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箱箱從足以載滿百八十人商船上搬下來的大小箱籠,大家完全傻眼地說不出話,一雙雙銅鈴似的眼睛瞠得又大又圓,只差沒掉一地的黑珠子。
太驚悚,太驚悚了,簡直是刨人心窩的悚然。
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大箱籠、小箱籠,那些皇家才能用的龍鳳吉祥花紋,連系緊箱籠的錦繩都有內務府捺上的章印,藏青帶紅、喜氣撩人。
在場的人有一半都清楚得很,幾天以前他們才手把手的把這些貴氣十足的箱籠搬上三公主自家的船隊,華貴得叫人閃花眼的箱籠裝得可全是價值連城的極品,件件非比尋常。
光是砸了一件他們就賠不起,賣身當奴工人家也不要,極精美的物件非銀兩可估算,只做極少量,通常是單獨一件鑄造,或是一對,沒有第三件了,其價值在于罕見?墒撬鼈優槭裁磿霈F在天馬碼頭,而且有四、五艘商船那么多,其數量也非常驚人。
“城主,那些是旭川國三公主的嫁妝!逼渲械囊徊糠郑矇蛘T惑人心了,尋常百姓一輩子也賺不到的財富。
開口說話的人叫陸信庭,年約三十,是天耀城的軍師及幕僚之首,他對旭川國三公主到底有多富有非常感興趣。
以她的才智謀略實在很難理解城主的做法,在昌平帝主動提出聯姻一事時,城主就該爽快的應允,娶個會賺錢的妻子好過于敗家的婆娘,三公主的身家絕對比他們所知的還要多上數倍,甚至是數十倍,用來建國、招兵買馬都成,他們要拿下南越國皇帝葛鞅輕而易舉。
至于長公主身后的趙家軍雖然驍勇善戰,年輕一輩在戰場上的表現也毫不遜色,有將門之風,可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難保趙家軍出兵相助時順手滅了南越。
身為前南越大皇子的城主只是想拿回原有的地位,洗刷叛黨的罪名,另建新城也是迫于無奈,曾是三皇子的葛鞅奪位的行徑太過卑劣,弒父逐兄才得到今日萬萬人之上的尊榮。
“叫我頭領,不要再錯了!彼麄兊纳矸葸不能暴露,尤其他是天耀城銀月城主這件事,咬死都要守密。
因為退了旭川國三公主這門親事,卻又馬上向昌平帝求娶長公主為妻,這讓丟了面子的三公主甚為不快,雖然她表面看起來不在意,但丟了明珠撿石礫,叫人如何不痛恨。
其實以陶于薇財女的行事作風,其實她更恨銀月城主和她搶生意,亂世間什么最好賺——戰馬、武器、糧食。
偏偏她只有糧食掌控在手中,而天耀城不缺糧,至于馬匹和刀劍她根本沾不到邊,被人完全壟斷了,她有市無行,買不到她想要的壯馬和鐵器,沒買就沒賣,虧大了。一向撞大運的她就栽在這兩樣上頭,叫她能不忿然嗎?
而總是搶先一步的銀月便是她心頭大敵,他讓她少賺了不少銀子,她痛心地一看到滿月就要詛咒。
即使葛瞻以銀月城主名義送上黃金打造的狐貍面具及金雕頭面,她還是不滿意地索要對她而言過大的鷹形面具。
其實她不是要戴,而是對黃金制品著迷,太過中意而非要不可,既然被她看中了,不肯識相點雙手奉上,那就是她的敵人,新仇舊恨一并算上,她不怕仇人多,就怕人家沒本事跟她結仇。
摘下面具,以真實面目與陶于薇相處的葛瞻心有惶意,以他重生前對她心性的了解,她這輩子只有兩件事不能諒解,一是背叛,二是欺騙,而他犯了第二條。
“是的,城……頭領,屬下不會再犯胡涂了。”陸信庭遲疑地頓了一下,再次為另一艘船上搬下來的三公主嫁妝感到震撼,“三公主到底想做什么,這些是皇室添購的對象,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官員家中也用不得,她……”
以她無財不賺的財女性格,轉賣有八成可能性,但她是聰明人,不會一次“賣斷”與皇家的情分,除非旭川國的皇帝不是陶鎮武,她的父皇被四皇子取代了,陶家天下成了陳皇后一族。
“你不妨問問她!彼埠芟胫。
“問她?”他夠格嗎?陸信庭苦笑。
當然要問當事者,有疑不問只會成為惑。
看著笑眼瞇瞇的陶于薇,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得見她的心情有多愉快,那臉上的春風不要錢的往外灑,讓每個走過她身邊的人都感受得到百花盛放的美景。
“主子,第一千三百七十二件!蹦弥槐緝宰拥慕鹱右还P一筆的記錄,填上形式、花紋、色彩、大小、種類,再在每一行的下面標示大約的行情,市價總值多少。
小太監小寶非常勤快的磨墨、添水又洗筆地幫主子分憂解勞,不時還能一心兩用,跑跑腿端茶遞果子。倒是銀子一臉有氣無力的扇著風,那滿是不甘的眼睛瞥來瞥去的,不知道想使什么心眼了。
“完了嗎?”昏昏欲睡的陶于薇喝著茶解乏,半倚在金絲楠木太師椅是有些硌骨,她更想念她那張黃花梨束腰三彎腳矮榻,鋪上一層厚厚的被縟,三、兩靠枕,躺起來才舒坦。
人來人往的碼頭邊,就見一處奇景,用上好的軟煙羅搭起的棚子,四面垂落可見光的蟬翼紗,一面挽起用金雀勾固定,幾列護衛圍成閑人莫近的圓弧,隱約可見紗帳內女子的曼妙身影,以及那一張坐上三個人也不擠的其大太師椅。
“和嫁妝單子一比對,尚缺兩百二十一件!辈恢沁沒搬完,或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
面色清冷的金子像朵破雪而出的白梅,傲然而立枝頭上,不與雪爭輝卻勝梅三分靈氣,薄粉未施妝更媚,倒插花枝態更濃,娉婷一身更顯梅的傲骨,清雅高潔,不污顏色。
“讓他們動作快一點,別拖拖拉拉,本公主等著賺銀子。”誰跟她的銀子過不去就是跟她有仇。
“你要拿你的嫁妝賺銀子?”她、真、敢。
葛瞻低沉的嗓音從棚子外傳來,他不請自來的掀開半張未拉起的紗,一入內,高大身形將外頭的光給擋住了,棚子里忽地一暗,形成明暗兩道光影相互交錯,影影綽綽。
“怎么,替你家大王抱不平?”陶于薇眉尾一挑,不知怎么了,今天忽然看他特不順眼。他剛走進來的身影以及低沉的聲音特像一個人,只差少了一副面具,讓她的好心情瞬間變差。
“你的嫁妝你想怎么用是你的私事,旁人管不著!彼粫J覦,只心疼她這些年的費心經營。
“這話說得中聽,我聽得順耳!彼你y子也賺得很辛苦,憑什么誰瞧上眼就來分一份。
陶于薇想到出宮嫁人的前一日,沒腦又愚蠢的陶于燕居然堂而皇之的帶了七、八十名她宮里的宮女、嬤嬤、太監們,打著看她收好嫁妝沒的名義,實則想強搬橫奪,占為己為。
好在她有先見之明,先讓孔方買百兒八十個死士來撐場面,潛伏在暗處的他們出手了,沒把人打死,頂多打得哭爹喊娘,折只胳臂斷條腿,連滾帶爬落荒而逃。
陶于燕是很想向父皇告狀,告陶于薇縱人行兇,可是那張撓花的臉實在見不得人,哭了一晚上把兩眼哭腫了,更沒臉出來嚇人了,氣到肝疼心痛地砸了一屋子花瓶杯盞。
“不過我著實納悶,印上皇家標志的御用珍品你要賣給誰,誰又敢買,這不是一件、兩件,而是一批,沒人有這樣的大手筆傾城購買!彼麘岩捎袃r無市,沒人敢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