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一會兒,邢天與不舍地放開了她的手,幫她將被子拉好。
他不能久待,即使想留在這兒陪著她,也必須趕在范嬌兒醒來之前返回王府,他又看了她幾眼,才起身走了出去。就在他輕輕關上房門的同時,原本沈睡的裴美樂倏地瞪大了眼睛,心臟也跳得厲害。
剛才在床邊對她說話的人是邢天與?不會有錯,就是他!盡管她不敢睜開眼睛,但她認得他的聲音,也許得他身上的味道。
她在他伸手碰她臉頰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她本以為自己在作夢,還因此心悸了一下,在確定是他以后,她曾猶豫要不要睜開眼眸?蛇@樣的念頭只一秒就消失在她腦海中。
她不知道他為何又摸黑回到宮里,甚至進到太醫院來夜探她。因為不知道,也因為想知道,她在當下就決定了一件事,裝睡。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對的。
在我邢天與的心里,從來沒有妳以外的女人,妳是我的妻子,永遠都是,除了妳,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天啊,她聽見的真是這樣嗎?他心里只有她,除了她沒愛過別人?雖然這話是對著岑語默說的,但如今她就是岑語默。
他從前喜歡的岑語默是岑語默,但現在喜歡的岑語默是她。
糟糕,她的腦子有點打結了。什么從前、現在的,她現在已經是岑語默,也就是說……天啊,她還是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突然,她想起剛才除了這些令她難以置信又心花怒放的話外,他還說了一些別的。
他說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能長治久安,還說將來會補償她,說他的妻子永遠只有她,這么聽起來,他并不愛范嬌兒啰?
既然他不愛范嬌兒,為何在納她為妾之后,冷落了岑語默而專寵她呢?他說這一切是為了天下能長治久安,意思是他寵溺范嬌兒是為著某種政治目的?
這么看來,這里面隱藏著某種秘密,甚至是一個天大的計劃;這件事除了他還有誰知情呢?邢天修肯定知道,那岑語默的哥哥呢?唔,他應該不知情,如果他告訴了岑語浩,就沒理由瞞著岑語默。
許尋香曾經說過邢天與納她們六人為妾,可能是為了懲罰曾是邢天修政敵的父兄,那么他納范嬌兒為妾是為了什么?
之前她以為老天爺讓她死后穿越是為了教她擁有一個全新的人生,可現在她相信不只是那樣。邢天與為了天下犧牲自己、傷害心愛的妻子,不知情的岑語默雖因他的變心而痛苦,但想必他內心所承受的煎熬并不亞于岑語默。
岑語默若死,他恐怕直至長眠之前,都得在無人能懂的沉默中懲罰自己,想到他差點就要一輩子活在深深的懊悔及愧疚之中,她不禁感到心疼。
是老天憐他吧?才讓她穿越并進了岑語默的身軀,好教他有著為終極目標前進的動力。
以前她不知道,現在既然明白了,從今以后她會陪著他、支持他。不管他經歷什么,她都將與他同在。
※※※※
三日后,裴美樂終于在高太醫的允許下離開了太醫院,岑語浩親自來接她,并要帶她回娘家小住,可她一心只想回碩親王府。
自從無意間聽到邢天與的真心話后,她幾乎每天都是處在興奮……喔不,根本是亢奮的狀態,一直以來,所有的人,包括她,都以為邢天與是個有了新歡忘舊愛的薄情郎,可如今卻發現他不是。
他甘愿背上罵名,接受一切誤會和指責,就為了個她還不清楚的目的,她想知道他這么做究竟是為了什么。當然,以他的地位及背景,肯定跟政治脫不了關系。
岑語浩讓人備了頂小轎,將她從太醫院抬至宮門處,宮門外,將軍府的馬車正候著。
「大哥。」她出聲,「你能送我回王府嗎?」
他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她,「妳嫂嫂已經讓人把妳以前的房間整理好了。」
「可是我想回王府!
「回王府誰照顧妳?」他有些氣惱,「邢天與嗎?妳沒看見那天他是怎么對妳的?」
「哥,他沒那么壞,只是……」
「妳還替他說話?我真覺得妳病得腦子壞了!贯Z浩氣呼呼地瞪著她,「他如今被范嬌兒迷得七暈八素、是非顛倒,怎么連妳也不辨是非?」
「哥,出嫁從夫,不管如何,他還是我夫君,所以我想回王府!
「回去看他跟范嬌妡恩愛?」他越說越有火氣,「哥聽說了,范嬌兒搶著跟妳同宿拾翠苑,還曾經將妳趕出去,妳為什么要受這種屈辱?」
「哥!」
「我告訴妳,我已經寫了信給爹,將邢天與如何虧待妳的事逐項報告。」岑語浩續道:「邢天與之前不是要休妳嗎?如果爹同意,我就請陛下準了這事!
「欸?!」她一驚,急著大叫,「不行!千萬不行,我……我想繼續當王妃!」
「為什么?!」他濃眉一蹙,「妳何必戀棧一個名存實亡的頭銜?邢天與已經變心了,如今的他,我已經不認識了!
裴美樂直視著岑語浩,「如今的我,也是大哥從來不認識的!
這話一點都不假,她雖是岑語默的樣子,但跟岑語默有著不同的思維、不同的性情、不同的習慣、不同的愛情觀。
「哥,如果我現在退讓了,不是反倒便宜了范嬌兒?」她眼底燃著斗志,「我要繼續坐在王妃的位置上,讓她知道咱們岑家的人不是軟柿子!
這番話教岑語浩為之一震。岑家三代征戰沙場,幾時在遇敵時退縮過,如今他怎能教他的妹妹不戰而降,夾著尾巴逃回娘家呢?
他臉上的怒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激賞及激動,頻頻點頭,「妳說得對,妳是岑家的女兒,該是個天生的斗士及勇者,哥哥不該教妳退讓的!拐f著,他捧起了她的臉,笑著道:「岑家一直以來都是忠肝義膽,怎能輸給范家那種見風轉舵之輩?妳既然決定回去,可得好好撐著,嗯?」
「嗯!」裴美樂用力點頭,「對了,哥說范家見風轉舵是什么意思?」
「妳不知道……喔,我記記妳失憶了。」岑語浩微皺著眉,「沒人告訴妳這段往事嗎?」
「梨兒跟小貴只說了我的事。」她有些孤疑,「范嬌兒的爹不是議政大臣嗎?皇上怎會讓一個見風轉舵的人擔任如此要職?」
「一切都是為了平息風波!顾袂橐荒,嚴肅道:「先帝纏病于榻時,宮內便形成兩股勢力,一方擁載東宮娘娘所生的大皇子,另一方則推崇西宮娘娘所生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先帝駕崩前傳口諭欽定二皇子繼任大統,當時二皇子在外視察,接獲消息后便立刻趕回京城,可大皇子卻派人在懷安門埋伏,準備暗殺他以奪帝位!
「當時的三皇子邢天與早在暗潮洶涌的宮中替二皇子布了局,先帝病危時,他便快馬傳書通知我跟爹回京護駕,所以當二皇子返來時,是我、爹,還有邢天與帶著上萬兵馬護送進宮的。」
「原來如此,」她消化了一下,又問:「那范嬌兒的爹又是什么角色呢?」
「范漢新是只老狐貍!拐f起范漢新,岑語浩語帶不屑又咬牙切齒,「他一直是大皇子的人馬,他拉幫結派,迫害忠良,可卻因為懂得借刀殺人、借力使力,始終沒人能掌握直接證據將他送入大牢,看大皇子大勢已去,他便倒戈投誠,背棄主子,皇上不想再生風波,于是給了他一個議政大臣的職銜好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