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星期的下午都在陪她練琴,每天練完琴后和她一起去吃牛肉拉面,再用兩個硬幣買來兩杯販賣機里的咖啡。
星期四的晚上,他送她回家。兩個人在她家樓下的路燈邊站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有沒有話想對我講?”首先開口的卻是他。
“那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講?”她微笑地看著他。
“明天你會不會來送我?”
“不知道,看來不來得及!
“你要練琴,來不及就算了。”
“好。我上去了,再見。”
“再見!
他看著她上樓,腳卻像生了根一樣,他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客廳的燈點亮了半個小時才慢慢地離開。
星期五的下午她都有課,卻上得心神不寧。他在家里收拾好了行李,走下樓看著開車來接他的章九月,想問海潮有沒有來,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章九月也在等海潮,頻頻地向路口望去。騎著摩托車來送他的易揚和魏行知站在一起,不知道要怎么打破這窒息的沉靜。
突然,他把行李一放,伸手就要搶易揚的摩托車。
易揚嚇了一跳,抓著他的手喊道:“你瘋了?你搶我摩托車干什么?”
“我要去學校找海潮!彼领o地說,只是眼睛泄露了此時激動的情緒。
易揚一臉的不可思議,“你看看時間?要是趕不上飛機怎么辦?”
“你還有四十分鐘,從這里到學校再到機場剛好夠。”魏行知冷冷地說。
章九月深深地笑了,點起了煙抽了起來。
易揚挫敗地放手,“你動作快點,我們在機場等你!
他點了點頭,騎上了易揚的摩托車箭一樣地沖了出去,F在他的血液在血管里叫囂,叫囂著重復一句話——他想見她。
他趕到了學校,想也不想地就往八樓跑去。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
她在琴房里,想練琴可是連弓也拿不穩。她不想見他的背影,所以逃避去送他,但是又渴望見他。再次見面就是四年之后,四年太久了,誰也不知道其中會發生什么事,他和她又會有多大的變化。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她抬頭,看見了他。
“啪”的一聲,手里的弓應聲落地,她卻沒有撿,“你怎么來了?”
“陪你練最后一首曲子!彼麖澭鼡炱鸸f給她。
“什么曲子?”她手里拿著弓,低頭笑著問。
他淡淡地笑了,“你聽就知道了!闭f完,他坐到了鋼琴前,開始陪她練最后一首曲子。
聽到熟悉的旋律,她深深地笑了,隨即閉上了眼睛開始她的演奏。他們演奏的曲子依舊是那首早已經烙在心里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的琴聲清雅而纏綿,琴聲里面藏著太多他從來沒有說出口的東西;她的琴聲華麗而纏綿,慢板的曲子到了他們的手里仿佛就是一首情歌。
她在琴聲里看到天空竟然開始飄雪,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是感覺竟然如此的清晰和深刻。大雪里,他在彈琴,姿態優雅眼神溫潤,他的旁邊開著大片大片的香雪蘭,溫柔的香溢滿了整首曲子,讓它變得像雪一樣的纏綿輕靈。
她愿意在這樣的琴聲里長睡不醒,只因為他是彈琴的人。
這首情歌重復了三遍之久,在第三遍的時候滿院的香雪蘭的花瓣開始凋謝,一陣清風吹來,吹起了一室飛舞的花瓣,雪依舊在下,和著漫天的香雪蘭,她在自己的嘴邊嘗到了眼淚的咸和澀。不用回頭,她已經知道他離開了,在最后一句——“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時候,他在雪中離開了她。
鋼琴上,放著一把鑰匙。他走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和她說,卻留給了她他家里的鑰匙……她拿起了它,緊緊地握在手心里。
沈靖和走了以后,接著就是期末考試。她盡量不讓自己去想他,讓自己能夠忙一些,一有空就抱著書坐在圖書館里一泡就是一個下午。她似乎比以前更忙了,練琴的時候盡量不去八樓,盡量不路過他們相遇的那條路。只是偶爾會拿著一個硬幣投進販賣機里換一杯咖啡,然后捧著慢慢地喝。
很快的,這個學期結束了。章海潮和魏行薇坐在荷塘邊的草地上,為耗去半條命考試的結束喘口氣。
魏行薇怪沒形象地躺在草地上,半閉著眼調侃章海潮:“聽說你這次考試很拼命哦!
“誰到了期末考試的時候不拼?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因為要考試而熬夜!”章海潮一副打死我都不相信的表情。
她這樣的表情倒讓魏行薇愣了一下。
章海潮好笑地在魏行薇面前晃著手,“怎么傻了?”
魏行薇回過神,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會郁悶好一陣子,沒有想到一場考試就讓你恢復了!
“怎么,看我郁悶你很開心?”她挑了挑眉,故意地說。
魏行薇嘟囔著:“就是這樣才怕你會有問題。”
章海潮摟著魏行薇輕輕晃著,“放心,我沒事!
“你真要等他四年?”魏行薇忍不住問,隨即又懊悔得半死,怕自己的多嘴又讓她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次難過。
“等等看吧。說不定,我等不到四年就變心了!闭潞3卑胝姘爰俚卣f。
“你呀——”魏行薇深深地嘆了口氣,“總是這樣,難得看你對小提琴以外的東西產生了興趣,卻總是這樣漫不經心的!彼读烁菰谑种写蛄藗結,漫不經心嗎?也許在行薇眼里她真的是有些漫不經心,可是真正的心情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很認真、很認真。
放開手中的草,她轉換了話題:“不說我了,說說你吧。這幾天老不見你的人,忙什么去了?”秋天還沒到就已經“多事”,這幾天魏行薇的煩躁她都看在眼里。
“我?”魏行薇往后一倒,面對著藍天,“海潮,我跟經紀公司簽約了。為了這件事,我和家里大吵了一架,這幾天在找房子,我準備搬出來住!
章海潮一怔,“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說?”
魏行薇聳了聳肩,“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前一陣子,你為了沈靖和的事情心里也不舒服,沒必要拿我自己的事情來煩你。”
章海潮微微地瞇起了眼睛——這是她快生氣的征兆,“那么房子找到了嗎?”
“還在找!
“魏行薇,你還當我是不是朋友!”她瞪她,很用力。
“是,是!”魏行薇見一向好脾氣的章海潮生氣了,連忙摟著她哄。
章海潮嘆了口氣,“那就搬來跟我住吧!
“你家?”
“反正我媽也不會回來,留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而且,”她輕輕地說,“最近我一個人在家里總是會想哭,就當來陪我吧。”
她這樣一說魏行薇反倒慌了,“我去還不行啊!你別這樣,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章海潮輕笑出聲,“你以為我會讓你白住?”
“那還要做什么?”這個時候就是讓她把存折都掏出來她也愿意,只要章海潮不再有那樣哀傷的表情。
“從下個學期開始,每個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晚上一點到久月來接我。”她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魏行薇一臉的疑問,“這么晚了你還留在久月干什么?”
“拉小提琴——我在姑姑那里打工!彼肱闩愎霉,也陪陪她自己。
結果在這年的暑假魏行薇就住進了章海潮家,同時也開始了她簽約歌手的訓練階段。雖然每次章海潮都看見魏行薇滿臉疲憊地回來,但是依舊掩飾不了她越來越奪目的光彩。她一直相信魏行薇有唱歌的天分,只是沒有想到要用和家人決裂的方式來證明。
大二開學的時候她也開始在久月拉小提琴打工。她的提琴聲和他的琴聲一樣,都是那么的優雅纏綿。很多人都是慕名而來,只為了聽她一首曲子。
今天從久月下班,來接她的卻是易揚。
易揚和沈靖和是同屆的,畢業后留在學校里當助教。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裝把他襯托得更加俊逸,讓留到久月打烊的小姐頻頻回首。
他懶懶地靠著門口,對著朝他走來的章海潮笑道:“海潮丫頭,這么快就有人追了?”
章海潮捧著一大束百合花笑吟吟地說:“很高興我又提供了你八卦的話題,學長。”
易揚紳士地接過她的小提琴,為她打開車門的時候在她耳邊說:“海潮丫頭,我隨時歡迎你‘變節’,畢竟靖和那家伙實在不怎么解風情;但是好歹你也要挑個對象!
章海潮系著安全帶似笑非笑地看著易揚,“學長,你說的對象就是你自己吧?”
“!被你看穿了!币讚P聳了聳肩,捏了捏章海潮的鼻尖,“魏行薇那個女人快要出唱片了,正忙著錄音,可能這幾天都要住在錄音室里,所以不能來接你了。”
“沒關系,我知道她忙!彼匦χ鸦ǚ旁诹撕笞
易揚瞥了一眼花,“很難搞定嗎?”
知道他指的是送她花的人,她想起了那張有著娃娃臉的男生,搖了搖頭,“沒有。”對方只是太過執著,執著得讓人有些不忍拒絕。
“要是有麻煩就開口。”易揚仍是不放心地叮嚀。
“我又不會客氣!
易揚哈哈大笑,“這才是海潮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