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從心底生起了想要吻她的念頭,那念頭來得如此突然,卻又像是著了魔般的一出現便占據了他的思緒。柏云奚心跳如擂鼓,看著她那交疊擺放在膝上的一雙柔荑有如上好白瓷,白得幾近透明,手背上微微浮著青色血管,指甲剪得齊齊的,不若時下女子般喜歡留長染上顏色,他便又想將那手握在手里,看看該是怎樣的柔軟;那手想必此刻仍是冰冰涼涼的吧?
這樣想同一個女子親近的心情,就是當時他在柳輕依面前也不曾有過。他可以拍拍她的頭,同她談天聊到深夜,替她接過沉重藥囊,可卻不曾想要同她有更進一步親密的舉止,甚至就是她的手,他亦不曾碰過。
而現下,他靠在明悅芙的近旁,鼻間充盈著那湯藥的氣味,混著她身上若隱若現的香氣,竟覺得自然無比,仿佛兩人合該便是這般親密。
這個念頭才剛浮現,他便有些驚著,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思,他不再看她,只是望著爐火!斑@……還得燉上多久?”他又問了一次,這回語氣透著不耐。
明悅芙眨眨眼,被他又一次突然的轉變弄得不知所措,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已差不多了,剩下的事兒只是把湯裝起來便行,將軍還是讓芙兒來吧!
“這些事兒自然會有下人去做,你又何必親自動手?”柏云奚站了起來,丟下扇子,正要出去,又回頭冷笑道:“公主為了名聲二字,可真是犧牲良多啊!
明悅芙微愣,張張嘴,正要說話,卻又把話留在了嘴罷。
她既已決定要退出,那就絕對不愿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她不要他歉疚,那么最好的方式,還是就讓他討厭她吧。
因此,她只是心虛的低下頭,吶吶開口:“將軍,侍奉翁姑……原是芙兒份內之事……”
柏云奚不聽她說完,已誤認了她臉上那抹心虛,想著果真又給自己猜中。他沉下臉,語調更加冷硬:“你名聲已經夠好了,不需要錦上添花,F在,給我回房去,往后沒我允準,再不許踏進這里一步!”
明悅芙只得點點頭,輕聲交代了廚娘幾句,便趕緊快步走了出去。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柏云奚又緊緊蹙起眉頭。
自己是否對她太過分了?可他近日總覺心里焦躁異常,年何小事都能讓他一點就炸……冷不防又想起御書房里錦仲逢吟哦的那句詞來。柏云奚回到房里,連靴子也不脫的就躺上床,只覺得一時之間千頭萬緒,竟是怎么都理不分明。
索性眼一閉,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他卻未曾細想過,明悅芙用為了名聲這般粗淺的借口來作為下嫁給他的理由,是多么的薄弱又蹩腳。
而另一頭明悅芙卻坐在桌前,努力用著冰涼的雙手拍著自己的臉頰,想消去方才廚房里那親昵感給自己帶來的紅熱。雖然柏云奚最后又恢復了冷言冷語的樣子,可她仍為那短暫的靠近不能自己。
縱然以后要分別,至少……她還感受過那份溫暖。她想著,低下頭,漾出一朵甜甜笑意。
第8章(1)
月色如水,瀉了一地銀白。涼風徐緩,群英殿內此刻正是燈火通明,觥籌交錯,談笑之聲不絕于耳。
今日皇上宴請北蘇及西狄來使,朝中重臣自然都在此陪坐,相談之間,氣氛頗為融洽。
柏云奚坐在一旁冷眼旁觀著,西關自他陣上受傷后,便一直是由溫少陽掌控全局,因之此次亦被召回。方才兩人在殿外碰頭,溫少陽眼里那抹驚疑掩飾得雖快,卻仍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又飲下一口酒,柏云奚忽覺眼前模糊一陣;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一片清明,以為只是因為昨夜睡得太晚,便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暗中注意著西狄使者和溫少陽暗里的眼色交流。
酒席進行到一半,那使者和溫少陽交換了一個神色,便站了起來,恭敬的向景泓道:“貴國文化深博,可西狄亦有不少特別的歌舞,今日特地帶了一支舞隊來,還望皇上不棄,讓他們在這御前能有一番表現的機會!
景泓聞言,很是高興,當即點頭允了。那使者拍拍掌,便有一隊舞姬輕盈魚貫而入,個個面覆輕紗,露出一雙晶亮的勾魂眼,上身只著了一件短兜,露出纖細的腰肢,下身彩裙只及足踝,那一雙雙嫩白纖足上系著鈴鐺,竟是未著鞋襪,光是這幾步路,端的是姿態妖嬈,千嬌百媚;她們過處便散發香風陣陣,引得眾人心神蕩漾,恨不得立時起身跟了她們去。
有些較為穩重的老臣子當即皺起眉頭,而殿上一班年輕官員卻是看得目不轉睛。景泓撐茗下巴,看上去亦是一臉興味的樣子。
那使者似乎很驕傲似的,又是兩個擊掌,那些舞姬便擺好了姿勢,翩翩起舞,那身段柔軟,雖看不見表情,一雙眼卻如同會說話似的,不住送著秋波。
柏云奚悄悄向景泓遞去一個眼神,后者輕眨了眨眼,表示意會。
那舞才到半途,便突然有人砰的一聲倒在桌子上,有警覺的人正想開口,卻也兩眼一黑,跟著昏了,一旁的內侍尖聲喊叫著,不少人驚慌的站了起來,卻一下子便又倒了下去,場面頓時亂成一團,而場中那群舞姬卻是眼神一變,從寬大裙下抽出匕首,帶著凌厲殺氣,揮舞著朝坐在殿上的景泓而去。
那北蘇使者和溫少陽亦是暈了過去,西狄使者阿圖蘇掩不住喜色,對那群舞姬喊道:“殺了這個狗皇帝!”
堪堪才到近前,一柄泛著寒光的長劍便阻住了她們的勢子,柏云奚早已第一時間護在駕前,眼神冷肅,景泓則依舊是一臉溫和笑意的樣子。
那使者見情勢忽然轉向,本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竟半途生變,當即轉身便想逃走,柏云奚沉聲喝道:“來人,把溫少陽和阿圖蘇給抓起來!讓禁衛封了這宮殿,任何人皆不得進出!”
話落,突然涌出數十個暗衛,擋住了阿圖蘇的去路,同時又把暈在地上的溫少陽和那些讓柏云奚打暈了的舞姬扎扎實實捆了起來,一并推到了景泓面前。
柏云奚走到躺著的溫少陽旁邊,踢了他一腳,冷聲道:“莫再裝了,溫少陽,你根本就沒有中毒,起來吧!
溫少陽依然是動也不動,眼眸緊閉。
柏云奚冷冷道:“你是西狄漠狼王義子,潛在我嘉昌作為內應多年,現下罪證確鑿,難道還要再裝嗎?”
一旁阿圖蘇驚慌失措,失聲道:“你們!你們為何沒有中了迷神引……你……你又是如何知道公子的身份?”
錦仲逢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緩和了些緊繃的氣氛。溫少陽自知老底已被揭破,只得睜開了眼睛,慢慢坐了起來,狠瞪了那愚蠢的下屬一眼,只是嘴里依然不肯承認:“云奚,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當日陣上毒箭,為你所射,你還想狡辯嗎?”柏云奚說著,把那支短箭頭扔到他跟前,突然覺得眼前又是一陣模糊,他用甩頭續道:“此為西狄王族特制箭簇,上頭正刻著溫字,難道這溫字,不是代表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