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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女怕惡郎 page 10 作者:霜降
    河岸兩邊水草肥美,濕氣氤氳,想找到可供點火的枯枝并不容易,再遠些又擋著高不可攀的山壁,他走了一圈,搜到的柴火只勉強夠個把時辰用。

    若是只有他一人腳程快些連夜趕路,最多兩日便可下山。可身邊多了一個人,就算她輕功底子不錯,可沒半點內力,跑起來也支撐不了多久。

    況且她麻煩事又多。

    他的處境實在說不上好,在山中迷途,與師兄失散,身邊又帶了個大包袱。好在他不像二師兄那樣道義心強,一件事想了再想,擔心自己又掛心別人。知道此刻多想無用,干脆把明日的事都拋在腦后,先應付過了眼下再說。

    今晚拿來填肚子的仍是烤魚,三娘只要有火有吃的就歡喜,也不來煩他。將最后一尾魚津津有味地啃完,到河邊洗了手,才發覺火光已逐漸低沉下去,等到折身回去,余燼里只剩下一點紅,照不出方寸景象了。

    她濕著手站在那里,惶然四顧,叫:“喂,你在哪里?”

    虞若竹已經找了塊大石頭盤膝倚下,本不想理她,只是見她神色惶急,只好出聲:“慌什么,我又不會走開。”

    “可是我看不見呀,你到底在哪里?”那叫聲中里帶了點哭意。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指引她,“你往前五步,右手邊有塊大石頭!

    三娘就像個瞎子似的伸了雙手摸來,他見她忐忐忑忑移到近前,剛要出聲,她不知又絆到什么,整個人直撲向前。他眼明手快地伸了劍鞘去攔,才讓她免去又摔個狗吃屎,只是半邊身子仍狼狽地跌在他身上,粉嫩的面皮往他赤裸的脖頸間重重一蹭,一時間鼻息之中盡是她發絲里的氣息。

    虞若竹一怔,心下有些異樣,卻又說不出來。

    三娘雙手在他身上亂揮幾下,才抓穩了他肩頭直起身來,又罵:“這火怎么說滅就滅!”

    “柴枝不夠了!

    “是嗎?”她也不是真的生氣,就在他身邊坐下,手上仍是緊緊抓著他衣袖不放。若是之前他也就任著她,可此刻不知為何就是有些在意,便不動聲色地要抽出來。

    “別!”三娘急叫,又加了一手緊抓他衣袖,“做什么這樣小氣!借你袖子抓一下又不會死!”

    聽出她聲音里的惶急,虞若竹一頓,慢吞吞放下手來,“你怕黑?”

    “誰、誰說的!”

    ……那就是了。

    第五章溫言軟語(2)

    三娘一雙眼瞪著黑漆漆的四面,總覺得昨夜那怪東西又會從哪里冷不防跳出來,可嘴上硬是不服輸:“我是怕你看不見,好心來陪你!

    “……”虞若竹自然不會費心思揭穿她,只當身邊多了只纏人的小獸,自顧自閉目養神,可不一會袖子又被人扯扯……

    “喂,你好歹吱一聲呀!

    “……”沒聽見沒聽見,他已經睡著了。

    身邊一陣響動,臉頰微癢,像是誰的氣息輕拂于上,他睜了眼側頭,看見那沒一刻安靜的女人大睜著眼朝自己慢慢靠來。他身子不動,慢吞吞地問:“做什么?”

    她嚇了一跳,像是沒料到兩人面頰有貼這么近,急忙拉開距離,“我當你睡了呢,看看你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闭嬗憛挘阎膊怀雎,鼻息又淺,讓她一個人在四下靜謐里惶然。

    “……你事兒真多。”

    她有些惱,“若這是在我家鎮上,我才不會理你!是誰把我帶到這鬼地方的,現在才來嫌我事多?你討厭我,我還不樂意同你待在一塊呢!”

    “我不討厭你。”只是嫌她話多而已,而他則一向懶得多費唇舌。

    ……不討厭?三娘怔了怔,心下突地涌起難言感覺。頭一回有人這么直截了當地說不討厭她呢……

    怎么會有人不討厭她?大家都不喜歡她,府里的家丁,鎮上的人,就連他那個笑眉笑眼的師兄,嘴里不說,可都把自己視為麻煩。這個從對她沒好聲好氣過的人竟然說不討厭她?

    不由得有些糊涂,可歪頭想了半晌,又理不出什么頭緒來,只伸手推推他,“那,你陪我說說話。”娘親也不會討厭她,娘親在時每晚都會陪自己說話,現下四處黑黝黝靜悄悄的,好怵人。

    “……說什么?”

    “說……”側著頭想了片刻,才找到一個自己想聽的話題,“說說你娘親呀。”

    “死了。”

    “呀。”她低叫一聲,摸著黑伸出手去拍他的頭,“可憐可憐,同三娘一樣可憐!睂W的卻是老管事在她娘親下葬時對她說的話。

    虞若竹斜睨她一眼,卻沒有避開她的手,“可憐什么?我娘在生我時便已死了,我并不記得她。”

    “怎么可能?”她似是大為驚訝,“你怎么會不記得你娘?”便算天下人都死光了,她依舊會記得娘親。

    “不是人人都與你一樣。”虞若竹淡淡地說,并不花心思應付她。

    她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地一拍手,“我知了,你同我不一樣,那定是和村里的狗娃一樣了,他也是沒了娘,卻有個疼他的阿爹!

    “我爹也死了!彼S口答道。

    周圍突然靜了下來。

    因為靜得有些奇怪,他不由睜開眼,卻發現她又將臉伸了過來。明明她沒有功夫在身,暗里什么都看不見,可仍是睜著一雙眼,定定地看著他的方向。那雙黑多白少的眸子里毫無掩飾,流轉的情緒似乎是……憐憫。

    憐憫?這個自小受盡白眼的孤女竟然還懂得憐憫他人?

    喉頭一緊,想讓她不要誤會,卻發不出聲來。

    “唉,”三娘在此時喟一聲,換了副安撫的口氣,“我娘親也是病死的,她走前要我好好過,所以我一個人也好好地活著!敝皇怯袝r特別想娘親。

    “……我爹不是病死的!

    “嗯?”

    “他冒雪進山打獵,沒回來。”

    “為什么不回來?”

    “回不來,自然是被困在雪中死了!鄙街械墨C戶,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他那時年紀小,卻也懂得這個道理。

    見她目不轉睛,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樣子,他干脆當成故事說與她聽,“那年我七歲,與我爹住在山腳下,我爹身手好,天暖時便已獵得足夠野味,賣些毛皮將一年所需花銷存下了,大雪封山時就不用再進山打獵。后來新來了個官兒,聽說山上有白狐,便讓我爹給他獵一只做狐裘衣,他進山后就再沒回來!

    雖是自己的事,他說起來仍是語氣平平的,三娘不由把一對細眉擰了又擰,“你難道都不傷心嗎?換了是我,定要讓那官兒賠我爹來!

    “……”那年他等了半個月,見阿爹沒下來,便不聲不響地提了柴刀去那縣官家。他七歲,獵戶家的孩子總是壯些,可仍給護院打得半死扔了出來,若不是師父路過出手相救,他此刻早已不在這了。

    可這些做什么要告訴她聽?

    于是又閉了眼裝睡,任這話多的女人在耳邊喂喂連聲,他只是一動不動。

    “什么嘛……”她喃一聲,像是終于放棄,靜了下來。

    即使是閉著眼,仍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逗留在他身上,也不知道能看見什么?半晌,帶著涼意的指尖笨拙地摸索上他的面,仍是像對待孩子一樣在他的頭頂拍了拍,“原來你比三娘還可憐呀……”

    她又靜一下,像是自言自語:“不怕不怕,我陪著你!

    虞若竹喉頭微動,忍了忍才沒笑出聲來。

    記憶中,不曾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被師父撿回去時,遍體鱗傷,就算有師父妙手照料,也躺足了半個月才能下榻。這半月內,師門的其他人也都知道了他的事情。師父收的徒兒都有一番曲折身世,加上她平日里諄諄教導,那些弟子雖然性子各異,心腸卻都是好的,一個個體貼地避開他的傷處,話語也小心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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