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的,在宴席上還郁郁寡歡的尉遲觀不知為何卻顯得輕松了許多,似乎有了談天說地的興致。
“早起?做什么?”他得寸進尺的將自己的臉龐依偎在她纖巧的肩上,激起懷中女子一聲嬌喘,還有他心房滿滿的快意。
“我……回京城!奔t書音線明顯的顫抖,卑微的發現自己和他耳鬢廝磨的這一刻……只覺得幸福喜悅。
“我也是明日離開這里……去南疆!彼吐曊f著自己的行程,沒想到紅書會一臉憂慮的半轉過身來。
他和她四目相對,看見了無庸置疑的關懷與愛戀,那瞬間,他在這世間的存在頓時重于泰山,不再輕如鴻毛。
“南疆……”這兩個字最近時常聽見旁人掛在嘴上,紅書倏然雙眼圓瞠,想起這兩個字代表著什么。
“你又要去打仗?”紅書下意識的扭緊他胸前的衣襟,沒發現自己早已跟他面對面,頗有幾分投懷送抱的曖昧。
“嗯。”尉遲觀敏銳的察覺她的溫馴,順勢將她貼靠在自己胸膛上,“前線糧草不足,我這次是來借糧的!
生死關頭,紅書只惦念著他能否平安。
“一定要打贏才能回來嗎?”她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評然作響,不知怎么的泛起了濃濃的不安。
“嗯,輸了,不是死在戰場,就是回來向皇上負荊請罪!蔽具t觀事不關己似的分析戰敗的下場,不知是太有信心,還是早已把生死置之于度外?
紅書費了好大的勁才壓抑住心中不祥的念頭,近乎懇求的跟他商量,“先求平安,再求打勝仗……可以嗎?”
她膚淺,她懦弱,她只是一個渴望跟家人團聚,也希望心儀的男人平安順利的傻姑娘,她才不要他用自己的生命去證明對國家的愛戴與忠誠。
“你求我。”尉遲觀雙手捧住她只剩巴掌大的臉,就著前方回廊微弱的燭光,仔細端詳她益發柔美清麗的五官,暗自驚嘆她這幾個月的變化。
“我……求你?”
她螓首微仰,無助憂慮的模樣讓他對于“美”這個字,一了新的體會。
他微微俯身和她額頭靠著額頭,溫柔誘哄,“對,求我!
紅書只想確認一件事,“只要我求你,你就會平安歸來?”
尉遲觀輕輕闔上雙眼,毫不猶豫的應允,“我會!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尉遲觀,我求你此去南疆務必平安回返,凱旋歸來!彼患偎妓鞯恼f出心中念想,沒有故作姿態,沒有百般刁難,只有一心一意——
望君早歸!
他低頭吻住她微微發顫的唇瓣,輕輕柔柔的注滿憐惜,這幾個月空虛飄蕩的靈魂終于回到原點,心神一片清明。
“紅書,要是我死在戰場上……別為我哭。”尉遲觀的低語讓輕風吹散,想凝神細聽,卻只聞桂花香濃。
紅書愕然跌坐在石凳上,足足愣了半晌,才明白尉遲觀早已悄悄離開,回廊上忽然燈影幢幢,有人舉高了手中燭火,朝著小涼亭的方向大喊——
“紅師傅?是紅師傅嗎?”
這尋人的小廝,不就是蘇府指派給她的那一個?
“是……我是!奔t書飛快的整理好稍嫌凌亂的外表,若無其事的走下小涼亭。
若不是自己的唇瓣火辣紅腫,她還真要以為自己方才作了一場槐南夢。
藏身在假山后頭的高大男人同時伸手撫著自己寬厚的唇瓣,意猶未盡的無聲嘆息……
第7章(1)
龔玄陽出身京城首富,龔家龐大的產業遍及全國,如今他身負重任來到水鄉江南,自然也有一處雅致的臨水別苑可供休憩。
這幾天忙著跟這群糧商虛與委蛇的龔玄陽此刻坐在書房里,緊盯著從喜宴回來之后,就一直陷入沉思的尉遲觀,兩個人就這樣默然無語的分坐一旁,直到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龔玄陽終于率先打破沉默。
“你該不會打算這樣坐到早上吧?”他可是累了,恕不奉陪。
尉遲觀終于抬眼看他,搖搖頭后又變回石像。
龔玄陽更加確定他不對勁。
“你剛剛吃酒席吃到一半,跑去哪里了?”好像從他回到座位上開始,就更加心不在焉。
要從這張黝黑粗獷的臉龐看出異狀,嘿嘿……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尉遲觀眼也不抬的繼續盯著對面那張黃梨木圈背椅角。
“悶,去走走。”言簡意賅到幾乎等于沒有講。
“你應該不是在擔心借糧的事情吧?”這是皇上親自交代下來的差事,他龔玄陽再怎么不爭氣,也會盡力把這件事辦到好。
“你出馬,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會擔心,又何必跟皇上舉薦?
果然,尉遲觀的確不是在為這件事煩惱。
龔玄陽點了點頭,偷偷刪去這個可能性,“還是你覺得這次平定南疆叛亂的勝算不大?”
這附屬國就要有附屬國的原則,沒事把他們自己的內亂搞成別人家的外患,難怪他們這個小國明明資源豐富,卻一直強大不起來。
“只要糧草無虞,情勢還算樂觀!
尉遲觀中肯的分析,在龔玄陽聽起來就等于是一定可以大獲全勝的意思。
“既然不是國家大事,難道……你是在為終身大事煩惱?”唉,他身為尉遲觀屈指可數的友人之一,這樣盡心盡力為他消煩解憂也是應該的啊。
話說回來,普天之下,誰會自愿在迎娶天下第一美人的前三天領兵南下出征啊?
尉遲觀深邃精銳的眼眸閃過一絲嘲諷,“張叔派人通知我,在我離開京城之后,康陽王府里來了一個小主子,據說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個來路不明的小毛頭,眼看著要鯉躍龍門,享盡榮華富貴了。
龔玄陽俊美的臉龐呆滯了一下,接著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們府上的兩位長輩也真的是吃飽太閑了,都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不肯接受事實,康陽王府要不是多虧了你,恐怕早就被掏空了吧!辈皇撬麑λ勒卟痪,實在是那八個康陽王府的男丁個個從老到小沒一個長進的!
就算有金山銀山,像他們那樣奢侈揮霍,現在也坐吃山空了吧。
現在的尉遲觀已經懶得去理那些曾經讓他很在意的事情。
“如果我不再是康陽王,也不再是衛國大將軍,右丞相還會愿意把自己國色天香的女兒嫁給我嗎?”
他食指輕扣椅背,龔玄陽知道這是他認真思索時的小動作。
“自然是不愿意……等等,你想做什么?我雖然不認同你娶蕭湘湘的理由,但是我沒要你毀掉自己啊!饼徯栺斎坏闹逼鹕碜涌粗荒请p眼眸里不曾出現過的溫情給徹底震撼了。
“玄陽,聽過置之死地而后生嗎?”
尉遲觀粗嗄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暈開來,直到他起身離去,龔玄陽才赫然回神。
“他……他到底想做什么啊?置之死地而后生?誰能死了又活?當閻王爺是那么好說話的嗎?”龔玄陽急得跳腳,不明白以前冷情冷性,什么事都能冷眼旁觀的尉遲觀,究竟在計劃什么?
偏偏當他終于想找人當面問清楚,卻翻遍了這間別苑的每一個角落,還是找不到尉遲觀。
江南蘇府十分禮遇這個遠從京城而來的貴客,從安排紅書住在專門接待皇親國戚的清心苑就可得知一二。
蘇家千金今日已順利出嫁,從宴席上那些頻繁走動的丫鬟小廝們來推測,這“銷魂紅酥手”在江南的名聲可說是又推到另一個高點了。
紅書甚至拿到超出預定的酬勞,聽說是男方那邊賞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