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用擔心,我會請皇奶奶徹查這件事,希望這件事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背疀ピ趶V香公主的陪同下,來到大牢探看湛剛。
“公主,謝謝你!”
“別這么說,雖然江昭儀是父皇的寵妃,但她入宮時,我和皇奶奶便不怎么喜歡她,我記得當時皇奶奶還說她是‘媚眼生波,非狐即妖’!湛畫師那么有才氣、那么會畫畫,如果就這么蒙上不白之冤,多嘔。∷詮V香無論如何,一定要幫湛畫師洗脫冤屈!”
廣香公主說得義憤填膺,看在楚寒洢眼底卻感動萬分。
廣香公主雖活潑愛玩,但一遇上正事卻冷靜果斷,莫怪乎皇太后在那么多孫兒當中,對她寵愛有加。
兩人跟隨在獄卒身后進入大牢,也許是夜深露冷,腳步才下階梯,楚寒洢一個閃神,竟滑了幾階。
那獄卒雖在急忙中轉身扶住了她,但楚寒洢卻還是跌了一跤。
“姐姐沒事吧?”廣香公主急忙問道。
楚寒洢呼吸一緊,感覺連心跳都要停了。
“沒事,我沒事!”
她心有些慌,不知道這一摔傷到孩子沒?
但她隨即強撐起身子,思緒全被見湛剛的急切心情占滿。
“公主及湛夫人請小心走!”楚寒洢這一摔可讓那獄卒嚇青了臉,深怕公主若出什么事,他這小小腦袋可不保。
接著,獄卒便道:“湛畫師在最后一間房!
“成了,你到外頭去,我們同湛畫師說幾句話就走!睆V香公主話說完,退到另一處!敖憬,你同湛畫師聊聊,別耽擱太久!
“公主……謝謝你!背疀ノ兆∷氖郑屑さ脽o達言語。
“別這么說,要記得告訴湛畫師不要放棄,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到時湛畫師可得幫我畫一幅最美的畫。”廣香公主笑著說。
楚寒洢笑著應允,輕移蓮步,往夫婿的串房而去。
當腳步落在走道盡頭,那抹背對著她的挺拔身影落入眼底時,她的心便不自覺地發酸。
那中衣是她親手為他縫制的,才不過數日光景,他腰際的衣帶已松。
湛剛沒察覺到那微乎其微的足音,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這幾日來,讓他想透了許多事。
即使為皇上畫出許多佳作,得到不少俸祿賞賜,依然抵不過一次惡意的中傷。
伴君如伴虎,有名有利又如何?莫怪義弟閻昭凌總說他不要名利,只求溫飽。
想來義弟比他聰明,早一步看破名利,他記得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念利名、憔悴長縈絆。
他看不破,所以此時伴著他的,僅是方窗外的清潤月色,與楚寒洢當日硬塞給他的香囊。
而這香囊沁出的清新氣息,似乎帶著魔力,將他帶回有楚寒洢的回憶里,思緒悠悠,他不自覺輾轉回到他那可愛又純真、堅強又樂觀的小妻子身上。
他不由得猜想,楚寒洢若聽聞他與江允嬋的事,會有什么反應?她會難過嗎?會哭嗎?
紊亂的心思讓他不由自主煩躁起來,當屬于楚寒洢的輕喚落入耳中時,他一度以為那是因為思念過度所產生的錯覺。
“剛哥哥……”
當第三聲輕喚響起時,湛剛訝異地轉過身,心中的幻影正真實地立在眼前!皼海阍趺磿
即使拼命壓抑,她出口的聲音仍有著哽咽,兩道滾燙的淚水沿著她蒼白的面頰緩緩流下。
這些日子以來,她夜不成眠,深怕一覺醒來,她與湛剛的婚姻會如朝露、如春夢,悄悄在朝陽升起之時,消逝無影。
“傻洢兒,我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我!彼碾p手穿過困住他的鐵欄,拭去她臉上的眼淚,思緒百轉千回。
楚寒洢將臉輕輕貼在他的大掌上,感受著屬于他的溫度與氣息,不明白怎么才幾日不見,自己竟會這么想他。
“傻瓜,都說不用擔心我了,你別哭!”看著她的眼淚,他的心便不自覺緊擰。
楚寒洢吸了吸鼻頭,好半晌才扯動嘴角,微顫的語調讓她的脆弱無所遁形!拔抑,只要……你沒事就好!
雖然由她水澈的眸底讀出她對他的信任,即使言語是多余的,但湛剛還是想親口澄清這個誤會!拔液徒褍x之間是清白的,那日,她要我帶她離開皇宮,我沒答應!”他握住她的手,唇畔浮現一絲愧咎。
“所以這是她的報復?”楚寒洢一直堅信她的剛哥哥是無辜的,現在由他親口說出這個事實,終于讓她懸吊的心落了地。
“她是該恨我,有件事我必須同你說明白,在還未娶你前,我曾提過要帶江昭儀遠走高飛,但她拒絕了,她在榮華富貴與愛情當中,選擇……”
楚寒洢捂住他的唇,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只要剛哥哥知道我是你的妻子,那就夠了。”
她所求不多,這樣的答案她已心滿意足。
湛剛凝著她,有說不出的感動在心中回蕩。
當初,他怎么會認為她是瑕疵品、怎么會以為她是孟浪、不知羞恥的女子?她對他的愛是如此純粹而真誠,他怎么能因為她臉上的疤痕,質疑否定她的一切?
說不盡的懊悔在心中徘徊,他恨不得將她緊緊擁入懷里,告訴她,她對他的深情,他懂了……
“剛哥哥你放心!”
楚寒洢話才到嘴邊,原本因為渴望見他而壓下的不適,瞬間如排山倒海般襲來,未多時,她便感到身下傳來黏稠濕熱的感覺。
看著她臉色倏地刷白,湛剛驚懼萬分地蹙眉。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寒洢的雙手緊攀在鐵欄上,纖長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剛哥哥……我!我的肚子好痛……”
她無力的跌坐在地,身下的鮮血不斷沁出。
“洢兒!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湛剛的雙手伸出鐵欄,想將她緊擁在懷里。
她拼命搖頭,眼淚因為恐懼不停地落卜。“剛哥哥對不起……我不該跌倒,我該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我們的孩子……”
“孩子……你說你有了我們的孩子?”湛剛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攫住呼吸。
楚寒洢努力想睜開眼,但思緒卻愈來愈迷蒙,霍地眼前一暗,她就在他眼前暈了過去。
“洢兒!”湛剛看著她暈厥過去,激動地撞擊鐵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救我妻子!救她!”
湛剛沉痛的嘶吼在牢里發出凄厲的回音,廣香公主聞聲連忙進來探看。
“天啊!怎……怎么會這樣?”
廣香公主看到楚寒洢身下的血,她嚇白了臉,顫聲道:“來、來人呀,快來人呀——”
“救她,求你快救她!”湛剛看著楚寒洢緊閉雙眸,面無血色地躺在地上,一股由靈魂深處升起的恐懼攫住他的心。
他隱約覺得他會失去她,他就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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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寒洢休養的這段期間,湛剛非禮江昭儀一案,一直陷入膠著。
由于事發地點是宮內的僻靜死角,所以根本找不到目擊證人澄清湛剛的清白。
偏偏皇帝寵愛江昭儀,相信她的人格操守,縱使皇太后堅持徹查,亦無法拂逆圣意,此案就這么被擱下。
“大哥放心吧!至少情況沒惡化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痹趶V香公主的穿針引線下,閻昭凌順利進入天牢探看湛剛。
湛剛雖急于離開,卻深深明白事情沒想象中簡單,他只能等,等待老天開眼、還他清白的一日。
“洢兒她……還好嗎?”他被囚在牢中,心中掛念的卻是楚寒洢的安危,他從未對一個人如此牽腸掛肚!
什么時候開始,他心中開始有了她的影子,他想她,想著她為他縫衣制鞋的情景,想著她輕扯唇瓣、朝他盈盈一笑的甜美模樣。
“大嫂的身體太弱、失血過多,大夫說得多休養一陣子!彼蛄嗣虼剑恢涝撊绾谓淮酉聛淼臓顩r。
“那……孩子……”
閻昭凌聞言沉默不語,好半晌才搖了搖頭道:“沒保住!”
湛剛沉痛地閉上眼,心似被刨下一塊肉般,有著深刻的痛。
“大哥!”因為此事,閻昭凌眉宇間的率性淡了幾分。
突地一聲長嘆,湛剛茫然地問:“她哭了吧?”
“嗯。”閻昭凌悶悶地淺應一聲,幾乎快被心里的不痛快給弄得不像自己。
他不明白這江允嬋有什么通天的本領,竟然可以做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連皇上也被她的美色所蒙蔽!
他發誓,只要能洗清義兄的罪名,他便辭去御用畫師之職。
這種宮廷爭寵的斗爭與他無關,他不想卷入、也不想介入。
“告訴她,不要自責、不要難過,以后的日子還很長,我和她會再有孩子的!闭縿傄蛔忠痪涞恼f著,恨不得自己有穿天遁地的本領,能回到她身邊,親口對她說這些話。
“大哥,放心吧!我會替你轉達大嫂。”
“再告訴她,待沉冤得雪之后,我會辭去御用畫師之職!闭縿傉Z氣堅定地開口。
閻昭凌聞言,瀟灑的揚了揚眉。“果然是兄弟,咱們的想法不謀而合!
湛剛低笑出聲,為兩兄弟的默契露出入獄以來頭一個笑容。
“一定會雨過天青的!”閻昭凌豪氣地開口,兩兄弟再一次交換了自信滿滿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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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又過了半個月,皇太后壽宴這一日,皇宮里里外外張燈結彩,皇家子弟、王公大臣紛紛帶著獻禮進宮替皇大后祝壽。
閻昭凌則獨自一人赴宴,赴宴前,他在廣香公主的安排下,私下會見江允嬋。
“怎么是你?”江允嬋愣了愣,沒想到閻昭凌竟會假傳廣香公主之意,私下與她會面。
閻昭凌緩緩從身后拿出一幅畫,這是當年湛剛為江允嬋所畫的一系列美人圖當中的一幅。他冷冷地道:“娘娘別緊張,微臣不過是拿樣東西讓你過目罷了!
江允嬋的眸光才落在圖上,猛地一凜,一眼就認出那是當年湛剛幫她畫的仕女圖。
當年湛剛為她畫的圖不止一幅,而其中一幅極受皇帝青睞,至今仍留在皇帝的寢宮。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抬起艷眸,眸底掠過一絲不堪回首的狼狽。
“你看到這幅畫,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真的忍心看湛剛為你蒙上不白之冤?”閻昭凌開門見山地道。
她斂下眉,眸底掠過一抹微乎其微的慌。
“你到底想說什么?”
閻昭凌瞥了她一眼,收起畫淡淡地道:“不想說什么,只要你的良心無愧于天地就好。只不過你別忘了,當初是你自己決定進宮的,并沒有人逼你!
閻昭凌話一說完,迅速由她身旁掠過。
此時,他們只能放手一搏,賭一賭江允嬋是否真如此狠心,想置湛剛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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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嬋一臉恍惚地看著眼前熱鬧的壽宴。
當閻昭凌由她身旁走過時,她心里被他的一席話給打亂了。
這陣子以來,夜不能眠的焦躁全在瞬間涌進心頭。
是的!當初湛剛曾說過要帶她遠走高飛,但只因她想一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滋味,所以拒絕了他,毅然決然進了宮。
閻昭凌說得沒錯,沒人逼她,這是她自己的決定。
如今湛剛找到了他的幸福,她卻悔困華牢,成了不能飛的鳳凰。
所以她恨,她不甘心!
“愛妃,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皇帝的大手輕揉著她的巧肩,發覺她的異樣,寵溺地問。
“沒……臣妾……臣妾沒想什么。”江允嬋恍然回過神,眸光一飄,竟接收到眾人鄙夷的眸光。
皇太后、廣香公主、閻昭凌……他們譴責又嚴厲的眼神教她緊張得不知所措。
她錯了嗎?為什么他們要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為什么?
皇帝瞧她一張臉透著死白,連忙開口!半y不成愛妃還在為湛畫師輕薄之事煩心?若真如此,朕明日立刻下旨,斬了那淫徒!”
斬?!
“匡啷”一聲,江允嬋打翻了手中的酒杯,她仿佛可以聽到湛剛悲慟欲絕的聲音在耳邊盤旋!
嬋兒,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嬋兒,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與湛剛的過往,交雜著近日所發生的一切,復雜思緒在她腦中不斷盤旋著。
說不出的愧責、愛戀,伴隨著心頭渴望自由的千百種情緒,將她絞擰住,迫得她不能呼吸。
突地,江允嬋撫著自己的頭尖叫出聲。
“我沒錯、我沒錯!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愛妃?你怎么了?愛妃?!”皇帝見狀,不顧壽宴未了,連忙吼著。
“來人!宣太醫、宣太醫!”
江允嬋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這樣說出了心里話。
“愛妃、愛妃!”皇帝看她眼神呆滯,擔心地頻喚。
她的眼神掃過眾人,赫然發覺所有人嘲諷的嘴臉在她面前扭曲、變形!
你這歹毒的女人!
可怕!最毒婦人心!
江允嬋用力推開皇上,她再也無法忍受地反復嘶吼著。
“我沒錯!是他咎由自。∷趺纯梢圆粠译x開這鬼地方?!我要報復、我要他死!哈哈哈哈……”
眾人看著眼前的狀況,莫不為之震驚。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江允嬋竟會自己崩潰地說出事情真相。
接下來數日,借著江允嬋當眾發狂之由,皇太后下令重新徹查整件事。
最后,終于還了湛剛清白,而這突如其來的情勢逆轉,讓江允嬋大受打擊,竟在一夕間白了發。
皇帝因為錯信寵妃而龍顏大怒,江允嬋從此被打入冷宮。
原本集寵愛于一身的江昭儀,頓時消失在內宮,用盡心機得來的榮華富貴,隨同她凄冷的下半生畫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