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都說了這沒你的事了,給我走開!”那兵頭不耐煩地揮揮手,“趁著我還沒改變主意見好就收吧,不然你們兩個都不會好過!
卓海棠果然住手,所有人都當她是終于想通了,還是先保住自己再說。
卻只見她快步沖到那兵頭面前,離他只有半臂距離時停下,仰頭看他。
“沒有我的事嗎?”
她對著那兵頭的鼻子揮起一拳,毫無懸念地打得那七尺男兒嗷地一聲慘叫,捂著鼻子直跳腳,連在旁邊看著的人都齜牙裂嘴地摸摸自己鼻子。
“現在有我的事了吧?”卓海棠插著腰問。
“抓起來,通通給我抓進來!”兵頭一手捂著流血的鼻子,一手亂揮,狂怒道:“兩人綁一起全都給我帶回去!”
卓海棠扭頭看已經呆若木雞的周連傅,得意地一笑。
朱家的事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朱家少爺被人殺害后取而代之入住朱家的傳聞不腔而走,馮慶豐完全成了一個英雄般的人物,成了朱家真正的大家長。
而在府衙大牢里,從牢門下面縫隙處伸進兩個盛滿飯的碗和兩雙筷子,送飯的兵丁喚了聲:“吃飯了!
卓海棠沒精打探地瞥了那個碗,顯得興趣乏乏,“又是白菜土豆?我們在這里三天,已經吃了三天的白菜土豆,中午白菜土豆,晚上土豆白菜,而且竟然沒有早飯!天啊,即使只有白菜土豆,也可以今天做咸的,明天做辣的吧!
“哪那么多抱怨!蹦潜〔荒蜔┑卣f:“現在有的吃就不錯了,等老爺定了案你們真在這長住下去,見到白菜都要感動得流淚了,趁著還有的吃就感恩吧。”
說完那兵丁就要走,卓海棠奮力撲向牢門扯著脖子問那兵。骸澳鞘裁磿r候開審啊?這都三天了,怎么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怎么知道,真是奇怪,還真有趕著投胎的人呢!北∩ι︻^走遠。
卓海棠無力地靠在牢門上,在這種分不出白天黑夜,永遠是陰黑潮濕的地方,三天相當于三年那么久,如果真的判她個十年、八年,又連口正經菜都沒有,她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正在胡思亂想著,卓海棠的目光被周連傅吸引,見他正對著兩個碗挾著什么,便問他:“你在做什么?”
周連傅沒答,過了一會拿了個碗放到她面前,她撇過頭,十分不屑。
“吃吧,你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過飯,就算不合胃口也多少吃些,不然身體扛不住。”
周連傅說,“你看,今天的白菜土豆里還有肉沫呢,想必是廚子心情不錯遇到了什么喜事!
肉?一聽這個字眼,卓海棠端過碗來,果然看到最上層有些零碎的肉,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他是在把自己碗里的肉都挑到她碗里。
她強忍著口水又將那碗推還給他,別過頭說:“我不吃!
周連傅嘆了口氣,“這大牢久不見光,我一個男人身體強壯當然無礙,但你在這待得久了,體力又跟不上,怕要落下病根的。”
“怎么,瞧不起女人?你怎么知道我無法適應這里的環境,興許我待得還很高興呢。”
“你明明手腳冰冷,睡覺時都要縮成一團。”周連傅不與她狡辯,只是說出一個事實,然后固執地將碗和筷子都放到她手里,自己拿起另一碗,頭也不抬地吃了起來。
卓海棠像是跟飯有仇似地,嘟起嘴也惡狠狠地吞掉了那碗飯。
“真是的,這下可讓馮慶豐高興了!彼酝旰笠荒ㄗ欤匝宰哉Z地念叨起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審,是死是活給句話就是了,叫人干等著算怎么回事,如果真給咱們定了罪,那我死也要拉著馮慶豐一起,怎么能讓他得了便宜!”
這兩天雖然他們同在一間牢房,但卓海棠都沒怎么理過他,這會自己對著空氣念叨起來,實際則是給了周連傅一個大大的臺階,他又怎會不懂。
看來那碗飯還真的起到了效用,使氣氛平和了不少,周連傅借梯就下,哪敢當沒聽見,不過要他說他又能說什么呢,一出口的全是無奈。
“你又何必跟著我來這受苦!彼粐@。
“什么叫跟著你來受苦,好像我是被你牽連的一樣!弊亢L牟桓吲d地白他一眼,“當初你說要早說出真相為免人誤會,是我一再要求保證沒事,你才答應繼續扮成朱品言的,如果真的出了事,我怎么可能反倒讓自己無事?你放心,就算是到了堂上我也會將一切如實脫出,衙門老爺信不信是他的事,但這事從頭到尾都是我促成的,和你沒有半分關系!
她的豪氣千云只是讓周連傅笑得更難看了。
“你別不信呀!”卓海棠蹭到他跟前,正經地看著他說:“真的,你會沒事的!”
周連博深深地吸了口氣,為了她那句單純直白的保證,就算讓他待在這種地方待一輩子,他也甘之如飴了。
“放心,咱們都會沒事的!彼f。
第9章(1)
夜里,周連傅被卓海棠的夢囈驚醒。
夜晚的牢房靜悄悄,外面的風聲聽起來像是某種由上古傳來的可怕咒語,本來就陰冷的牢房溫度又降下不少,冰冷的青磚地面下透出陰陰寒氣,上面那層薄薄的草席本身都潮得可怕,更別說能起到什么隔濕的作用了。
而蜷縮在草席上的卓海棠雙手環抱著自己,凍得瑟瑟發抖,口中渾沌不清地念叨著什么,她睡不踏實,又因為困得厲害睜不開眼,又冷又倦地維持著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海棠?海棠?”他輕拍她的面頰,冰冰的。
卓海棠皺皺眉,臉在他溫熱的手心蹭了蹭,夢囈道:“娘,好想吃雪花糕哦!
想吃雪花糕?太難了吧!
周連傅猶豫了下,待確定她睡著后,輕輕在她身邊側躺下,一只手臂繞過她的腰將她擁向自己。
面前出現了個小暖爐,卓海棠出于本能地往他懷里鉆了進來,蜷縮著枕在他的臂彎里,臉埋在他的胸前暖暖的,頓時安靜了不少。
周連傅在這夜里無聲地嘆氣,都說了叫她不要跟來的,之前的每個夜里她也是這樣睡不安穩,他也總是半夜醒來趁她睡著時像這樣抱住她,為她帶來些暖意,又在她快要醒來時離開,這樣她便不會察覺,不然的話怕她又要生氣了。
沒關系的,已經這樣過了兩夜,那么今夜也一樣可以蒙混著過去,希望她永遠不要發覺,這樣他就可以在每天夜里擁她入眠。
他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打著她的背,靜靜地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聽著她的呼吸由局促變得平穩,不再為那些半幻半真的夢折磨。
他又不自覺地回想起白天她認真的可愛神情,不由得笑了出來。
在這四處漏風的地方,每個人都期待著溫暖的日出,唯有他唯一的慰藉是這冰冷的夜,夜將一切凍結,成了只屬于他的時間,在這個時候他可以抱著她,聽著她的呼吸,想著她的每個神情,不會有什么人來打擾,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他們兩個,而她又是只屬于他的。
在這惡劣的條件,有限的空間里,他可以理所當然地成為她唯一的依靠,這真是很矛盾的想法,本來不想她跟著受苦,可又私心地慶幸著老天給了他這樣的時間,讓他可以和她單獨待在一起,私心地希望這樣的時間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