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是不是來學功夫的?”她不悅地瞪著他問道。
季玄風輕搖扇子,站在樹陰下,看著她滿身大汗地表演。說實話,她的架式是不錯,可惜內勁不足,若遇上敵人,這種花拳繡腿根本一點用也沒有。
“我是要學,但夫人的‘舞姿’太曼妙了,所以我一時看呆了,忘了要跟著學!
聽好,是“舞姿”哦,可不是武功,他季某人向來不說違背良心的話。
陳宜君聽得心花怒放,要他仔細瞧著點,接著又耍了凌云教的幾招功夫,瞧得季玄風心里猛搖頭。
看來教她武功的人,不是存心耍騙她,就是不忍心讓她吃苦,只教了幾招簡單的功夫讓她玩玩,所以她的下盤很弱,連個馬步都站不穩。
也難怪那天小小的矮墻她都翻不過去,原因就出在這里。
就在陳宜君打得滿身大汗、得意洋洋的時候,一個下人突然跑了過來,他沒瞧見站在樹陰下的季玄風,直朝著陳宜君大叫:“夫人,尚書府派人求見夫人!
“什么?我爹派人來了!标愐司⒖掏O聞幼鳎鹑箶[就往大廳的方向跑去。
她一離開,站在樹陰下的季玄風就走了出來,一臉陰霾地瞪著那名下人,沉聲道:“誰教你告訴夫人的?”
“我……我……”那個下人一臉驚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下次沒有我和侯爺同意,不許尚書府的人進門,聽到沒有?若是再犯,可有你好受的!痹捯徽f完,季玄風隨即往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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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君興奮地跑向大廳,心里不斷猜測著來的人是誰?會不會帶來姐姐平安的消息?
但她一踏進大廳,見到的卻是蕭颯和趙洛,一張燦笑的俏臉登時垮了下來。
“怎么會是你們?”
“不然你認為應該是誰?”蕭颯唇角上揚,走過去牽起她的柔荑,然后坐到椅子上,將她抱在懷里。
兩人濃情蜜意的模樣,侯府里的人都早已見慣了,所以趙洛也不會覺得尷尬,反正當事人都不介意讓人看了,他這個旁觀者又何必在意。
“尚書府的人呀!我爹不是派人來找我嗎?怎么才一會兒的工夫就走了?”她一臉失望地說。
“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只是來傳個話,話傳到當然就走了。”蕭颯輕捏她的俏鼻,逗她開心。
“傳什么話?”
蕭颯朝趙洛對看一眼,佯裝想了一下,“好像是說……”
“說什么嘛!”她拉著他的手催促道。
“說要你乖乖地聽夫君的話!彼市Φ卦谒吅菤,惹得她一陣嬌笑,低頭閃躲。
“真的只有這樣?”
蕭颯點點頭,“真的,他們交代你要快樂點,別操心無謂的事!
陳宜君的心漏跳了一拍,心虛地低下頭。
她一直為姐姐擔心,擔心她有沒有見到凌大哥,擔心她會不會責怪自己搶了她應有的幸福跟地位。
內心的惶恐和不安,使她常常夜不安寢,幾次從噩夢中驚醒,害怕這段偷來的幸福是短暫的。
怕有一天,蕭颯會識破她的身份,親手殺了她。
蕭颯見她臉色慘白,關心地抬起她的小臉,看到她美麗的眼眸里,隱約有著水霧。
“怎么了?我說錯話了嗎?”
陳宜君搖搖頭,想哭的沖動更加強烈。這份呵護、這份柔情,都不是她該擁有的。
“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辈淮兴磻愕椭^離開。
蕭颯看著她纖弱的背影,怔忡出神。
站在門口的季玄風走進來,抱拳請罪道:“侯爺,是我督導不周,才會差點讓夫人跟尚書府的人見面!
蕭颯搖搖頭,“無妨,幸好信及時被趙洛截住了,以后就讓雷厲守住府門好了!
讓將軍當看門狗,可見蕭颯對陳宜君有多重視。
“我不明白,雖然陳玉郎為人奸詐狡猾,但究竟是夫人的親爹,侯爺為什么不讓他們父女見面?”
這不只是季玄風感到不解,也是趙洛一直想不透的問題。
“因為陳玉郎想拉攏我卻不成,我怕他會來煩夫人!
蕭颯并沒有將新娘換人的事情說出來,就是不想讓宜君在府里的地位尷尬,引來下人們的閑言閑語。
但他也知道陳玉郎想利女兒來拉攏他,所以才吩咐眾人阻止他們父女見面,就怕兩父女一見面,陳玉郎便會識破新娘不是陳姿君,而將她帶走。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宜君已經在他的生命里占了極重要的地位,他絕不能冒會失去她的險。
“我們知道了,一定不會讓尚書府的人再來煩夫人!奔拘L保證道。
蕭颯對妻子的疼愛他們能夠理解,像她那么天真的人,和她相處過的人很難會不喜歡她的,加上侯爺對妻子的態度,由婚前的憎惡跟鄙夷,到婚后的疼惜與愛憐,這樣的轉變不易,身為部屬兼友人的他們,當然樂意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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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派去定國侯府的人又被趕了回來,陳玉郎氣得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可惡!我好歹是個兵部尚書,更是姿君的爹,那小子竟敢這樣對我,見面連句岳父都不叫,我絕不會放過他。”
最近他諸事不順,先是宜君莫名其妙地失蹤,然后他又屢遭彈劾,被皇上怒斥,還罰俸一年,要不是靠著那些平日交情不錯的同僚求情,只怕他這頂烏紗帽都會保不住。
這一切都是蕭颯在背后搞的鬼,他雖然沒有把重大的案證稟告給皇上,但私底下卻小動作不斷,目的是警告他收斂一點,這也是回報他那日在宮門口的恐嚇。
“臭小子,想扳倒我,沒那么容易。”大不了玉石俱焚,“蕭颯,你最好沒有把柄落在我手上,要是讓我找著了,一定要讓你后悔一輩子。”他忿忿地拍著椅臂道。
一旁的尚書夫人聽得憂心忡忡,她是不了解官場的險惡,但她知道女婿是女兒一生的依靠,要是女婿出了什么事,女兒一輩子的幸福也就沒了。
“你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和定國侯談談嗎?大家都是親戚,將來他生下的孩子,還得叫你一聲外公呢!”她苦口婆心地勸道。
陳玉郎冷哼一聲,“你這么說,人家可不這么想,你沒瞧見嗎?新嫁娘三天就該回門了,但姿君可曾回來?別說是他這個女婿,就是女兒我們也見不到面!
提到女兒,尚書夫人不禁淚流滿面,埋怨道:“你還敢說,這一切都是你害的,真想和定國侯結成親家,可以讓宜君嫁過去啊,你偏要和凌家解除婚約,拆散姿君跟凌云這對戀人,甚至還去請皇上賜婚,硬是將姿君嫁到定國侯府?纯,現在宜君生死未卜,姿君又被軟禁在定國侯府里,不知道受盡多少虐待,你這個當爹的能心安嗎?”
她哭得傷心,陳玉郎卻聽得心煩。
“夠了,別再哭了。女兒是你生的,你也知道宜君那丫頭性子野,三天兩頭地往外跑,根本沒有人能管得住,這樣的女孩哪家人敢要?我不挑姿君,還能挑誰?”
兩姐妹雖然相貌長得一樣,但個性是南轅北轍,一個端莊賢淑,多少王公貴族搶著要;另一個則是一天到晚女扮男裝,野得不像話,都及笄好幾年了,還沒有人敢上門提親,這樣的女兒他敢送出去嗎?
“但把女兒嫁給你的死對頭,她是死是活,你就不擔心嗎?”
“我不是一再寫信要她回來嗎?可是那個無情的蕭颯阻攔著,不許姿君回尚書府,我又有什么辦法?”
女兒在人家手里,他還能怎么樣?
“派去的人被趕回來,你這當岳父的就不能親自上門去嗎?我就不相信他敢趕你。”
“別人是不敢,但蕭颯那小子可就不一定,沒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比f一他被趕出定國侯府,可就丟臉丟大了,像這種沒面子的事,他斷然不會去做。
“好,先不說姿君的事,那宜君的下落就不用找了嗎?宜君一個人流落在外,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姿君跟宜君兩姐妹自小感情深厚,也許她會知道宜君在哪,你就到定國侯去一趟吧!鄙袝蛉丝耷笾煞。
陳玉郎想了想,她說得沒錯,也許姿君會知道妹妹的下落,就算她不知道,他至少能見到姿君。
“好吧,我就聽你的,親自去一趟定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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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颯對她日漸寵愛,她對他的情也與日俱增,雖然她每天都沉浸在愛的歡愉中,但越是這樣,她的良心就越不安。
她擔心有一天,蕭颯要是知道自己所疼愛的娘子,事實上是他的小姨子的話,不知道會有多生氣,會不會一劍砍掉她的腦袋?
所以她幾乎每天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心情忐忑不安。
常常在夜里,她都夢到姐姐怨恨地怒責著她,向她討回她應有的幸福和地位。
她不止一次想向蕭颯坦白自己的身份,但一看到他深邃的雙眸望著她時的柔情,話到嘴邊就停住了,她自私地想保有這個男人,不想將他讓給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姐姐也不例外。
她每天都會對上天祈求,祈求姐姐跟凌大哥能有個好結果,這樣她就不會來向自己要回屬于她的幸福了。
“夫人,侯爺又派人送絲綢來了!毙【晟砗蟾鴶得稚吓踔z綢的丫鬟走進房里。
陳宜君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聽見她的聲音,黛眉一蹙地回過頭看著她們。
唉,他賞賜的越多,她的罪惡感就越深。
“我不用,請她們退回去。”前天是珠寶、昨天是首飾、今天又是綾羅綢緞,她不知道蕭颯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
“這……”那群丫鬟為難地看著小娟。
小娟示意她們把布放在桌上,待她們離開后,她走到陳宜君身邊,央求道:“夫人,侯爺已經夠寵你了,拜托你就多笑點兒,開心一點兒行嗎?”
不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是會遭天譴的。
“要笑是嗎?”陳宜君隨即露出個難看的笑容。
小娟是這府里惟一知道真相的人,她應該很了解自己現在的心情才對。
“我很擔心姐姐,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偏偏侯爺不許我出去,我就像只金絲雀,被關在這個富麗堂皇的籠子里,想飛都飛不出去!
小娟噗哧一笑,“要是能像夫人這么快樂,又被侯爺寵愛著,小娟也很想嘗嘗當金絲雀的滋味呢。”
因為大家都知道侯爺娶的是尚書府的大小姐,她深怕叫二小姐會引起府里人的懷疑,所以她便改口叫陳宜君為夫人。
“死丫頭,你敢取笑我!”陳宜君掄起拳頭想要教訓她。
小娟趕忙求饒,“好了……是小娟說錯了,你就別打我了。”
“想讓我不打你也行,但你要將功折罪!
“將功折罪?”思及她會要求自己去做什么,小娟連忙用力搖著手,口里直嚷道:“夫人,你忘啦,我跟你一樣,都不能出府一步,你想叫我回尚書府打探消息,那是不可能的!
“誰要你親自去了!标愐司D動眼珠子,輕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和廚房里的小廝李章混得不錯,我想寫封信,你讓他幫我送回去。”
小娟吁了口氣,拍拍胸脯,“嚇死我了。夫人,你真聰明,這么簡單的方法我為什么沒有想到呢?”
陳宜君笑著彎起手指敲她的頭,“你呀,只長身高不長腦子!
房里傳來主仆倆的笑鬧聲,她們都沒有發現門外站著一個人,蹙緊了眉頭,一臉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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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剛離開定國侯府,便被人抓了回來,狠狠地打了四十大板,鮮血淋漓、皮開肉綻地被丟到地牢里,痛苦的哀號聲讓聞者俱不忍心。
這是為了警告府里的下人,不得違抗主子的命令,否則就是這種下場。
小娟看到了、也聽到了,眼見心上人被殘虐成這樣,她連忙跑去找陳宜君,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夫人……小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李章……”她跌跌撞撞地跑進屋里,沖到陳宜君面前跪下,全然沒有注意到坐在一旁氣定神閑地在喝茶的蕭颯。
“怎么了?小娟,發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臉的驚惶?”陳宜君從沒有看過小娟這個樣子,連忙走過去要扶她。
“夫人,李章他……”
“小娟!
冷冽的聲音響起,小娟的哭喊聲戛然而止,緩緩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侯……侯爺!”
她嚇得臉色慘白,手足無措地躲到陳宜君身后。
她總算知道了定國侯的殘酷,為了一封信,他可以將一個好好的人毒打成那樣,手段之殘虐,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
陳宜君握著她冰冷的手,望著她布滿驚惶的眼,不解地問:“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不,沒……沒有。”在蕭颯的眼神警告下,小娟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下去!敝皇呛唵蔚膬蓚字,小娟就如蒙大赦般地快速逃離了房間。
“小娟怎么了?”陳宜君還是不懂這丫鬟在搞什么鬼,“會不會是生病了?”
蕭颯放下茶杯,摟著她的腰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百花綻開的美景,輕吻著她的秀發。
“我會叫大夫去看看她。對了,小娟跟在你的身邊不少年了吧?”
“嗯!笔遣簧倌,但不是跟著她,而是服侍她姐姐。
“你都出閣了,也該幫她找個婆家才對!彼p描淡寫地道。
“找婆家?”陳宜君轉過身面向著他,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說到這個,我倒有個人選!
蕭颯淡笑地伸出一指點點她的俏鼻,“原來你早有主意,是誰?”
“是廚房打雜的李章,小娟很喜歡他!
“是嗎?”蕭颯瞇笑的眼眸看向窗外,眼里閃著詭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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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家書已經送出去兩天了,這兩天來,陳宜君坐立不安地等候回信,心里祈盼爹娘身體健康,姐姐也能平安無事地找到凌大哥,一切順遂無事,這樣她才能夠安心。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翹首等候,就是看不到送信的李章回來,李章仿佛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沒有任何消息。
“小娟,這兩天怎么都沒有看到李章,他是不是被我爹扣住了?”陳宜君憂心忡忡地望著不遠處的大門口問道。
小娟身子一震,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外面太陽大,夫人還是回屋里吧。”
“別動不動就趕我回屋里,你別忘了,我以前就喜歡到處跑,這么一點太陽,曬不死我的!
瞧了半天,沒見到李章的人影,倒是把蕭颯給瞧回來了。他騎著高大的駿馬,從人群中走來,顯得出色而耀眼,霎時吸引了陳宜君所有的目光,忘了自己站在這里的目的。
“蕭颯!彼鵂N爛的笑容,拔腿跑向他。
看到愛妻朝他奔來,蕭颯的唇角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彎身抱起她,安放在身前,然后掉轉馬頭,朝城外奔去。
陳宜君靠著他寬闊的胸膛,她的心里溢滿幸福的滋味。
這是她嫁給蕭颯后,他第一次帶她出游,兩人共乘一騎地飛馳在風光明媚的郊外。
他們盡情玩樂了一下午,直到馬跑累了、風停了,快樂的笑聲依然不止。
蕭颯帶著她,施展輕功躍向樹梢,兩人相擁而坐,欣賞日漸西沉的夕陽,艷麗而燦爛。
“如此的美景,要是能夠這樣坐著看一輩子,該有多好。”她輕靠著他說,語氣里有明顯的渴望。
“傻瓜!笔掞S含笑地看著她,“夕陽雖美,但卻短暫,我倒希望這樣望著你,不管日升日落,只要永遠跟你在一起,這樣就夠了!
陳宜君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俏皮地吐著粉舌,“不要,那樣你會看著我變老、變丑,你就不會愛我了!
“怎么會呢?”蕭颯笑著輕捏她小巧的鼻子,“我的年紀比你大,所以我會比你更快地變老、變丑,到時候你會不會不要我?”
“不會、不會!彼念^又搖成了撥浪鼓,“就算你發白齒落,變成一個彎腰駝背的老頭子,我也不會不要你!
她認真的模樣把他給逗笑了,“我也不會。我蕭颯對你許下承諾,要用一生一世來守護你,誰也無法從我身邊將你奪走!
露出欣喜的笑容,陳宜君仰起頭,在他的唇上印下一記深情的吻。
“我也是,我用我的生命向你宣誓,我絕不背叛對你的愛。”
夕陽西下,微風輕送,仿佛為他們的愛做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