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說過你天生烏鴉嘴?”腳上的痛好了些,但她那口憤怒難咽下去。“你存心詛咒我嗎?”
“在剛才之前,我還不知道我有預知未來的特異功能!彼嘈,被罵得真冤枉!
是他“破格嘴”太靈,還是她太頑固不聽人勸?罷了,還是別招惹受傷的人!
“把梳子拿給我。”她不客氣地命令著,把唐杰當成供她使喚的仆人。
唐杰忍氣吞聲地依了她的命令,心中大呼好人難為喲……
氣派、高雅的客廳內空蕩無人,平時總是亮著的藝術吊燈如今黯然。客廳內光線微弱,由窗戶透進來的夕陽勉強讓人能看清楚廳中的一切。
唐杰和席岱庭相視一眼,一致覺得氣氛有些怪異。
他打開藝術燈,金黃色的光照亮四周。
還是不對,這四周靜得不自然。
平時客廳內總有仆人、女傭進進出出的,現在又值晚餐之前,走廊另一頭的廚房應該很忙碌、很熱鬧才對,怎么連腳步聲也沒有?
“大家人呢?”席岱庭首先道出兩人心中共有的疑問。
“也許在別的地方吧!边@種安靜的氣氛的確教人很不舒服。
唐杰的話剛說完,管家就在樓梯玄關處出現。
“唐先生、席小姐!彼退麄兇蛘泻。
“外公呢?”席岱庭問。
“謝先生和吳德、吳行夫婦一起去嘉義山區的山莊度假,預定明天下午回來準備先生生日宴會的事宜!惫芗覔䦟嵎A告。
“他們什么時候出發的?”唐杰問道。
“大約四點半!
四點半?!一定是外公等不到席岱庭,被吳德他們說服之下才走的。
“為什么沒有人通知我們呢?”著急之下,席岱庭的口氣難免有些責備之意。
“我們知道你們累了一整天,一定是在房內休息,所以他們說別去打擾你們!
唐杰以平靜的口吻說:“這大概是我們最善解人意的表哥、表嫂的主張吧?”
管家點點頭,面不改色。
“家里還有沒有知道路的司機?”他問。
“有,他們特別把阿全留下來,他可以帶你們去!
席岱庭交代著:“要他馬上把車準備好,我們也想去度假!
明天就是公布繼承人的日子,她可不放心讓外公單獨和四匹餓狼相處一晚,無論如何她和唐杰都得跟去。
五分鐘后,唐杰和席岱庭坐進司機阿全準備的黑色轎車內。
“太過分了!”席岱庭一肚子怨氣,“他們怎么可以趁我在睡午睡時把外公拉走?
分明是有計劃而來……等等,他們不會是想對外公怎么樣吧?”
說到此,她擔憂地望著唐杰,手心冒著冷汗。
那天律師說過,如果在生日宴會前外公發生意外,所有遺產就由吳德、吳行兄弟平分。他們該不會自認為斗不過她,所以使出最后的“撤手間”吧?
“他們應該不至于如此卑鄙、陰險!碧平馨捕ㄖ男摹K膊淮_定吳德、吳行敢不敢為錢殺人,但他寧可自欺欺人,說些中聽的話,免得“破格嘴”又靈驗。
“司機,開車。”他命令著。他們都不想再多拖一分一秒。
“你上輩子是不是算命先生?”席岱庭受不了地質問他,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一般。
先是料中她會摔跤,再來又說中外公會“消失不見”,她真該佩服他的料事如神。
“也許是我偵采特有的第六感吧!”不用她明言,唐杰也開始覺得自己今天特別“烏鴉”。
“拜托你行行好,別再預言事情了,我無法承受!彼倪\勢自從跌倒后開始背,她可不希望再務生什么倒楣事!岸际悄憷玻 毕吠鈶崟r特別喜歡亂怪罪他。
“我又做錯什么了?”唐杰任憑她數落著自己的罪狀,他可要聽聽他又不小心犯了什么大錯。
“誰教你不叫醒我的?你明知道我和外公約好四點半下棋,還讓我睡到五點半。如果我準時和外公碰面,他不可能丟下我和吳行他們去度假!彼还肿约禾澦,反倒難唐杰不叫醒她。
“小姐,我不忍心吵醒你是因為體恤你整夜未眠,想讓你多休息一下,你竟然不識好人心,沒有絲毫的感恩也就算了,但請別利用這點來怪罪、出氣!狈凑F在也沒事做,有空和她爭辯,唐杰自然不肯息事寧人。“何況你睡前也沒有交代我準時叫你起床,你更沒有調鬧鐘叫醒自己。說來說去疏忽的人、做錯事的人好像都是你!北韧菩敦熑危!
席岱庭的功力仍需加把勁。
“是嗎?是誰害我昨晚沉思了一整夜的?要不是你說了一堆大道理,我也不會因此心煩、了無睡意,我也不會在大白天睡覺。”她追加另一條罪狀。
“我——”唐杰大可繼續爭論下去,不過他雖無聊,但還不至于無聊到找人吵架。
而且和她吵架不著重點,她生起氣來是毫無理智兼無理取鬧,和她爭論他都自覺浪費口
水。
“你怎么樣?”這就是無理又咄咄逼人的席岱庭。
碰上她,唐杰除了自嘆命苦外,還能多說什么?“不怎么樣。”聽說自古“英雄”
多薄命,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想做英雄,嘗試“狗熊”這個角色也不錯!叭绻治、罵我能讓你舒服些的話,那隨便你罵!彼炎约赫f得又可憐、又委屈。
“你——”她正預備開罵。
“說那么多話,口不渴嗎?”雖說是容忍她,但唐杰可沒預備和自己的耳根子過意不去。
“阿全,車上有沒有飲料可喝?”他問著正專心開車的阿全。
“有,小姐右手邊的冰桶里有果汁!
“太好了!碧平軝M過手,從冰桶中拿出一個保溫瓶,瓶中裝的是新鮮、現榨的柳橙汁。
他倒了一杯給席岱庭,也倒了一杯給自己。
“來、來,喝杯果汁對身體很好,補充水分和維他命之外,順便可以消氣。干杯!
他撞著她手中的免洗杯,一飲而盡。
“哼!”席岱庭重重地哼著,之后才喝下杯中的冷飲。
黑色的豪華轎車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奔馳著。
過了釣莫半個鐘頭,席岱庭覺得有些頭暈。奇怪,她從來不暈車的,就算坐游覽車上山路也能安然無事,怎么會在豪華、平穩的轎車中感到暈車、不適呢?
除了頭暈之外,她的眼皮也愈來愈重,是不是她仍未睡夠呢?
她將沉重的頭靠在唐杰的肩上!拔翌^好暈、好想睡……”說完,她陷入睡夢狀態,失去意識。
“岱庭——”唐杰搖著動也不動的她。
他還以為頭暈、想睡的人只有他,原來連她都……該不會是飲料被動了手腳吧?
眼前開車的阿全分散成三、四、十……個身影,唐杰甩頭,心中直叫糟糕。
不,他若倒下去,誰來保護席岱庭呢?他抱緊她,但幾秒鐘后,卻發現自己手腳漸漸失去力量,腦子也無法思考。
一陣天旋地轉向他襲來,沉重的眼皮再也無法支撐下去……7是地震嗎?
席岱庭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讓她的知覺漸漸恢復。
不,不是地震,是有人正撞著她的肩膀。
“岱庭,醒一醒……”是唐杰的聲音,是他不停地撞她、試圖喚醒她。
席岱庭覺得頭痛欲裂,她伸手想棒住沉重的頭;沒想到一扯,發現自己的手被反綁在身后無法動彈。
她努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片漆黑,仔細一看,在漆黑之中她隱約能看到樹林分布在眼前。
唐杰呢?
她眨眨眼,驚慌地搜尋著他。剛剛明明聽到他的呼喚聲的,怎么現在不見他的蹤影?
“我在這里!碧平艿穆曇舫霈F在她耳畔。
她側頭一看,原來他就在身旁。找到了他,她的心安定了些。
“天,這里好黑……”她并不怕黑,只是不喜歡看不清四周景物的感覺。
掙扎了一會兒,她得知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反綁在樹干上,唐杰的情況也和她一樣。
“你還好吧?”唐杰在夜色下看到她慘白的臉色。
“還好!背祟^很痛、身體很冷、肚子很餓之外,她沒什么大礙。她并不打算告訴唐杰自己身上的各種不適,被綁在樹林中就夠教人著急了,不必再丟另一份擔憂給對方。“我們在什么地方?”她以為憑他偵探的能力,必能推算出他們的所在位置。
“一片樹林里!彼脧U話來回答!斑@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我明明記得我們坐在車上,我覺得頭很暈,所以就睡了一下,怎么一覺醒來我們就被綁在這荒郊野外?”頭痛令她懶得分神去思考,反正有個偵探在身旁,她也毋需多費腦力。
“我們大概是中了阿全的詭計,”他抬頭環顧四周,弄不清東西南北,山區里氣溫低、濕氣重,今晚又正好起了濃濃的白霧,視線內除了一棵棵的樹之外,什么也沒有。
“他事前就在果汁里下了迷藥,趁我們昏迷的時候將我們載到這里,捆綁在樹下后就駕車逃走!
“一定又是吳德、吳行那兩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吩咐的,只有他們才會使出那么下流的手段!毕吠鉀_沖地罵著,“混蛋!”她大叫一聲,嚇走了許多在樹上棲息的鳥兒。
阿全平時就是吳德、吳行的固定司機,他們要阿全留下來載他們原來不是良心發現,而是早就和他串通好,想把他們困死在這人跡罕至的山林中。
回想起來,她和唐杰也太迷糊了,竟然那么信任阿全,對他沒有任何戒備,真是活該!
“你扯破喉嚨大罵也于事無補,還是省省力氣吧!碧平軇裰。
“至少喊一喊可以發泄我一肚子的氣,讓自己舒服一些。”她靠回樹干上,心情平靜了下來!艾F在該怎么辦?”她呼出了幾口氣,仍難以止住不停襲來的寒意。
唐杰還沒回答前,她就已經扭動著手,試著解掉手腕上的麻繩。
“沒用的,我試過了,阿全把繩結綁得很緊!
“是嗎?”她的語調中透露著一絲興奮。
本來她只是無聊,不想坐以待斃,所以才會碰碰連氣,試試看可不可以將麻弄松一些;誰知道扭動幾下,她意外地發現繩子愈來愈松。
她抽出雙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功了!“自由了!”她歡呼著。
“要慶?梢,不過請你先替我松綁,行嗎?”唐杰學著她扭動麻繩,但卻愈動勒得愈緊!拔覐膩聿恢滥銓Ω独K結那么有一套。”他不得不佩服她。
“我也不知道,天分吧?”老實說,席岱庭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解脫的。
她側身替唐杰解開繩子,卻發現他的麻繩綁得特別緊,將他的手腕勒中道血痕,她花了好多時間才終于解開那個死結。
“你沒事就好。”他的雙手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拉過她的雙手,查看她手腕有沒有受傷。
席岱庭被他的關心、呵護弄得怔忡于一旁,心想他自己恐怕也沒發現他異常的溫柔吧?
“你呢?”她反問唐杰,擔心地看著他紅腫的手腕。
“我?”唐杰起先還搞不清楚她在問什么,后來才恍然大悟!斑@點小傷沒什么!
痛雖痛,但別去想它就好了,幸好她沒有受傷。
小傷?席岱庭看著正努力解開腳上死結的他,不敢荀同他的話。
“看來不是我對繩結有一套,”席岱庭輕輕擺動雙腳,原本捆著她腳踝的麻繩立刻松開,另一邊的唐杰好不容易才弄開那道結!岸前⑷壩医壍锰貏e松。”
她的新發現令唐杰停下動作,墜人沉思。
“為什么?”她沒耐性地問著,“難道他還顧慮著『憐香惜玉’的原則嗎?”
“干脆說他綁完我,花費所有的力氣,于是沒力氣綁緊你!彼麚u頭戲言!斑@不可能是阿全無心的疏忽,”唐杰收斂起笑容,正經地說,“我想他是故意放水!
“既然他那么好心,何不留個錦囊,告訴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走?好人做到底嘛!
就算手腳自由了又有什么用?他們仍是被這片樹林困著,逃不出這里,再多自由也沒用。
“也許他不想讓我們那么快就走出這片樹林,否則他對吳德、吳行難以交差!边@只是唐杰的猜測,沒有任何根據!翱傊虑闆]有那么簡單!
“這又是你的預言嗎?你的意思是,我們遇上這些事都只是倒楣的開端,更倒楣的事還在后頭?”席岱庭也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她雖然沒有偵深的第六感,但她有女人敏銳的直覺。
“我什么也沒說!碧平芫芙^回答,不敢再危言聳聽,否則當真再出事,他又得扛起全部責任。
“那接下來呢?”這片樹林令她渾身不自在,萬一有什么飛禽走獸出現……“難道我們要這么呆坐在這里一整晚?”
“誰說要坐在這里一整夜的?”他可不想等死,也不寄望留在原地能引來別人的救援。
“要不然你有什么高招?”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雖然我們不是在逃命,但這招仍是相當管用!碧平苁紫日酒鹕,然后伸手拉起手腳冰冷的她。
“冷嗎?”他發現她在打顫。
“我很好。”席岱庭撒謊。
“別逞強,我可不希望走到一半發現你凍僵倒地!碧平苊撓伦约荷砩系耐馓装盟
“你不冷嗎?”她看見他身上只剩一件短T恤。
“你顧好自己就好了。至于我,我一向不喜歡逞英雄,如果真的受不了的話,自然會搶回我的外套!彼室獍言捳f得很直接,“走吧!彼斑~步。
“走?先生,你搞得清楚方向嗎?你說走就走,到底是弄清楚地理位置了,還是瞎走一通?”她站在原地逼問,不肯貿然游走,怕愈走愈深入林中。
“你怕什么?走總比坐著等死還好。反正再怎么樣,我們都不會迷路——因為我們早就迷路了!
“可是就算我們走了一公里的路又怎么樣?走來走去,說不定仍被困在這樹林中,那豈不是白費力氣?”席岱庭可不想摸黑走在林子里。“而且我們一走,萬一阿全等一下回來救我們,怎么辦?”
“你想他可能會再回來嗎?”他應該頒給她“最佳天真獎”!拔覀兊门雠鲞\氣,說不定前頭不遠處就有公路,找到公路后,我們才能向過往的人求救!
碰碰運氣?席岱庭可不認為他們倆目前有什么連氣可言,今天發生太多倒楣事,多得令她不敢再將希望托付在運氣上。
“可是——”她猶豫不決。
“別可是不可是了,再下去夜會更深,過往的車子更少!碧平茏杂X仍是青春年少,不打算在荒野中餓死、凍死……“反正我不管你了,你想走的話就跟來,不想走的話就留在原地!彼蚯按蟠罂缌艘徊。
雖然心仍有些不甘愿,但她仍是快快跟在他身后,她可不想獨自待在這片樹林中。
唐杰聽見身后緊緊跟隨的腳步聲,在心中暗自偷笑。
他早就料到她會跟上來的,要不然他怎么忍心把話說得那么絕呢?
“怎么,那么快就改變主意啦?”他放慢腳步,和她并肩而行,“難怪俗話說‘女人是善變的動物’!
席岱庭高揚起下巴,暗暗的夜色令他無法看見她氣得發紫的臉龐。
“我是可憐你才跟上來的。我擔心你走山路會害怕,像你這種沒用的男人只好靠我這個女人來保護,啊——”話才說到一半,她突然放聲尖叫。
發生什么事?唐杰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才聽到她的叫聲,整個人就被她密實地摟住。
“癩……癩蝦蟆……”席岱庭抖動的食指指著地上草綠色的東西。
唐杰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獨有的嬌軀靠在他背上,在這種夜黑風高、四下無人的場合,她的舉動輕易地撼動他男人缺乏定性的心?墒怯捎谒龑嵲趽У锰o,令他喘不過氣來,于是再怎么羅曼蒂克的感覺也全被扼轂掉。
趁自己缺氧致死前,唐杰用腳踢踢她指的東西。正如他所料,什么事也沒發生。
“小姐,你的想像力實在比平常人還豐富,依據我的‘目測’和‘實驗證明’,你所說的癩蝦蟆只是一小堆枯枝落葉!碧平苡媚_踢散那堆葉子。
“喔!彼w走的三魂七魄一一歸位,但她仍忘情地抱著唐杰不放。
“你是不是故意在吃我豆腐?我真的有那么好抱嗎?”他消遣著席岱庭。
“你……少自戀!”她生氣地推開他,“我只是一時害怕,人在害怕時通常會做出愚蠢的事!彼晕肄q解一番,順便表達抱他是件愚蠢的事。
“是嗎?!”唐杰側身觀察以撥弄頭發來掩飾尷尬的席岱庭。
如果她只是一時害怕才會胡涂地摟住他,那么為何現在仍緊緊地依偎在他身旁呢?
“好啦,別再死盯著地上瞧,愈看只會愈教人心底發毛而已。”唐杰很自然地橫過手臂,攬住她的腰!斑@里有個那么養眼的帥哥,盡管看。”他對她猛拋媚眼——如果抽筋似的眨眼可以勉強算“媚眼”的話。
“自戀狂!”席岱庭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唐杰瘋狂地笑著,突然領悟到凡事有一失必有一得。
看他,好端端的大偵探被困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何等落魄!不過卻恰好有一個迷惑人心的美女陪在身邊,被他偷偷摟住還不生氣哩!
真可說是一邊走狗屎運,一邊走桃花運。
他無法止住自己臉上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