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真主保佑族長與夫人幸福。”
“哈哈!”胡車兒被恭維得喜不自勝,滿臉橫肉直抖地放聲大笑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人人都有賞!”
“多謝族長!”氈帳內又響起一片道謝聲,還有人高聲喊道:“族長,聽說新夫人美若天仙,也讓咱們見見吧,別總藏著!”
這話引來一陣附和聲,在場的每個人,都好奇那來路不明的女子,究竟長了什么樣的三頭六臂,居然能把胡車兒迷得神魂顛倒,甚至連巫氏都休了。
胡車兒得意洋洋,吩咐底下心腹:“快去,把新夫人請來!
“是!”
不一會兒,就見四名身強力壯的烏皖女仆,抬著一個精致的步輿來到帳前。
女仆撩開垂掛在輿前端的寶石珠串,隱隱可見里頭端坐著一名女子。
長及腰身的如瀑黑發高高挽起,戴著只有貴族才能佩戴的珠冠,榴紅的束腰長裙,越發使不盈一握的腰肢顯得纖細如柳,寬大的袖邊和長長的裙擺處,都綴上了雪白的狐貍毛,輕如云浮,華貴艷麗,隨著走動,若隱若現地露出裙下一雙紅艷艷的鳳嘴鞋來。
待她進帳,便可見一張極精致的小臉。
肌膚白皙得有如上好的羊脂一般,秀眉若遠山、雙瞳如翦水,櫻唇桃腮、嬌柔腰柳,果真是天下絕色!
最為奇妙的是額心天生一朵曇花胎記,呈現出淡淡的粉色,加上櫻唇被抹了薄薄的紅胭脂,越發顯得明艷動人,不可方物,縱使是再挑剔的人,也難以挑出半點兒瑕疵。
帳內一片寂靜,人們不約而同地在心中發出惋惜聲,如此美人,竟被胡車兒那粗陋莽夫得了去,真正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臉皮厚似肚皮的胡車兒卻自鳴得意,春風滿面地從鋪著獸皮的座位起身,親自去迎接。
曇月一進氈帳,就敏感地察覺到無數道各含深意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向自己投射過來,她垂著粉頸,滿心恨意,一見那色瞇瞇的胡車兒靠近,一雙小巧的蓮足本能地直往后退。
胡車兒臉上的獰笑乍現,低聲提醒:“怎么又不聽話了?你奶娘可還被關著呢!”
精致小臉一白,定住后退的步伐,垂下眼簾,胡車兒對她的反應極為滿意,正欲去拉她的手,氈帳外傳來一陣騷動。
有侍衛喝道:“站!”
一個女人冷酷的聲音響起:“混帳東西,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
“夫……夫人,族長有令,夫人不得進帳!
“是嗎?今日本夫人偏要進去!”
“啊……夫……夫人饒命……”
“滾開!”
氈帳外的女人正是剛被胡車兒休掉的巫氏,身后跟著一干親信,一腳踢開帳外守護的侍衛,氣勢洶洶地進得帳來。
以往,胡車兒對這性情狠毒的巫氏,總會忍讓三分,如今有了絕色美人兒,哪還念什么夫妻之情?現在一見立即沉下臉,“本族長大喜之日,你要干什么?”
“啟稟族長!备谖资仙砗蟮囊幻最I,上前行禮道:“這女子身世離奇,命中克夫,萬萬不可當我烏皖的族長夫人!
“胡說八道!”胡車兒聞言勃然大怒,沒好氣地拂拂袖子,“本族長想娶誰便娶誰,誰敢干預!”
巫氏聽了,冷笑一聲:“你想娶這女子,恐怕也沒了!
“這是為何?”
巫氏示意旁邊兩名心腹,“去把人帶上來。”
不足片刻,一男一女就被侍衛押解上來。
是奶娘和阿疆!
曇月瞠大眼睛,素白小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襟,面色如雪一般的白,她看到奶娘抬頭看到她,張張嘴,卻嘆了口氣,阿疆則恨恨地瞪著自己。
“巫氏,你!”胡車兒對巫氏怒目而視。
這叫秋娘的婦人,是小美人的奶娘,被他關在隱秘之處,用來要挾小美人,巫氏竟能擅自將人找到,這婆娘究竟在自己身旁布下了多少眼線?
巫氏冷笑一聲:“你急什么?不如細細拷問,看你這新夫人究竟是何身份才是!
她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烏皖侍衛猛地一腳,重重踹在阿疆背上,“說!這丫頭是何人?”
“。 卑⒔吹冒l出一聲慘叫,他素來怕死,立即求饒:“大爺饒命……”
“少他媽的廢話!快說!”
阿疆滿眼恨意地望向曇月,他喜歡她,可惜永遠得不到,甚至一再因為她的緣故遭罪,先有武屠子,后是胡車兒,這女人,根本就是個禍水!既然這輩子都得不到,那就毀了她!
他一咬牙,大聲道:“她真的是薊王和鸞妃的野種!”
真相突然大白,氈帳內鴉雀無聲,曇月卻因為那番話,如被抽走了生氣的傀儡,小臉血色頓失,猛地一陣暈眩。
她腦子里全是娘親的話:月兒,你記!傷你父王的是那個“漠北狼王”!他不是人……他是只在狼窩里長大的狼!
原來薊王真的是她生父,他被“漠北狼王”害死了!
“漠北狼王”是雷貉,他是她的殺父仇人!
無數個畫面在腦海里掠過,他在“大四方”賭坊里,阻止她自殺的畫面;他如惡魔一樣殺人的畫面;他在湖畔第一次親吻她的畫面;他奪走她清白之身的畫面;他在黑熊爪下救她而受傷的畫面……
更多的是一次一次的纏綿交合,從最初的被迫承歡,到后來的主動迎合,從不甘到甘愿,從害怕到喜歡……
喜歡,是的,她喜歡他,很喜歡。
離開他以后,她每天都在想念他。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這首“長相思”是娘親最愛唱的曲兒,她自小聽慣了,整首皆可倒背如流,卻不明白是何意。
那日她坐在馬車上,離斷橫山越遠,她的心里就越空,到了晚上,她盯著一望無際的大漠,突然就哼起了這支曲兒。
一點一滴,原來自己記得這樣清楚。
“不!”曇月驟然頭疼欲裂,猛地尖叫出來,她怎么可以愛上自己的殺父仇人!
第9章(1)
如斷翅之蝶,她墜入一個熟悉的、充滿野性氣息的懷抱中。
是他來了!
緊緊地閉上眼睛,曇月滿心的傷慟和悲苦,淚水無聲無息地順著粉頰落下。
她多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多想靠在他肩頭大哭一場、多想問他有沒有想念她……
但,他們是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她甚至應該要找他報殺父之仇!
“小媳婦,我來了,看看我好不好?是怪我來遲了嗎?嗯?”大掌捧住她的頰,炙熱的眼緊鎖住她。
他的話使曇月越發淚流滿面,掙扎著,一雙淚眼四下找著,始終躲閃男人,最后望向秋娘,凄楚地低喊一聲:“奶娘……”
是她連累了奶娘,可是,奶娘,請不要這樣冷漠地看她,請不要……
這時,胡車兒正朝著那陌生的年輕男子大聲斥責:“喂!你是何人?闖到我烏皖來有何目的!
這突然出現的年輕男子,使身為新郎的胡車很有危機感。
其實小美人的身世他略有所聞,就連武屠子是死于她手這件事,也被他暗中示意旁人,謠傳成武屠子不知道被什么活活嚇死了……
種種隱瞞,就是為了娶這小美人,此時,見佳人在別的男人懷里,不禁生氣地大聲斥責:“還不快快放開本族長的夫人!”
“你的夫人?”男人緩緩轉過頭,場上眾人才看清他的相貌。
他相貌英俊,棱角分明的臉頰猶如刀削,膚色黝黑、五官冷峻,眉宇間隱隱浮動著戾氣,就連右眼角那道醒目的刀疤,也耀眼囂張得如同沾滿了鮮血的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