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秘書將這樣一個內線電話撥進來的時候,巫翰陽差點沒從坐椅上滑下來。那個沐暖日居然真將索狂客給弄來了!本領很大嘛!
“請他進來。”按下電話,巫翰陽隨意地歪在椅子里,準備迎接這位貴客。
貴客臨門——索狂客套著最簡單的黑色T恤,雙手插在口袋里,就這么走了進來。
“索狂客,久仰大名!蔽缀碴柕纳袂楦褚姷揭晃痪眠`的老友。
索狂客也不含糊,狂傲的眼神直視巫翰陽,“巫翰陽、衛千暮、狄南浦——劍術高手。在黑道上懲奸除惡,有著‘三劍客’的美譽。這跟你們在東方學院的別名可真是有著驚人的巧合!
“東方三劍客”只是巫翰陽他們三個在東方學院的美稱,誰也沒有猜到他們是真正的劍術高手,專門用劍術去打擊法律無法懲治的邪惡勢力,他們是真正的“三劍客”。
只是,這些高度機密索狂客是怎么知道的?巫翰陽迅速抑制住心底的驚訝,淡笑了開來,“我以為你窩在‘東方’做一個乖學生,沒想到你依然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實力。我開始懷疑你是敵是友了。”
“即使是敵,也不會來惹你們這張密密縫織的網!币粋人只有了解、掌握并且控制了周圍的一切,他才有狂傲的資本。這一點,至少索狂客是具備了。
“那就是友嘍?”對這個認知巫翰陽很高興,和這樣的男子為敵絕對是不明智的。
警報解除,索狂客坐到了沙發上,掏出一支煙,他用眼神詢問巫翰陽——不介意吧?將煙灰缸遞到他面前,這就是巫翰陽的回答。
在煙霧繚繞中,索狂客沉靜地開口:“兩周后我將結束在‘東方’的學業,開始全新的生活。這次來我順道帶了一些我所設計的保全設備,如果你覺得它夠分量,而你又剛好需要這方面的人員,我希望得到一個合適的職位!
他沒有套近乎或是耍派頭,一番求職的話語誠懇卻不失風度。
眼見索狂客的大將之風,巫翰陽對他的評價又高了許多!敖o我半個小時,我給你一個明確的答復。”
在得到索狂客的首肯后,巫翰陽按下幾個電話號碼,讓設計保全設備的幾個專家對索狂客帶來的設計進行評估。
趁這空檔,巫翰陽忍不住拋出心中的疑問:“你怎么會有我的名片?不會是誰給你的吧?”他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觸到了哪根不該碰的導火線就此點燃了炸彈。
相對于他的緊張,索狂客可就大方多了,“是一個叫沐暖日的女生將你的名片拿給我的!
還真的是她?這下子,巫翰陽的好奇心可就蓬勃發展了起來,湊到索狂客的身邊,他的眼中泛著詭異的光芒,“你認識她?你們倆是怎么認識的?你跟她很熟嗎?熟到什么程度?你覺得她怎么樣?喂,你喜不喜歡她?”
索狂客嘴里叼著煙,神情卻呆得可以,連與生俱來的狂傲也紛紛瓦解,齊刷刷地掉到了地上。早就聽說巫翰陽是有名的“多嘴公”,真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啊!他怎么是“多嘴公”呢?他是“超級多嘴公”!
正當此時,一陣電話鈴聲順利解決了他的困窘。巫翰陽接起電話,凝聽了片刻,在掛上電話的瞬間,拿一雙泡美眉的眼緊瞅著索狂客,狂傲如他也頓時感覺不自在了起來。
“索狂客,他們說你的設計非常棒,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留下來!
將煙蒂擰滅在煙灰缸里,索狂客點了點頭,“畢業后我會再次過來!闭酒鹕,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就準備離開。早就聽聞“三劍客”作風,卻怎么也沒想到“沸劍”竟是如此的陰陽怪氣,再待下去他會受不了的。
巫翰陽一路送他出去,一路不停地嘮叨著:“沐暖日這個女生真的不錯,有空你們多聊聊,你會發現她是個……”
沒讓他有機會把話說完,索狂客直接走進了電梯,并以最快的速度將仍舊絮絮叨叨的巫翰陽關在了金屬門外。
隔絕了所有的噪音,他總算是吁了一口氣。不經意間向旁邊一瞥,他瞥見了一件不同尋常的東西—一
骷髏!小小的電梯空間有一個人類的頭骨正對著索狂客,非常正,讓一個活人的眼睛和一個死人的眼窩正好對視。
幸虧現在站在頭骨對面的是索狂客,隨便換一個人恐怕早就嚇得尖叫起來。
將目光從頭骨上收回來,索狂客決定平視前方,不期然地他看見了一張丑臉——又是那個丑丫頭!
“我想我告訴過你我工作的性質和類型。”捧著頭骨的沐暖日顯然一點歉意都沒有。從事這項工作已經有好幾年了,她接觸到的頭骨沒有上百,起碼也有八九十個。看著它們,她就像看到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壓根不以為意。
看他不說話,她以為他被嚇呆了,一對小眼瞟瞟他,她很大方地說道:“其實這也沒什么好怕的,你也有,只不過被一層表皮包住了。等你死了再放上幾年,就能非常清楚地看見了。”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被什么東西駭住,再聽她這番話,索狂客更加不自在,“你不是該在‘東方’上課嗎?!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對她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完全不感興趣。他只是奇怪怎么無論他到哪兒都能遇見她,這幾天里,原本,不相識的兩個人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了。他不想說他們之間實在是很有緣分,他只認為她陰魂不散!
難得他有疑問,暖日自認有義務幫他解開迷惑,“我也是D.H.M的一員,隸屬衛千暮的手下,專門負責和頭骨有關的案子!
“你?!”索狂客狂狂地揚起了眉,看她的樣子頂多二十出頭,能成為網羅精英的D.H.M一員嗎?
“別懷疑!”暖日簡單地介紹起自己的簡歷,“我父親畢生從事法醫工作,我十七歲考進‘東方’,用三年的時間修完了法醫系頭骨專業所有的學分。畢業后留在‘東方’,組織了一個‘人類頭骨研究所’,去年加入正處于起步階段的D.H.M。對我的一切,你還有什么疑問?”她的一切跟他有什么關系?別過臉,他不愿意再多做交談?膳诊@然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他,她對他可好奇著呢!“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是來見巫翰陽的?”
他眼睛看著別處,百般無聊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調起了暖日全部的興致,“怎么樣?你畢業后會來這里工作嗎?”
不管怎么說,總是她將D.H.M介紹給自己的,索狂客覺得有義務告訴她一聲最后的結果,“我會負責設計保全設備!
“這么說以后咱們會成為同事嘍?”暖日笑著貼近了他,兩人之間正好隔著一個頭骨,“為了祝賀你找到工作,咱們得去慶祝一番!”
這話聽在索狂客的耳中無非是請她吃一餐以感謝她的引薦,雖然她只是提供了一張小小的、薄薄的名片。
他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煩,“去哪兒?”
“跟我走就好了!”
暖日開心地笑了起來,這笑容看在索狂客眼中卻成了一種貪婪的索取,索取本不該屬于她的東西。
但愿這一餐之后他們再無交集——當然!他也不會允許二人之間再有任何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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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兩人間沒有過多的交談。索狂客開著車,暖日領著路,就像兩個公事公辦的同事前去進行工作餐。
“到了!就是這里!”暖日向店里看了看,指揮索狂客將車停下來,“不過這里沒有停車位,你需要把車停在下一個拐角處。”
“就是這里?”將她的指點丟在一邊,索狂客的眼中有些疑惑。一處小小的鋪面、三兩張椅子,根本就是路邊攤。連他平日都不會到這里來進餐,她讓他請客的地點就選這兒?
暖日沖著他點了點頭,“你沒有在這種小店里用過餐嗎?這里經營的可是正宗土菜,也就是家常小菜。”
“隨你。”他沒有多余的言語,將車停好,他跟著她進了這家實在上不了檔次的小店。
兩個人剛剛坐定,周遭立刻傳來一片議論聲——
“你看你看,這么酷的男人居然跟這么一個丑女在一起耶!”一個女人用涂了蔻丹的手在他們背后指指戳戳。
她旁邊的男人感慨地搖了搖頭,“又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而且還是一朵雄性鮮花呢!”
女人總是有著無限的想象力,“你說這男的會不會是受了丑女什么威脅?”
“搞不好真是這樣!再不然,這丑女家里一定很有錢!”其實男人心中倒是很希望有個有錢的女人能看上自己,讓他少奮斗個二三十年。
對男人的猜測,女人還一臉的不信,“有錢誰會到這種地方進餐?”
男人不服氣地頂了回去,“要不然還有什么能解釋他們如此不協調的搭配?”
女人先學會了妥協,“看不出來,包養小白臉的不僅有上了年紀的富婆,還有丑女啊!”她要是有錢,也不會跟身邊的這個男人在一起。男人,還是要丑女旁邊的這一個——帶得出去嘛!
想著想著,女人風情萬種地拋了一個媚眼丟給索狂客,沒想到人家也正拿一雙流光的眼看向她。她的下一步行動還沒做出,慌忙收回了所有的目光——可怕!太可怕了?這個男人眉宇間籠罩著一股狂傲之氣,逼得她只想逃避,不敢正視。
“你嚇到人家了。”暖日輕輕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雖然不好四處張望,可周圍發生的一切她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看著陸續端上桌的小菜,索狂客拿起了筷子,“你經常來這種地方?”
吞下口中的食物,暖日抬眼望向他,“你怎么能受得了別人在你背后指指點點——這才是你真正想問的吧?”
他一愣,沒想到她比他還直接。女孩子不是都很在乎自己容貌的嗎?難道她例外?
將食物放在小盤內,她淡淡地開口:“我從生下來就是這張臉,討厭也好,自卑也好,它都得跟著我一輩子。我總不能永遠待在家里不出門吧?那家中的老鼠也會被我嚇壞的!
她半自嘲半認真的表情撥動了他所有的神經,低下頭,他選擇努力吃東西。
“喂!”她叫他,不冷不熱的,聽不出情緒的波動,“試著交往吧!”
“咳……咳……”她總是帶給他太多的震撼,快速地將口中的食物吞下去,他的狂傲被不可思議所取代,“你說什么?”
暖日的筷子時不時地搗著盤里的蝦仁,非常平靜地說著:“你是第一個不介意我容貌的成年男子,也是我第一個感興趣的男子,所以……試著和我交往吧!”
“或許我很介意呢?”明明是他自己的感覺,他卻反問起她來。
她搖頭,很輕卻很堅定,“你第一眼的眼神騙不了我,我知道你是真的不介意我的容貌!
她說得沒錯!他對她的容貌的確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感。在他的感覺里,容貌的好壞只是人的一副皮囊,好又如何,壞亦如何?可這決不代表他會和她產生什么交集。他的生命沒有什么多余的空間可以容納一個女人,特別如她也不可以!
丟下足夠付賬的鈔票,他站起身,帶著那股子狂傲不羈離開了小鋪子。他沒有與暖日打招呼,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留給他。
望著那道偉岸的背影,暖日咬住了筷子,咬得牙都痛了。背后依然有人在議論紛紛,可她卻聽不見,什么也聽不見。捂住了耳朵,她不愿意聽到任何的聲音。她很清楚,如果接收所有的聲音,她將無法再真誠地面對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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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東施公寓依然點著一盞幽亮幽亮的小燈,胖妹妹樊落星和俗妞兒溫霽華雙雙窩在沙發里,明明困得要命,她們卻嚴陣以待地坐在客廳里,為仍未返家的丑丫頭沐暖日等門。
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讓兩個女生打起了精神,暖日打開門就看見兩雙迷蒙的眼在緊盯著自己。她微微一笑,劃開了深夜里的陰暗,“這么晚了,你們倆怎么不回房睡覺?”
“等你啊!”落星將她拉到沙發上坐定,體貼地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等我做什么?我經常在研究室忙到通宵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霽華貼到了她的身邊,準備嚴刑逼供,“可這回不一樣,下午的時候巫翰陽打電話過來羅里巴嗦說了一大通,我們惟一聽懂的就是你和一個男人一起出去了。不會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什么索狂客吧?”
暖日非常平靜地點了點頭,“對!就是他!”她們記性可真好,隨口提到的人都能記得這么清楚。
另外兩個女生的神經一下子繃到了警戒狀態,霽華抓住她的肩膀追問著:“他對你做了什么?有沒有說什么難聽的話?他沒有讓你難堪吧?”
沒等暖日來得及開口,落星一雙溫柔的眼盯上了她的臉,似要找出點什么端倪,“暖日,如果他說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
“你們這是怎么了?”暖日一頭霧水,傻愣愣地看著兩位好友,“我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嗎?而且,人家也沒說什么難聽的話,也沒做什么讓我難堪的事啊!”
“沒有啊?”霽華頓時松了一口氣,這才忍不住罵那個多事的巫翰陽,“沒什么事,巫翰陽干嗎把話說得那么懸乎?搞得像你去見殺人犯似的!”
落星將滾圓的身體癱到了沙發里,“當時放下電話,我們還以為你愛上了他,想追求他呢!”
“是呀!”將一塊蘋果塞進口中,暖日嘟噥了一句,“吃飯的時候我跟他說‘試著交往吧!’”
“噗——”霽華一口水噴了出去,落星更是嚇得嘴巴都合不攏,“什么?你……你跟他說……說……”
暖日倒是異常地平靜,“我把我的感覺都告訴他了。”
“那他什么反應?”霽華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這要是在我們家鄉,如果姑娘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那就是非君不嫁了!
“沒有那么嚴重吧!”她的一番話說得暖日口中的蘋果都快咽不下去了。這樣就非君不嫁,她趁早出家做尼姑算了。
霽華的表情極其嚴肅,“怎么沒有?你能說出這句話,就代表你的心已經認定了他,既然你的心都跟了他,你的人自然也跑不掉——這還不是非君不嫁啊?”
她們倆在那兒爭辯著,旁邊的落星急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那他到底怎么說啊?”
暖日低下頭,慢慢地嚼著口中的蘋果,在四只眼睛的注視中搖了搖頭。
“搖頭?搖頭是什么意思?”霽華就是這么個急脾氣,等不得。
落星恍然地瞟了一眼暖日,猜測起來:“他沒說話?他暫時不給你答復?還是他……拒絕了你?”
當一顆蘋果只剩下一個完整的核,暖日終于開了口:“他什么也沒說,連一個可以算作提示的表情都沒有。”
“那你……那你下一步準備怎么辦?”
她們了解暖日,知道她看中的男子一定有著不凡的氣度。只是,他真能接受這樣一個人人側目的丑丫頭嗎?不是小看暖日的魅力,她們只是不想她受到傷害。或許因為大家都屬于他人眼中的“東施”吧!她們彼此之間更能體會那種鄙視,歧視,不屑的目光所帶來的傷害,尤其是自己所喜歡的人,那造成的傷害絕對是無法彌補的。
靠在沙發上,暖日吁了一口氣,“別問我那么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只知道能遇見他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議的事,在所有的一切還沒有結果前,我不能放棄,至少現在不能放棄。要知道,終其一生或許我都無法再遇到第二個能讓我失神、卻又對我的容貌平靜以對的男子。”
佛說,五百年的等待才能換得回眸的一瞥。就這樣輕易放棄,她做不到。因為她明白,上帝賜予人的機緣是多么的稀少,對她這樣的丑丫頭,緣分就尤顯得可貴。
落星和霽華一邊一個守在了她的身邊,三個女孩沉浸在夜色中的燈火下,久久……久久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
相知的心在沉默中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