什么好否認,美女大家都愛瞧,能抱回家更好……”

    “他不是女的。”冰冷的聲音突地翻竄店內,掌柜連忙又躲回柜底。

    “怎么不是?你沒長眼睛?”

    一伙人仍未察覺異樣,笑得朝天噴飯,拿著筷子猛敲桌沿!吧媚歉彼`模樣,不是女的,難道還真是個男的?沒長眼的才這么說!

    “我說,他不是女的。”再一次重申,口氣的溫度顯又下降了。

    “明明就是!逼鸷宓目腿宋︳[,揮著袖子四周亂近揮!罢l啦誰啦,那么老眼昏花,站出來教大家瞧瞧,好不好?”

    “這我倒不介意。”梯間陰暗處,一龐大身影緩緩踏出,出現雷續斷一張陰冷的臉。

    “啊——”眾人倒吸一口氣。有的甚至因此翻下了桌,板凳也乒乒乓乓倒了不少。

    “是誰說他是女的?”森冷語調從齒縫迸出,嚇得一店的客人沒一個不想拔腿就跑。

    “沒……沒有啦……”

    “又是誰說,能抱回家更好?”

    “哪……哪來這回事……”

    雷續斷狠眼掃過全店,悍戾氣息猛喘在胸瞠。這群——混蛋!

    他下樓一要盆水,一過來就聽見這群王八在對方瞳自以為是的批長論短。

    愈想愈氣,怒意已經疊塞至喉口。

    皆目一瞪,看見靠店門的已有落跑之勢,拳一抽、腳一跺,擊碎了身側長排樓梯木欄,暴吼:

    “要命的就快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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