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爺怒斥,“你給我住嘴,由得你胡言亂語嗎?對小王爺不敬的話語若傳到有心人耳中,你爹這顆腦袋還保不保得!你實在是太任性了,都被你娘給寵壞了!睂櫝鰝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不曉得為爹親分憂解勞。
“爹……”季曉蘭圓如十五月的臉兒滿是忿色。
季老爺氣憤地一拂袖,“夫人,你好好的跟她講清楚、說明白,這門親她肯也好,不肯也罷,橫豎都得嫁,這天賜的福分敢往門外推,我先打死她再說!
一說完,他轉身離開女兒的閨房,讓妻子勸告女兒,嫁入王爺府是勢在必行,由不得她耍脾氣,這個難得的機會錯過可惜,他還想借著女兒扶搖直上,平步青若云。
把女兒養大了就是要她榮父蔭母,嬌寵了十幾年也該回報父母,一盡為人子女的孝心。
“是的,老爺,我們的女兒不會讓你失望的。”一送走丈夫,季夫人回身勸慰女兒,“你呀!就忍一忍,也許情況不如想象中的差,說不定會有轉機,宮里的太醫個個妙手回春,還怕拉不回小王爺的命嗎?”
“哼!就怕神仙難救無命人,外頭傳得沸沸揚揚,大伙兒都說只剩一口氣吊著,娘,你和爹怎能狠心逼迫女兒,你心里就不會不痛、不舍嗎?”她忿然地丟下剪子,圓臉上猶帶三分對爹娘的不滿。
季夫人耐心又勸,“傳聞不一定為真,何況你是王爺親口指名的,他日若真有個萬一,王爺府也不好薄待于你,照樣吃香喝辣,穿著綾羅綢鍛。”女人一生求的不就是衣食無虞,其他的就別貪了,丈夫專一的疼愛是奢求,把府中大權掌握在手中才能萬無一失。
對于妻妾間的明爭暗斗,季夫人是多有體悟,季老爺雖是地方上的七品小宮,可是在妻妾方面,跟小王爺一比也是不遑多讓,除了正妻一名另納了三房妾室,其余沒名分的姬妾也有數名,最年輕的房里人甚至比女兒年幼,才十五、六歲。
雖然也會嫉妒,容不下其他女人,但季夫人仍是以夫為天的婦道人家,既然阻止不了丈夫納寵,那就只能忍耐,把后院的狐貍精管好,不出一丁點禍事。
不過她表面上是賢妻,背地里卻也手段盡出,光看季府的子嗣不旺,僅有嫡生的二子一女,庶出的女兒一個,就可知她花了多少心思。
唯一的庶女是意外,因為季老爺對三夫人寵過一時也就忘了,隨即又被某個花魁奪去了心神,季夫人為了對付外頭的女人分身乏術,所以沒人注意“綾香院”的三夫人有了身孕,直到顯了肚子,快六個月,那時季老爺才淡了對花魁的喜愛,季夫人也將視線拉回自家后院,這才發現府里又要添人口了。
“為什么是我,爹可不是只有我一個女兒,你叫那個賤種去嫁呀!天大的福氣我讓賢,由她去享。”季曉蘭忽地瞇眼,似想到能令自個兒舒心的好計。
“呸、呸、呸!那賤人生的女兒哪及得上我女兒的干分之一,瞧那弱不禁風的樣子,一副短命相,哪有福分一沾貴氣,你可別糊涂了,把自身的富貴拱手讓人!币惶岬剿睦锬莻殺千刀的賤貨,季夫人和善的臉色變得猙獰,一點也不愿提起那讓人不快的存在。
即使已經失寵了,不再擁有如花美貌,三夫人林宛娘仍是季夫人心頭一根卻除之而后快的毒刺,當初,林宛娘入門時讓她與丈夫大吵了一架,丈夫大半年沒進她房門一步,一心寵著農戶出身的新歡,兩人恩愛有加,讓她又妒又恨,幾乎咬斷牙。
唐朝的審美觀以有豐滿身材為美女,季夫人為了搶回丈夫,她給林宛娘準備的飲食以清淡居多,即使有魚有肉也以少油為主,佐以消食去抽膩的清茶,再加上她背地里的打壓,不到一年光景,林宛娘居然瘦了一大圈,雖然仍有些肉,卻不見昔日的映嫩,連嫩如豆腐的水嫩臉蛋也瘦成鵝蛋臉,尖了下巴。
這一瘦就成了“丑人”,季老爺自是不喜愛,沒多久也就冷落她了。
心里有了主意的季曉蘭收起張狂,眼中多了絲算計。她揚起笑,“娘,女兒也曉得不能平白便宜那賤種,再怎么說我也是府里的嫡女,總不好讓個上不了臺面的庶女爬到我頭上,那日后我還得向她行禮!
一聽女兒想通了,季夫人也笑開了,“就是嘛!早這么想就不會讓爹娘那么為你操心,你想想,要不是小王爺出了這事兒,這等好事哪輪得到你頭上,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搶著嫁入王爺府。”
“是,是女兒一時腦子發悟了沒考慮周詳,讓爹娘煩心了,娘放心,蘭兒是明白人,不會再讓你和爹憂心了!彼焐习矒嶂赣H,心里卻不以為然,想要她嫁個離死不遠的人,下輩子再說。
季夫人含笑直點頭,“嗯!想開了就好,不枉我們一片苦心,再過三天就是你的好日子,娘得為你操辦嫁妝,絕不讓你丟臉,即使進了富麗堂皇的王爺府也能抬得起頭見人!
“娘,你辛苦了,蘭兒不孝,未能在你面前盡一絲孝道!奔緯蕴m拚命思忖,該怎么做才能一勞永逸呢?守寡的日子她一天也過不下去。
“好,娘只要看著你好就不辛苦,瞧瞧,眼窩處都有陰影了,趁這幾天多休息休息,把氣色養好,讓大家瞧瞧季府嬌養的美人兒。”
“是的,娘,女兒就等著出閣!
季曉蘭內心已有打算,一樣是送出門,小轎里坐的是誰又有什么關系:
季夫人前腳一走,裝乖巧的季曉蘭立即恢復本性,神色高傲的一撇臉,露出不屑的驕縱樣,打量起屋里的擺設。
她先看看一枱子剛做好的新衣,又瞧瞧梳妝臺琳瑯滿目的首飾,鳳尾金釵、東珠簪、玳瑁步搖和銀花鈿,視線復又落在裝滿銀錢的鎏金雕花楠木盒,這些東西夠她花用一陣子,等那件事了結……
“秋濃、秋霜,把這些收拾,不可落下一丁點!泵恳粯佣际撬男膼壑铮币徊豢。
“小姐,你要把所有的飾品、衣裳都帶到王爺府嗎?不留一些等回府省親時用?”
被點名的兩個丫鬟偷偷相覷一眼,其中一人不由得問道,覺得小姐的表情有點古怪,好像太過開心了,明明之前還為這樁婚事又吵又鬧的不是嗎?
問歸問,兩名容貌清秀的丫鬟同時手腳極其伶俐地收著華服和珠釵寶石。
“小姐的事豈是由得你們這些下人插嘴的,手腳麻利點,少說話、多做事,弄壞了一支釵一支簪,賣了你們也賠不起。”一群笨手笨腳的下人,讓人看了火大。
“是的,小姐。”習慣了小姐的謾罵,丫鬟們只是乖乖應聲,手上的事并未落下。
“秋香、秋色,你們兩個跟我走一趟綾香院,我得好好地跟妹妹說說話,以后再見的機會可就不多了!边好府里有個庶出的賤種,不然她可就慘了。
“綾香院?”
“妹妹?!”
不只秋香、秋色驚訝不已,就連彎身收拾的秋濃、秋霜也驚得抬頭,四人神情如出一轍的錯愕,似乎不相信耳中聽見了什么。
自從她們伺候大小姐以來,大小姐向來輕慢庶出的二小姐,別說姊姊情深、互有往來了,就連二小姐屋里想添一盞燈、多要幾塊布裁衣都要大夫人點頭才可以,二小姐地位低落得不像一位主子,大小姐怎會突然有此怪異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