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原不是錄取她的。
記得那時候,他已經打算干脆找個男助理,所以他十分屬意第三個應徵者,剛退伍且是建筑系畢業,想先到建筑師事務所工作,再考慮要不要考建筑師執照。
沒想到,姜舒涵是第四位面試者。
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當他翻開她的履歷,上頭印著她的名字、照片,他盯著那份履歷,手竟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抖,一股莫名緊張掐住他。
他遲疑好久,才將她請進辦公室,草草面試了十分鐘,她走出他辦公室,關上門后,他立刻改變主意決定錄用她。
如果當初沒錄取她,那么現下的煩擾都不會發生。
他竟然恐慌得不敢真的要了她……
他害怕情感的野蠻暴力,害怕被已經燎愿的大火燒傷,但事實是,不論要或不要她,他好像都已無路可退。
即便努力抗拒,也注定是徒勞無功,他每天擁著她睡,一天比一天貪看她如童顏般無邪的睡臉,每回在最緊要關頭,總有個聲音冒出來問他:你很確定嗎?
他懊惱著,給不了答案。不曉得為什么獨獨對她如此認真?
直覺不斷告訴他,一旦要了姜舒涵,他肯定脫不了身。
他沒告訴過任何人他對感情的盼望,他想要的其實就只是一個安穩踏實的女人,能踏實的生活,而不是單單戀慕他頭上那頂長洋集團“唯一繼承人”的桂冠,貪圖吃喝花用不盡的奢華生活享受。
他很不愛那些虛浮,偏偏老是碰上拜金女,老愛要Tiffany&Co的珠寶首飾、LV包,他真不懂那些女人,就算拜金虛榮,也要點其他低調奢華的品牌,難道珠寶首飾一定是Tiffany&Co最好?包包只有LV?
送那些無聊的東西,他送得心灰意懶,既然老被當提款機,他也懶得跟女人講真心,大家玩玩就好。
偏偏兩個多月來,他在她身上找到他一直渴求的那種安穩生活,而不是跑趴、跟人比身上名牌行頭價值幾萬金。
真正的他,只希望可以每天跟喜歡的人吃頓寧靜晚餐、看半小時電視新聞、手牽手出門散步,回到家聊聊一天的瑣碎事,然后相擁而眠。
而這樣的他,根本算得上是個標準的無趣宅男。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跟他過無趣的日子撐上十天半個月,往往沒一個星期便陣亡,哀求他去跑跑趴、走走夜店,除了姜舒涵。
他好喜歡、好喜歡她,那樣深的喜歡,其實已經等于愛了。
明明已經是愛,偏偏說不出口。
明明想徹底抱她,偏偏害怕抱了后難以收拾,怕她到后來,跟那些拜金女沒兩樣,畢竟她有過“不良紀錄”。況且她也擺明說,他們談的是付費戀愛,而她會當個盡職情人。他搞不清楚,她是真的愛安穩平實的生活,或只是知道他喜歡,所以才盡職地過安穩平實的生活?
整整兩個星期,梁喆繹陷在欲求不滿的折磨與思索不清的閑惑中,悶悶不樂……
叩叩!敲門聲響起,打斷他的思緒。
“進來!
助理王佳玲探頭進來!傲合壬懶兄尴壬鷣砹!
“請他進來!
“陸先生,請進。”王佳玲身后的陸行洲進了辦公室。
“佳玲,麻煩你到樓下買一杯焦糖冰咖啡,陸先生愛喝。”梁喆繹交代助理。
“知道了!蓖跫蚜峥焓挚炷_關上門,買咖啡去。
“隨便給我杯水喝就好,何必這么麻煩?”陸行洲自個兒找了位子坐。
“哪里麻煩?是助理去買,又不是我親自跑腿!绷簡蠢[笑笑。
“我們多久沒見面了?”陸行洲望著好友桌上的建筑模型,忍不住把活動屋頂給掀了,探進別墅模型,瞧著里頭的空間,他滿意地點點頭,好似那模型是梁喆繹要幫他蓋的屋子。
梁喆繹不介意陸行洲的“自動自發”,換做別人,他興許會不高興,但沖著兩人大學同窗的交情,他可以容忍陸行洲隨便亂碰。
“大概快半年吧,怎么突然跑來?”
“突然跑來?我也安安分分先預約了時間才來,要不大建筑師這么忙,哪是說過來就能立刻見到面的?”陸行洲瞇他,語氣有點酸。
半年前,他希望跟喆方合作,沒想到梁大建筑師想也不想便拒絕,說是他手上的案子已經排到明年底,沒空。
他當然知道好友多紅,連亞洲建筑雜志都難得地做了整整十頁的專題,報導梁喆繹這位被譽為建筑界的閃耀新星,贊譽他的作品有國際級大師的水準。
說真話,要是喆繹不夠水準,他這個標準的生意人才懶得來找他合作。不過,他也拿好友的拒絕沒轍,人家確實是夠紅,忙得很。
“是是,我用詞錯誤,行吧?請問陸先生大費周章,親自跑一趟,有何貴事?如果是想談合作,真的對不起,要等到后年的下半年度。”
“不是。不過,既然你提了,我也順便說說,后年的下半年度之后我希望你別再接其他案子了,光是我能給你的案子保證讓你忙不完。”
“你知道我沒太多興趣蓋大樓,如果只是單純想賺錢,我繼承家業還比較快。偶爾合作可以,長期的話,你別想了!绷簡蠢[淡淡地說,算是很給陸行洲面子了,他緊接著問:“到底找我什么事?”
“前天我在宴會上遇到你母親,她要我幫忙傳個話給你,你知道的,我一向沒辦法拒絕長輩的請托,只好跑這一趟!
“傳什么話?”梁喆繹問得很淡,心是有點難受的。母親曾是世界上跟他最親的人,卻因為他不繼承家業的決定,一年中見不上三次面。
“她要你別跟那個女人認真!
陸行洲話方落下,敲門聲接著響起,王佳玲送焦糖冰咖啡進來又出去。他立刻喝了幾口。
“哪個女人?”梁喆繹溫溫開口,反問。
“伯母只要我傳那句話,我怎么知道是哪個女人?這是我接下來要問你的!你居然談戀愛談到讓你母親找我傳話?對方是誰?”陸行洲好奇起來。
“你也認識!彼浦。
“我認識?誰?說來聽聽,我可沒耐性猜你風花雪月的對象!
“姜舒涵!
陸行洲愣住半晌。姜家傳出破產后,他曾去找過她,每回都碰不到人,后來她父母雙雙自殺,他再去找,她已經搬走。
“你們怎么聯絡上的?”
“她當了我快兩年的助理!
“你這家伙!居然沒告訴我?”陸行洲怪叫。
“當時覺得沒什么好說的!彼徽Z帶過。
“你跟她是認真的?”陸行洲問。他沒忘記好友告白被她拒絕后,多氣自己瞎了眼。但他一直很困惑,他認識的姜舒涵不像是喆繹說的那個人。
“很重要嗎?”他的語氣有點冷。
“可能有點重要!标懶兄藁氐。
“為什么?”
“你以為我為什么來傳話?又不是吃飽沒事。伯母要我傳話后,我稍微打聽過,才來找你!
“你打聽到什么?”梁喆繹笑。沒想到好友竟為他當起八卦王,向人探聽小道消息。
“你的緋聞女友上版面不是第一回,但聽說這回你們倆搏的版面稍微大了點。伯母似乎試過要數字周刊壓下報導,就我所探聽到的,周刊總編是伯母閨中密友的枕邊情人,至于壓不壓得下來,我就不清楚了!
梁喆繹皺眉。那些白光幾次閃爍的夜晚,果然不是他過度敏感,而是真有八卦記者跟拍他。
“謝謝你特地跑這趟!彼乐x。
“‘好朋友跟我客氣什么!标懶兄藓鹊袅舜蟀氡慕固潜Х,語重心長的問:“你對姜舒涵是認真的嗎?我聽說,這兩個多月,你沒有一天不是離開事務所就到她那里,外面在傳這回你大概是非她不娶了!
行洲的“聽說”可真多,梁喆繹冷淡地揚出笑,他本想敷衍過去的,不知怎么地卻說了真話。
“我還沒想過是不是非她不娶,至于認真,我應該很認真吧,但不能確定她是不是跟我一樣認真!
“喔……”陸行洲拖了個長長尾音,然后把剩下的半杯冰咖啡一口氣喝完。
“喔?這就是你的回應?”梁喆繹訕訕的瞥他一眼。
“不然呢?難道你需要愛情顧問?依你的情場戰績,恐怕沒人擔當得起你的愛情顧問一職吧!标懶兄逈鰶鰬。
“那好吧,咖啡你喝完了,慢走,不送。我們后年見!绷簡蠢[趕人。
“這么絕情?”陸行洲笑開。看來好友很認真啊!皢蠢[,這是你們兩人的事,我能說的不多,不過我總覺得,你應該誤會了姜舒涵,我認識的姜舒涵,不是個現實勢利的女人。我覺得她是個好女人,當年,也許她是真的認為你們兩人不適合,才隨便用幾句話打發你……”
“我想過,但她大可直接說對我沒興趣,何必在我面前演戲?”梁喆繹打斷他。
“這我就不曉得了。不管如何,事情也過去好幾年了。況且當初大家都還年輕,就算在一起也不見得有什么好結果。總之,我想說的是,這年頭好女人滿缺貨的,如果你覺得現在的她不錯,就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