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高興的資格!三年拚搏,一朝得中,就好像鯉魚躍龍門一樣,怎能不開心?
一旁的南宮肇同樣高興,白皙的臉上笑出徐徐春風,他也考上大學了。但更讓他興奮的是,云蕓也上榜了,他們三人再度有緣共進第一學府。
他拍拍還在狂呼亂跳的夏侯封。“我去打電話告訴小蕓,她也考上了!弊詮闹琅畠喊炎约焊愕街馗忻白≡汉螅萍腋改府惓I鷼夂蛽鷳n,直罵她不會照顧自己,云蕓因此被禁足到現在。
但今天發榜,三人一起考上第一志愿,那禁足令應該可以解除了吧?
夏侯封對他揮揮手,他還沒從興奮中回過神來呢!
南宮肇自己走到公共電話亭掏出零錢打電話。
電話才通,那頭就傳來一個無精打采的聲音!拔,找誰?”
“小蕓,是我,南宮,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恭賀你考上第一心愿,順便讓你聽聽外頭狂熱的歡呼!彼χf,打開電話亭的門,如潮般的呼喊咆哮順著話筒傳過去。
“哇!”云蕓嚇了一跳!澳阍谀睦锇。磕敲闯?”
“我和夏侯來看榜!
“大熱天的你們跑去看榜?電腦上就可以查啦!”
“夏侯說,親自來看榜的興奮感可以增加十倍!
“唔……”她有些羨慕了,回味剛才那雷般歡呼,如果她也能一起去,一起開心的又叫又跳……“!為什么我要被禁足?”這么好玩的事竟然沒跟上,太討厭?。
“對了,如果你告訴伯父、伯母你考上第一志愿了,也許他們會解除你的禁足令喔!”他提醒她。
“對耶!這么開心的事,爸媽沒理由再生我氣,這樣我就可以再出去玩啦!南宮,你太聰明了,我愛死你了。”她尖叫一聲,啪地就把電話掛了。
南宮肇看著那只剩嘟嘟回音的話筒,有點哭笑不得,云蕓也太急了吧,他都還沒把話說完呢!但即使如此,他心里仍舊感到愉悅。
她說她愛死他了,也許這只是她開心過頭的口頭禪,可是……他不禁又回想起高一時見她在百貨公司換新裝,從更衣室走出來的那一刻,嬌俏玲瓏的身影從此印在他心底,再也抹不去。
他喜歡上她了,百貨公司那驚艷的一幕只是個導火線,實際上,更早之前他就時刻掛懷著她。
所以他老注意她喜歡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然后想辦法滿足她,哄她開心。
直到前些日子,她病倒在他眼前,他背著她在馬路上跑的時候,簡直心如油煎。
他看護她一整夜,明明身體疲累欲昏,但沒有看到她退燒,他咬緊牙根都要撐下去。
那一夜,他好幾次累到站不住腳,跌跪在她床邊,但一看到她燒紅的臉,耳聞那沙啞無助的夢囈,再怎么辛苦他也能忍耐下去。
現在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都中暑脫水了,還能強撐著照顧她直到退燒,才用最后的意志力打電話叫夏侯封來,接著昏倒在看護床上,整整三十六小時才清醒。
那一刻,他發現自己愛她很深很深,深到愿意為她做任何事,只求換她一抹開心的微笑。
不知道她對他有沒有同樣的感覺?脫離課業繁重的高中生涯,彼此也滿十八歲,是成年人,有談戀愛的資格了,如果他跟她告白,她會接受嗎?
她剛才那句“愛死他”或許只是出于一時興起,但起碼可以肯定,她不討厭他。只要她不討厭他,他就有機會,不是嗎?
幸虧云蕓不知道他這番心情轉折,否則又要罵他古板了;喜不喜歡還要分年齡?講資格嗎?
南宮肇就站在電話亭里想著,一時喜、一時憂,等了五分鐘,云蕓差不多已經求得父母解除禁足令了,又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果然,電話才響,立刻被接起來!澳蠈m,是你嗎?”興奮的聲音,他幾乎可以想象她在電話那頭手舞足蹈的樣子。
“是我。”一抹溫柔的淺笑浮現他唇畔。“怎么樣?你父母原諒你了?”
“嗯,我可以出去玩了。你們在哪里?我去找你們!
“夏侯還在外頭看榜,我們還沒走呢!我就猜你之后要來找我們玩,所以等在公共電話亭里,算好時間給你回撥電話!
“南宮,你可以去擺攤給人算命了!
“我算命攤開張的時候會記得給你寄通知函的!闭J識這么久,她什么個性他不了解嗎?這種事也要算,未免太看不起他。“我看夏侯也差不多瘋夠了,等一下我會拉他去淘氣熊游樂場,你直接去那里等我們吧!”那里有吃有喝又有玩,一向是云蕓和夏侯封的最愛。雖然他覺得那里有點吵,可還不到無法忍受的地步,就順著兩位好友的意思了。
“好啊好啊,待會兒見。”云蕓興沖沖掛了電話。
南宮肇看著話筒發呆,邀約已經提出了,接下來他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一起玩,雖然中間還夾了個夏侯封,但他不是太在意,夏侯封一玩起來就發瘋,他一定有機會跟云蕓獨處,向她告白。
他突然覺得好緊張,萬一她拒絕他怎么辦?以后大家再見面豈不尷尬?
但她也有可能同意啊!如果他們最終能夠交往、能夠成為情人、能夠結婚……想象牽著她的手過一生,他心跳得越發快速起來。
“南宮,你鬼上身啦?像木頭一樣杵在電話亭里!蓖蝗,夏侯封推開公共電話亭的門,探頭進來說道。
南宮肇的思緒一下子被打斷,茫然看了夏侯封半晌,才記起兩人現在的處境,還有與云蕓的約會。
“我已經打電話告訴小蕓她上榜的好消息,小蕓的爸媽也很高興,所以她的禁足令取消了,我跟她約好去淘氣熊玩,你呢?去不去?”
“去淘氣熊怎么能少得了我?”夏侯封一把將南宮肇拉出來!翱熳呖熳,悶了這么久,今天要好好玩一玩!
“喂,等一下,我還沒把話筒掛回去!
“唉呀,下一個要打的人自己會掛啦!”
“不行,這樣太沒公德心了!蹦蠈m肇堅持回去將話筒掛妥再走!皼r且,我要先去買點東西再到淘氣熊,不然你自己先過去好了。”他想買條項煉送云蕓做禮物,同時向她告白。
“老古板!毕暮罘獍缌藗鬼臉;不過想到等一下就能看到好久不見的云蕓,他又高興的笑了起來!澳俏易吡,拜拜!”
他一邊跑、一邊吹口哨;云蕓,他準備了一樣驚天動地的大禮要送給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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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封的大禮不僅驚呆了云蕓,更嚇傻了去買禮物而晚到一步的南宮肇。
夏侯封才到淘氣熊游樂場,云蕓早已站在入口處等了。
被關了這么久,一旦放飛,她興奮得一刻也無法在家里待下去,摩托車飆到快八十,一路趕到這里,不知道中間有沒有被測速照相機拍到,但她也管不了了,一心只想著來看看兩個許久未見的好朋友。
可是當夏侯封一路跑過來,大掌將她抱了個滿懷,舉起她連續轉了十來圈后,她整個人懵了。
“小蕓,恭喜我們一起考上第一志愿,你開不開心?”
“開心,我很開心,但夏侯,你快停下來,我頭好暈!”云蕓快吐了。
夏侯封大笑著放下她!靶∈|……”他撥開她的劉海,輕輕的一吻落在她額上!拔蚁矚g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云蕓不暈了,她呆掉了。
但比她更呆滯的卻是才買了項煉,匆匆趕到場的南宮肇,一向白皙溫文的俊臉在這一刻突然變得鐵青。
夏侯封背對著南宮肇,沒有看見他,而云蕓則是被夏侯封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得失了心神,沒注意到南宮肇的出現。
夏侯封的手依舊緊緊地摟住云蕓的腰。“小蕓,我等很久了,等我變強,等我變厲害,等我們長大……終于等到今天,做我女朋友,我會很愛很愛你的。”
他在跟她告白呢!云蕓的心率突然失常,吶吶低下頭,俏臉像棲滿了彩霞。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當然知道,我喜歡你,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你怎么會突然喜歡我?”她知道自己有一點點在意他,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尤其在她生病受他照顧后,她更常想起他了。但她被禁足這段時間,除了南宮肇三天兩頭有一通慰問電話外,夏侯封純粹就像失蹤了似,全無信息。如今,他卻說喜歡她,這是夢嗎?
“哪里是突然,我喜歡你好久了!
“那你之前還成天惹我生氣?”她眼眶發紅。
“我哪惹你生氣了?除了你,我還沒對哪個女生費過這樣多的心思,又是陪玩又是照顧,幾乎百依百順了!边@倒也不是謊話,會玩又會念書的夏侯封在學校從來就是白馬王子一般的存在,只有人討好他,哪有他討好人的時候?甚至還陪女孩子逛街,幫忙提東西,這可是只針對云蕓才開放的特權!霸趺礃樱鑫遗笥寻?”
她垂首不語,沒人見到她望著地面的眼,水潤潤,閃著霧花,那是少女情懷初動的象征。
她不說話,不只夏侯封緊張,一旁的南宮肇更是將心提到了喉口。
南宮肇從沒想過夏侯封會喜歡云蕓,他不是成天說她兇悍潑辣,不像女人嗎?難道這些都不是真心話?
喜歡一個人,怎么會舍得成天與她吵吵嚷嚷?氣得她眼淚汪汪?南宮肇無法理解。他現在只清楚一件事,他跟他最好的朋友愛上同一個女孩子了。
云蕓喜歡夏侯封嗎?她一刻沒有給出答案,就把兩個男孩的心吊在半空中。
南宮肇緊緊握著那才買到手的銀質項煉;心情很矛盾,站在朋友的立場,如果夏侯封和云蕓真的兩情相悅,他應該祝福他們才是。
可私心里,他無比渴望云蕓搖頭拒絕夏侯封的告白,他也喜歡她,從認識的那一刻起,他把半數精神心力都用在她身上,直到高一,曖昧情愫化為熾熱火焰,推他跌人情網。
當她生病,趴在他背上流淚,當她燒得迷迷糊糊向他求援……支撐他虛弱的身體照顧她一天一夜的,就是這一腔情懷。
那時候仿佛全世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互相扶持,只要擁有對方便可以活下去;反之,便如失翼的鳥兒,從高空中折翅而墜,再無生機。
搖頭吧!求求你……
偏偏——
“我做了你的女朋友,你再也不能惹我生氣喔!”她清脆的聲音像風蕩銀鈴那樣悅耳。
然而話語傳人南宮肇耳中,卻成了擊斷生命線的喪鐘。
他全身發涼,好像連血液都被凍住了,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耳畔隱隱還有夏侯封的歡呼聲交雜著云蕓的笑聲,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歡樂,除了南宮肇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淘氣熊游樂場的,當他重新恢復意識時,只看到頂頭的太陽好大、好烈。
他突然覺得手掌有些痛,茫然舉起一看,掌中躺著他特地買來要向她告白的項煉,原本銀光閃爍的煉身此刻沾滿了點點紅痕。
這是一條造型簡單的項煉,銀色的細煉上串著兩顆心,一顆是他、一顆是云蕓。兩顆心本來是貼在一起的,但不知幾時,被他的蠻力握得扭曲了形狀,再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可它變形的同時,也扎破了他的掌心,紅色的鮮血將美麗的心染出了猙獰色彩……
他恨夏侯封,為什么喜歡云蕓卻從來不說,反而常流露出對她的不滿及憤怒。
他也恨云蕓,若無心于他,為何要接受他萬般好意?她不知道她隨口一句“愛死你”,可以把他捧上天堂,也可以將他摔進地獄嗎?
他恨,恨當初為何要認識?恨感情怎么來得這般猛烈?更恨自己……對最好的朋友和最心愛的女人產生怨恨。
太陽好大,他卻覺得冷……
“為什么?!”狂吼一聲,他一把將那條已被一污染、遭到扭曲的項煉丟向遠方。
鏈子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半圓形,落到馬路中央,孤孤單單地,在那里揮灑著它僅剩不多的銀芒與妖異的艷紅。
他的記憶回到了買項煉時的那一刻,看到兩顆串在一起的心,想到他與云蕓,兩情相悅,心意相通,那是如何的幸福美滿?
而今,夢碎了,一切幻想盡成空。
他茫然舉步,欲上前撿回項煉,忽然,一輛大卡車呼嘯著卷起一陣狂風從他面前飆過,兩顆心禁不起車輛的重壓,瞬間斷裂,再不復原來形狀。
無緣的終究無緣,強求不得。
他咬牙,看著馬路邊斷裂的銀紅色碎片,這大概就是天意了,他的情注定得不到回應。
算了!他轉身,再不看那銀紅色的碎片一眼,做下一個改變他一生的決定——放棄已考上的大學,提前入伍。
四年后——
“靠近一點!蹦蠈m肇對著身穿學士服的夏侯封和云蕓說。今天是他們大學畢業的日子,而他也早就退伍,進入一家漁具公司工作,同時在念大學夜間部。
曾經熾烈如火的愛與恨經過了四年的沉淀,早失去了當日的威猛,化成一脈溫和細水。
對于云蕓,他鐘情依舊,卻已沒有將她搶奪過來的壞心眼,他樂見她繞在夏侯封身邊開心地笑、雀躍地跳。
至于夏侯封,他們還是好朋友,哥兒們的情感是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的。
所以今天夏侯封和云蕓畢業,南宮肇可以大大方方地捧著兩束花來恭喜他們,并且替他們在校園里拍照留念。
“這里!痹剖|笑得像只快樂的百靈鳥,天生麗質加上愛情的滋潤讓她嬌艷更勝玫瑰!斑@里也要拍一張!
她揮動著藕臂,招呼兩個男生。
夏侯封跑過去攬住她的腰。
南宮肇透過相機鏡頭欣賞那窈窕身影,手指不自覺按下一次又一次的快門,底片換過一卷又一卷,盡情地捕捉那深印心坎;永難忘懷的倩影。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太陽已從東邊升上了正中央。
周遭因為畢業而開心笑鬧的學子們早玩累了,紛紛退場休息去;他卻沒有絲毫的疲乏,仿佛只要能看著她,不需吃飯喝水,也能自然飽足。
只是南宮肇有那種特異功能,夏侯封卻沒有,玩鬧了一上午,他早累了。
“喂,拍夠了吧?都快一點了,去吃飯啦!”
“人家南宮都沒喊累,你鬼叫什么?真沒用!痹剖|對他扮了個鬼臉。
“南宮他是人嗎?”夏侯封跑過去拉住南宮肇。“你看看,四年前他還比我矮,現在……你吃歐羅肥。块L這么快?”其實他倆也就一八零跟一八二間的差別而已,偏偏夏侯封就是很在乎這兩公分的距離。
“這是當過兵的男人特享的權利,可惜你沒資格體會!蹦蠈m肇笑答。
夏侯封一家人都是超級大近視,他自己因為近視太深,并合散光,是免役體位。
夏侯封氣得打他一拳。“當過兵很了不起嗎?哪個當過兵的像你一樣,一張臉白慘慘,半夜走出去還會被誤認是白無!,干么打我?”剩下的話被云蕓一指頭敲沒了。
云蕓狠狠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人家南宮是曬不黑的體質,你嫉妒啊?誰像你,黑得像塊炭!庇肋h閑不下來的家伙,出去像走丟,回來當撿到,剛開始與他交往的時候差點沒氣死她,十次約會有五次放她鴿子,偏偏那時南宮肇去當兵了,讓她想找個人訴苦都找不到。幸虧現在南宮肇退伍了,有他緩頰,她和夏侯封的交往才算正式邁入軌道。
“我這是有男人味好不好?”夏侯封擺了一個健美先生的姿勢。
南宮肇笑彎了腰!昂谀咎。”
夏侯封啐他一口!靶“啄!
“兩個都別吵了!痹剖|走過去,兩條藕臂勾住兩個男人各一只手!氨拘〗沭I了,命令你們請我吃飯!
“遵命,我的女皇。”夏侯封笑咧出一口白牙。
時間就好像回到了他們還在讀國小、國中、高中一樣,三個人,三劍客,最好的朋友。南宮肇撇過頭,不讓兩個好友發現他已然通紅的眼眶。
還能夠跟他們做朋友,這也就夠了。
哪怕看著夏侯封和云蕓親親密密,他的心會抽痛,哪怕他始終難忘對她的那份熾烈濃情,哪怕他可能要想著她,獨自過一生……但是現在三個人都很開心,他就滿足了。
更大聲地笑,讓淚水在心底流,他甘愿做個旁觀者,笑等著看“HAPPYENDING”出現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