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轉身瞥她一眼,不知她叫他有何事。他與這位身子贏弱的嫂嫂素來生疏,兩人不曾單獨說過話。
「我不知道你大哥去京畿營前,與你和舒波發生了何事,不過你們總歸是兄弟,還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顾恢滥侨照煞蚧貋頃r臉上帶著傷,神色更是暴怒得駭人,她問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不肯說,只是滿臉戾色的咒罵著小叔,還說「我早晚會宰了他」。
當時聽他這么說,她有些驚駭,而后不論她怎么追問,他除了咒罵,什么也不說,所以她始終不知那日究竟是什么情況,只能自行猜測,興許是丈夫傾慕弟媳的事被符明宵得知,兩人才起了爭執。
為了這事,這段時日她一地惶惶不安,猶豫良久,今日才鼓足勇氣,想與符明宵說清楚。
見她不知當日之事,熊久蒼也沒多說什么,只道:「若是大哥能知錯不再犯,我與舒波也不會再把那事放在心上!挂徱粋曾意圖輕薄他妻子的男人,他委實沒那么大肚量,不過再怎么說,他如今名義上與符明騏是兄弟,只要他不再逾矩,他可以勉強不再追究。
從他這番話里,鄧云娟多少聽出她先前猜測之事應是沒錯,不由得輕蹙起眉,說道:「我會勸勸他,多謝二弟!
熊久蒼沒再多留,大步離去。
回到書房,瞧見坐在另一張桌案前,正專注的低頭看著帳冊的妻子,他神色一緩,眸里露出一抹柔色,不發一語的凝視著她。
當年送她的魂魄去轉生時,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與轉世后的她再度重逢,甚至還做了夫妻。
他想起當年他付出百年的修為,敲開黃泉之門,送她的魂魄入輪回時,那黃泉守門人對他說了幾句話——
種因得果,善惡輪轉,黃泉之水,生生不息。
他送她入輪回,與她結下善因,故而今世她是來報答他前世之恩嗎?所以才心甘情愿的助他體驗凡塵夫妻的情愛。
以前心無塵垢,自以為心境明澈,可修行九百年來,卻遲遲無法得證大道。
如今經歷了夫妻情愛,他方領悟到,修行并非不動凡心,而是須將心境修煉到通達的地步,知情懂愛,心中有情,不僅是對夫妻之情,更需擴及對眾生之情,最后方能證悟大道。
在這頃瞬之間,熊久蒼因頓悟而入了定。
發現他進來的韓舒波,抬眸望見他嘴角噙著一抹微笑,雙眼輕闔,佇立不動,微微一怔后,接著臉上掠過一抹喜色。
她不敢驚動他,端坐在桌前,眼也不眨的瞅著他。
修煉之人,若遇上頓悟,可是難能可貴的機遇,須知,一次頓悟,可比得上數年的閉關修煉。
也不知大師兄是想到什么,竟會突然頓悟,不管如何,她都為大師兄感到高興。
她捧著腮頰,滿眼溫柔。前生仇人死了,她又與心愛的大師兄如愿成了夫妻,她這一世算是圓滿了,若是能再懷上他的孩子,那就更無遺憾了。
就在韓舒波胡思亂想著以后他們的孩子要取什么名字,還有孩子日后會長得什么樣子時,熊久蒼從頓悟中醒過來。
他一睜開雙眼,便對上她那笑得瞇起眼的嬌媚表情,他眼底滑過一抹疼寵,輕笑道:「在想什么呢,笑得這么高興?」
「想咱們的孩子!顾摽诙。
熊久蒼先是一愣,陷隨即驚喜的問道:「你有了?」
「還沒!鬼n舒波抬手摸了摸腹部,暗自決定今晩要和他一起努力,盡快把孩子給「造」出來。
「那你在想什么?」
「我想他什么時候能來!顾σ饕髡酒鹕,走上前環抱住他的腰,那嬌軟得宛如能掐岀水來的嗓音,在他耳旁道:「相公,我們催他快點來,好不好?」
熊久蒼耳根臊紅,被她這么一撩拔,下腹頓時一緊,改口岔開這危險的話題,「過幾日等爹痊癒后,我帶你回嵐山一趟,見見鶴白他們。」
韓舒波豐腴柔軟的胸脯輕輕地朝他蹭了蹭,見他整張臉宛如要淌出血般紅通通,媚笑著應了聲,「好。」接著她在他耳邊誘惑般的輕吐一口氣,低喃道:「相公,咱們回房去。」
「天、天色還早!贵w內的邪火被她撩撥起來,他努力抑住那蠢蠢欲動的欲望,不想在白日里宣淫。
「不早了,都日落時分了。」她說著便牽著他的手,往書房外頭走去。
為了讓他們的孩子能早日到來,她要和他更努力些才成。
熊久蒼愣愣的覷向門處,瞥見外頭的天際暈染著一片橘紅的霞光,沒想到他適才的頓悟,竟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而她也在書房里守了他一下午。
他看向她的眼神柔軟得猶如一汪春水,握緊她的手,端著漲紅的臉,與她攜手走回寢房。
「舒波,你也跟我一塊修煉吧!谷说奶靿厶,他想與她更長久的相守在一塊。
她輕搖螓首,「小的時候我便曾試著修煉幾次,但這身子沒辦法吸納靈氣!篃o法吸納靈氣便無法修煉,所以她這一生若是能平安活到七老八十,已算是長壽。
想到屆時她一身雞皮鶴發,老得兩眼茫茫,再也瞧不清楚他,她不免有些害怕,她不想讓他瞧見自己那副老態龍鐘的丑模樣,她只想他記得她風華最茂的美好。
「怎會如此?」熊久蒼皺起眉,凡人若不修煉,性命短促,僅僅只有數十年的歲壽,這符明宵的身子能修煉,他以為她應當也能。
不想讓他擔憂,韓舒波抑去心中的愁思,漾開笑,佯裝出不在意的表情說道:「約莫是我凡心太重,所以轉世后的這具身子沒有靈根!顾熳∷氖直郏崧曉俚溃骸高@樣也好,等我百年后,相公便能無牽無掛的回嵐山繼續修行,經歷這一世的夫妻情愛,想必能對你的心境有所提升,你的道心也會更加穩固,且能陪著你做一輩子的夫妻,我已知足,要是再貪心,老天爺都要看不下去了!
見她一心一意只為他著想,他靜默著未出聲,尋思著有什么辦法能讓她這副身子也能修煉。
一定會有辦法的!
第9章(2)
秋意漸深,不過今日秋陽高照,天氣回暖,韓舒波與熊久蒼陪著已康復八、九成的符廣遠在花園里散步。
符廣遠問起鋪子的事,韓舒波便回道:「……租一本書才幾文銀子,那些買不起新書的人也能拿得出幾文錢來租書,這個多月來咱們書肆里租書的書生可是絡繹不絕呢,那些收購來的舊書都供不應求,我讓人又購進一批新書,再轉租出去!
「那些書生租了書之后,八成全都拿回去另外抄寫一份,萬一他們把那些書都抄完,往后還有人會再來租書嗎?」符廣遠提出疑問。
韓舒波耐著性子解釋道:「當初打算租書時,我也料到那些書生把書租回去后定會抄寫一份留著,但這世上的書這么多,且每年又有那些名士、儒者們陸續刻書印行,書是絕對抄不完的,還有些話,是圖新鮮有趣,租回去的人看完后,多半不會想再另外抄寫下來,所以用不著擔心租書的生意以后會做不下去,且爹不知道,自打咱們開始租書后,反倒吸引不少人來咱們書肆里買新書呢,生意比以往還要好上兩、三倍!
外祖母曾告訴她一句話,人多的地方才能聚財,所以她以租書的方式,吸納書生們過來,其他的人自然也會被吸引過來,上門的十個人里,只要有兩、三個人買新書,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