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么事了?”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程孜凡怔了半晌,心下有股沖動想跟他提及稍早學校發生的事,繼而又想,怎么開口對他說?何況說了又能怎樣?只是徒增他人的困擾而已。
“沒事!弊罱K仍是搖了搖頭,猶不習慣表現白己脆弱的一面。
這女人……都不曉得自己剛進門那瞬間臉色有多蒼白,還說沒事!就說該離她遠些別去招惹,然而他偏管不住自己的心……良家婦女果真是麻煩。
“沒事你會那么晚來?”重視時間概念的她不可能毫無緣故地晚到。
“有學生出了些問題,我留下來協助教官處理才會那么晚到!彼p描淡寫地帶過。批改考卷時不忘問道:“上回罰寫的作業呢?”
熊騰云隨手群聊將作業本遞過去,她接過手翻開,略為閱覽。
“這字---是你寫的?”初見他的字時,那獨具特色的個性字體還頗令她驚艷,然而此刻攤在桌上的這篇字,只能以慘不忍睹來形容。
“人難免失手,神智不清時寫的!彼首麈偠ǎ睦飬s大嘆阿吉的字完全是鬼畫符,暗自下了決定。今年九月就把阿吉送到學校進修。
她才不信他的說辭。正欲發難,他及時阻止。
“你出題的模式我都不介意,這種偶一為之的杰作,你就別追究了!
虧他講得如此理直氣壯。她抿著嘴……好吧!她也累了!今天就暫且放過他。
“咦?阿吉今天不在?”她像突然發現似地問道。
“今天就上到這里吧。”他眉心略蹙?此鄢蛇@樣,課都快上完了才發現阿吉不在。
“還有半小時才下課!彼蚱鹁裾f道。
“下課了。”不理會她的堅持,他將課本合上。
她真的有些倦了,雖然不喜歡被人命令控制;卻又無法拒絕他的好意--唉!這男人就學不會委婉-點的表達方式嗎?
“收一收,我送你回去!币娝荒樢苫,他只好又補上一句:“我剛好有事要出門!
理智上告訴她應該拒絕,不要跟他太過接近。然而想起下午學校發生的事……她真的累了。送她回家的提議讓她好心動,于是她默默收拾課本,順從地跟隨著他。
“小凡……”走到車庫,他突然輕聲喊道。
小凡?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坪坪然。
“不要亂喊,要叫我老師!边@般喊著她的小名……成何體統!
“出了書房門你就不再是老師。”恭敬地喊她一聲老師?得了!他學生時代都沒那么聽話了,現在更不可能轉性。
“那就叫孜凡!边@是最大的讓步了,他畢竟是她的學生。
“不行,孜……很難發音!彼辉S的事,他就愈想做。
“你……”這種睜眼胡扯瞎掰的事,他就是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來,小凡,上車。”紳士地幫她打開車門。
程孜凡瞪了瞪他,坐進車內。
“累了就閉上眼休息!笨戳怂谎,忍不住關心道。
“還好。”她淡淡回道。
這女人真是不可愛,這么別扭逞強,偏他就是無法不理她。冷哼一聲,他便專注開車沒再說什么。
不久。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熊騰云掏出-看,是阿吉打來的。
“喂!彼悠痣娫挕
“什么?”聽了半晌,他皺起眉說道:“知道了,負責他的安全,我馬上到!
發生什么事了?程孜凡狐疑地望向他。
“可以先到一個地方嗎?”他側過頭問她。
她其實可以先下車再自行搭車回去,然而他既然答應送她回家就不會放她獨自一人,在某方面來說他是很大男人的,況且她也想知道發生了什事,遂同意地點了點頭。
“什么地方?”良久,她才想起要問清楚。
他觀了她一眼,像是在思索要怎么回答,半晌才吐出一句。
“豪華大酒店!
嘎?酒店?他是說笑的吧!程孜凡驚愣地眨了眨眼。
招牌上俗艷的字體--豪華大酒店--伴隨著閃爍的七彩霓虹燈。本是燈紅酒綠、鶯鶯燕燕的華麗溫柔鄉,如今看來卻似繁華散盡、寂寥沒落,對比它招牌上的字──“豪華大酒店”更有著一種美人遲暮的凄涼。
“豪華大酒店是豪哥和郭芳華大姐愛的結晶,豪哥在十幾年前生病走了!碑攦扇肆⒃诰频觊T前,他噸懶地解說道。
她杏眼崢大,還以為“豪華大酒店”純粹是取其富麗堂皇之意,想不到還有這層典故。
“程老師第一次來這種聲色場所吧?”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眼中閃著戲譴光芒。
她瞪他一眼,發現他喊她老師時往往帶著椰褕口吻,一副不懷好意的嘴臉。
他噙著笑,走了進去。她杏眼左右瞧了瞧,嘆了一聲跟著走進去。兩人一進店內,就總見-個帶著醉意的聲調高歌唱道:
“我無醉~我無醉無醉……”年約七十的老人家試圖走穩腳步,雙手胡亂揮舞著推開眾人的攙扶。
“好好……無醉無醉!”一旁的小姐急忙撐住老人家跟跑的身軀。
“熊哥哥,今天就喝到這里,改天再來嘛!”另位小姐嗲聲嗲氣地勸誘,
“我無醉……來!呼干啦!”舉起右手,一副干杯姿態。
“叔公,該回去了!卑⒓苍谌巳褐懈鴦裾f。
“死……死小子,你敢……敢催我回去,砍砍……砍了你,我告訴你!”一見阿吉的臉,老人家耍狠地說道。
熊騰云見狀,大步向前,酒店老板娘郭大姐在他還未走近時便出口大喊:
“騰云。∧憧偹銇砹。”年約五十但風韻猶存的郭大姐突破人群,扭動腰肢走向他。
郭大姐拉著熊騰云的手臂,在他耳邊輕聲說:“快點把他帶走,童大少待會兒過來。”
“六叔公,你又來白吃白喝了?”騰云笑笑說道。
六叔公?程孜凡抬眼看了看熊騰云,見他雖一臉嘻笑,眸底卻泛著厲色。
店里小姐個個濃妝艷抹、婀娜多姿、一見熊騰云,連忙將老人家推向阿吉身上,大伙全數蜂擁而上。
“大哥!”阿吉一見著熊騰云,仿佛看到救星般地大喊,看到程孜凡時還不忘禮貌地與她點頭招呼。
程孜凡還來不及回應阿吉,身子便讓那群圍將過來的小姐們擠得往外退去。小姐們對熊騰云又拉又勾,眾人一言我一語地將他圈圍在中心。
“熊少,怎么那么久沒來呀!”
“有沒有想人家啊!
“騰云,真是想死姐姐了!”
程孜凡冷眼睨著熊騰云,瞧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燦爛無比,看來還頗享受這種眾女圍繞擁戴的感覺。
方才乍看沒發現,此刻近距離一瞧,才發現這些酒店小姐臉上都有了明顯的歲月痕跡。突然-陣濃郁粉香撲鼻而來,她禁不住輕輕地打個噴嚏。
“讓讓……讓讓!”熊騰云撥開眾人的圍堵,尋個空隙找到孤立在外圍的她,然后一把將她拉近身旁護著。
程孜凡怔了怔。明顯感受到幾道不懷好意的視線。
“哎呀!原來是有了新歡,才忘了咱們這些舊愛啊!庇腥顺晕兜卣f道。
“假裝清純喔……原來你愛這一味哦!”顯然對程孜凡的姿色頗不以為然。憤怒而上下起伏,她抬起下巴、瞋目瞪著熊騰云。
如果眼神能將人碎尸萬段,熊騰云猜想自己應該早被大切八段了吧!
“叔公,她是老師啦!”阿吉氣急敗壞地追喊道。
“老蘇?”打了一個酒喝,熊萬財笑咪咪地問:“是現在很流行的那個什么制服店,還是那個角色扮演?厚,上回阿吉借我那個日本A……”
“閉嘴!”及時制止那些不堪的話語。否則他實在無法保證六叔公安全無虞。熊騰云覺得脊背發涼,人生第一次很想當鴕鳥,一點也不想轉頭面對程孜凡。
“這么熱鬧?”帶著看好戲的口吻突然響起。
“哎呀!什么風把童大少您給吹來了?”郭大姐瞬間堆起笑意,迎向門口進來的那幾個人。
“郭大姐真愛說笑,都快是自己的地方了,當然會常來。”童大少笑了笑。
該死!跟六叔公扯太久,竟忘了這小子的存在!熊騰云濃眉略蹙地轉過身來。
“大熊,又見面啦!”童大少嘴角似笑非笑地揚起。
大雄?不,她想應該是大熊。睨了一旁高大的熊騰云……還真是貼切!程孜凡嘴角不自覺地一揚,怒氣霎時消降不少。
她望向門口的來人,身材頑長英挺,雖沒有熊騰云高大,但該也有一百八?∏蔚拿嫒荩簧砑舨脮r尚、質料頗為高級的西裝,將他整個人襯托得更為挺拔俊美,如果說他是電視上的超級男模,也不會有人懷疑。
相較于他的時尚,熊騰云就顯得隨性,不是牛仔褲就是休閑褲,上頭隨意穿件襯衫或是套個T恤,然而詭異的是,與他站在一起,熊騰云并不顯失色--當然忽略掉那頭電棒卷會更好--兩個男人各有特色,同樣都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她心頭一驚,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覺得熊騰云吸引人?
“童子雞,你來啦!”熊騰云輸人不輸陣地叫喊了回去。
童子雞?程孜凡怔了怔,發現在場眾人對兩個大男人的叫囂并不以為件,只有郭大姐在一旁好說歹說地柔聲勸解。
“你再亂吠看看!蓖笊倮渲,俊美的面龐布上一層寒霜。
想想也是。被叫童子雞,誰會開心呢?偏偏熊騰云不是一個會受恐嚇的人。
“怎樣?童子雞童子雞……”他一臉幸災樂禍地喊道。
“你這只死大熊。是誰說不再踏進這里一步的們”童大少往前逼近,俊美的面龐瞬間扭曲。要說世上有誰可以令他俊冷的氣質破功,非屬這只大熊不可。
一個多月前,也就是程孜凡來應征那天,熊騰云和阿士口趕到這里,當時他和姓童的有番爭執,還相互說了氣話。總之,最后的約定是他從此不再干涉“豪華大酒店”的所有事務。甚至不再出現于此,不料話出沒幾天,六叔公就桶出了這個樓子。
雄騰云撇下嘴,轉頭賞了醉醺醺的六叔公一記白眼。要不是怕這只老色鬼出事,他何苦自打嘴巴出現在此。
“馬的!你這只童子雞叫什么叫,以為我愛來!”他無畏地迎向前,一臉不耐地回嗆。
“你就是來了!蓖笊俪爸S地點出事實。
“來都來了,不然你要怎樣?”真是個小器鬼!熊騰云索性賴皮地回道。
兩個大男人互相對峙,誰也不讓誰。
“都忘了笨熊是聽不懂人話的。太勉強你了。”童大少一臉冷嘲熱諷。
“你這只雞又聽得懂人話了?”怯,他嗤之以鼻。
“你……大笨熊!”
“怎樣?!童子雞!”
兩人一來一往地互叫對方綽號,誰也不讓誰。兩邊人馬偶爾無聊地插入一兩句勸。好似湊個熱鬧、意思意思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