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快放手!”
“娘娘,這是您跟王爺的骨血啊……娘娘……”
“秋娘……秋娘……”明鸞猛地松手,大口大口地喘氣,看著被秋娘救下的小女兒,再低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渾身都在發抖,“我怎么能殺月兒?我的月兒……我真的瘋了嗎……瘋了嗎?”
“鸞妃娘娘瘋了,還不快去請御醫!痹谒齻兩砗螅淅浒l話的是那身分尊貴的六宮之主,圣媛皇后。
那晚過后,寵冠后宮的的鸞妃生了嚴重的瘋病,無法控制,父皇憂心如焚,傷心欲絕,只得將她關起來。
曇月再也沒有見到母親,幸福的早春花遲早會凋謝,再耀眼璀璨的珍珠,也會有蒙塵的一天:明鸞,那艷動天下、身世可憐的絕色女子,沒多久就無聲無息地死去了……
母親不在了,父皇終日醉生夢死,不再理會任何人,皇后娘娘與外戚大權獨攬,內宮開始紛紛傳出,小公主曇月其實是鸞妃和小叔子薊王所生的野種。
很快,她和秋娘被管事的公公,從“重華宮”帶到了破舊的“安樂堂”,日子仍是平淡又無情地流逝,安樂堂墻外的那個地方,外表看似繁華滿天的春櫻,實則深深寂寞傷心。
所幸,這樣的日子并沒有過太久,僅在第二年,叛軍就勢不可擋地攻進皇城,她終于永遠地離開那里了。
***
曇月的心,在聽到那四個字后,全亂了……
雷貉是“漠北狼王”,是一日傷薊王一次、最終血洗薊王府的人。
薊王若真是她的父親,那他,他便是她的殺父仇人!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雪白嬌嫩的小臉,血色盡失,心中泛起無數的不安。
一彎上弦月,高高地掛在枝頭,樹屋內的律動與粗喘漸漸平息。
……
直到結束,她還是哽咽不止,他將她抱在懷里,親著、揉著、占著、哄著,男子醇厚的嗓音磁性極了,在她耳邊低喃著親親小月兒、小媳婦兒,并許諾明日帶她去后山摘熟透了的枇杷。
后山有幾株枇杷樹,五月枇杷黃似橘,遠遠地就能見一樹樹的金黃,密密綠葉里,累累的,一枝迭一枝,汪汪和它的族群,就住在那里。
她將臉埋進他的懷中,將無聲無息地洶涌而出的淚,悄悄藏起。
第8章(1)
大漠里有金沙、黃土、丘陵;也有水鄉、綠稻、林翠和花紅。
在吃了好多天的沙子后,云墨坐在老牛車上,正心花怒放地往那有著“塞上江南”美譽的古城趕。
玉陵,就快到了!
那座襟山帶水的城中,綠樹成蔭,茶樓飯館、酒肆如林,商鋪一家挨著一家,街上行人如織,并不比中原的繁華之所差多少。
美酒、佳肴、烤羊腿,小爺我來了!
云墨張著嘴哈哈大笑,一陣風刮過,又吃了滿口的沙子,一低頭,“呸呸呸”地吐口水。
這次千辛萬苦地到大漠來,一是要以自己的身家財產,到斷橫山找到雷貉,請他出山去麓城,救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二嘛,就是在玉陵城中,瑛王的府邸住上幾天,吃飽喝足,再順手牽羊些古玩珍寶后走人。
不過沒想到的是,雷貉那廝太沒良心,一點也不念舊,竟然一口拒絕幫他到麓城救人,氣的他七竅生煙,又忌憚打起來自己絕對會吃虧,能屈能伸地將差點沖出口的怒罵咽回肚子。
哼哼!云墨又忿忿地吐了口口水,他這人,一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雷貉那廝敢做初一,他就做十五!
例如,帶走他屋里的那小仙子、帶走他媳婦,氣死他,誰教他不跟自己合作!
很聰明地又住了一天,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那鍋燉的美味無比的鹿肉湯里,扔了點料。
美食或美色當前,總是會令人卸下心防,尤其是在某人眼中,這美食、美色兩者皆為自己所有,越發食指大動,眉眼愉悅,一邊吃鹿肉,一邊用極淫蕩的眼神,盯著自己羞答答的小媳婦兒,一臉發春的樣子。
于是,一頓風卷殘云,大快朵頤之后,四人中武功最厲害的那一個人,勇敢地倒下了!
另外三個,捧著碗,坐著。
管家的手一抖,碗成功地被抖掉了,一臉的傻愣,不明狀況。
他揚眉,朝那臉色雖變,碗卻仍好端端地捧在手里的小仙子,咧嘴一笑,“小嫂子,這山里雖好,住久了也會悶,不如跟小弟去京城逛逛如何?”
小仙子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先是問他給雷貉下了什么藥,他趕緊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擱到桌子上,很誠懇地向她保證,只是普通的蒙汗藥,才見小仙子點了點頭,平靜地站起來,收拾好滿桌狼藉,又請他與管家將昏睡的男人抬到床榻上,竟然還跟他們道了聲謝。
他看她輕手輕腳地幫不省人事的男人蓋好被子,又站在床邊看了好一會,似戀戀不舍,又似傷心,末了,終是轉過身,輕輕地說了一句:“走吧!
哦喲!他差點喝起彩來,瞧人家這種冷靜氣質,不愧是姓雷那家伙的女人!
因為生怕被醒來后的雷貉追上,他們快馬加鞭地趕路,恐懼成了動力,他們很快就到了,將斷橫山脈那十幾座山峰,遠遠地甩在了后頭。
第三天,在離巴丘鎮不遠的一個破爛客棧里,當云墨將同樣攙著蒙汗藥的飯菜吃到肚里后,當他“咚”地倒下前,心里仍然冒出同樣的念頭,真不愧是姓雷那家伙的女人!
小仙子蒙暈了他和管家,駕走了馬車,還好把他那兩箱子身家財產留下了。
于是,他和管家買了頭老牛,拉著破車,慢騰騰地朝玉陵前進。
皇天不負有心人啊,玉陵城就在眼前了!看著遠處那高大的城池,云墨一時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悲的是,他的苦日子就要來了。
有那么一刻,他痛恨命運的捉弄,更恨自己的視力太好,為什么遠遠就看到那擋在路中間、滿身殺氣的男子?
“管家!”他猛地扯過正靠在牛車上打盹的管家。
“啊,少爺!怎么了?”管家嚇了一跳。
“你記住,等下有個仇家會找少爺我的麻煩,你一定要視死如歸地擋在前面!”
“不行啊,少爺!小的家中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個娃,小人死了不打緊,他們可怎么辦?”
“別怕,我的仇家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他是很有同情心的,你只要將剛才的話說與他聽,他自然會放過你!
“真的?”
“當然!你若是替少爺我化解了這一劫,回驪京必有重謝。”云墨以金錢誘之。
“真的嗎?”管家兩眼放光。
“擋不擋?”
“擋!不知少爺的仇家幾時會來?小的好先做準備。”
“不用準備了,喏!”云墨好心地指給他看。
管家滿臉歡喜地瞅上一眼,臉色赫然猛變。
哎呀!原來少爺的仇家是那位被蒙昏了的雷爺……
他一個京城人,再沒見識,可打到這沙漠里來,就聽到“漠北狼王”的一些事跡,同情心?少爺你在講笑話吧!
老牛呀!你千萬慢點而走……慢點而走……哇……
站在黃沙大道中間的高大男子,年輕的臉上,五官冷峻、劍眉銳利、鼻梁高削,天然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右眼角那一道明顯的傷疤,增加了他的野性,利眸中流露出的狂鷙眼神,更是狠劣得令人不敢直視。
打算進玉陵城的百姓們,離那年輕男子遠遠的,紛紛繞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