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浩月恐懼地嚷叫出聲,從噩夢里醒來,又是一身的汗。
「又作噩夢了?」葛香云頻頻替他拭汗,搖搖頭,嘆口氣!高@樣下去,你的身體怎么受得了?」她心疼地撫摸他清瘦的臂膀!肝覔哪前子旰烧嫔祥T來……」
「香云……」他反過來安撫心愛的女子!笡]事的,山莊里,我供養了那么多拳腳師傅,他們可以保護我們。再說,下個月商貨交割清楚了,我們就可以離開。聽說姊姊已經騙白雨荷王逵早死了,我們會沒事的!
「沒事?」她幽幽嘆氣!妇退阄覀兲拥眠^白雨荷的復仇,但是逃得過良心的譴責嗎?」
葛香云雙眸盈淚道:「為了我,有兩條無辜的人命枉送了。我至今才明白,我的幸福是拿別人的不幸換來的……浩月,我們會遭天譴的。」
「別胡說!」龍浩月嚷道:「多少人做盡壞事還不是逍遙快活了一輩子,我不過是一時糊涂、一時情急,才會殺了他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就算有錯,這些年做了那么多善事,早就彌補過了頭,老天爺會原諒我的,我是不得已!
葛香云甚是詫異,她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樣自私的話!敢俏以缰滥隳谜礉M血腥的錢財來贖我,我寧愿被賣入妓院也不用那些錢!
「那么是我自作多情嘍?」他憤聲罵道:「你是在怪我陷你于不義,怪我害你?」
「浩月,我只是在告訴你,我們真的錯了。」
「我們保護自己,有什么錯?」
「如果當年浩天也似你這么想,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早死在他手里了!
「你是后悔放棄大哥跟了我?」他怒聲咆哮:「你后悔了?」
「我沒這個意思,」葛香云無辜地睜大雙眸!改阍趺纯梢赃@樣想?」
龍浩月像要發泄般,口不擇言起來。「哼!我知道我不如大哥,功夫、樣貌、品德都不如他,我老早就想你怎么可能為了我背叛他,仔細想來,你恐怕只是一時糊涂、一時貪鮮,搞不好你老早就后悔了,只是不敢說出口。你想回我哥的懷抱是不是?」
「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才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垢鹣阍频稍b他,被誤會、誣蠛的心意化做眼淚,一顆顆滾落臉頰。
龍浩月繼續咆哮:「是,我是瘋了。為了愛你,我瘋到背叛自己兄弟;為了愛你,我瘋到去殺人;為了你,我成了不仁不義的人,然后你再來教訓我。」他驟然狂笑起來!负呛呛!真是諷刺,諷刺極了!」
「原來你是在怪我、怨我,原來……」葛香云心灰意冷的低下臉啞聲道:「我沒后悔,后悔的是你!」
看到她蒼白傷心的模樣,他立刻就后悔自己的口不擇言。
「香云,我……你別哭,是我亂說話!
「不,你說的對極了,我本來就不該介入你們兄弟間,我不該出現,這不是諷刺,這是報應,我們的愛不再快樂,就連你的笑容也越來越少。承認吧!我們彼此都不快樂!
龍浩月痛苦的以手蒙住臉!肝覀冊撛趺崔k?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香云……」
葛香云抹去眼淚。「我去書房,讓你一個人靜靜吧!」她轉身驟然離開。
龍浩月愣愣地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心底茫然空虛。
*****
葛香云獨自沏了一壺熱茶,這夜她是不可能再睡了。
她拎了茶壺,穿過安靜的回廊踱進書房,突然一個身影驚嚇了她,手里的茶壺松脫落地,發出刺耳的一聲碎響。
那背對著葛香云的女子一身淡紅衣衫,本是凝望著墻上掛著的畫,聞聲轉過身子,清秀的臉蛋,深邃的眼瞳里閃著犀利的眸光。
「你……」白雨荷打量著眼前美如出水芙蓉的女子,大膽猜測道:「葛香云?」她挑眉說出名字。
葛香云背脊一冷,退了一步。「白雨荷?」她膽戰地瞥見她手里的彎刀,那柄刀化成灰她都認得出來,那是龍浩天寸步不離的彎刀,沒想到現在竟拿在白雨荷手里。
「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么你該知道我是來討債的!褂旰衫渎暤,她緩緩抽出刀,寶刀立刻綻放薄薄一層銀光,反射在她倆蒼白的臉上。
「我和你沒有仇恨,然而因為你,我痛失親人,我同兇手說過,我一定要殺他最愛的人,我要讓他也嘗嘗那痛不欲生的滋味。」雨荷冰冷地說道,她伸指輕輕劃過鋒利的刀面!负懿恍,那人最愛的是你!
忽然,葛香云跪在白雨荷面前,仰臉含淚道:「你我素昧平生,怎么知道我在無意間竟間接的害你家破人亡?請你相信這些日子以來,我和浩月都不好過,我們深感內疚自責,我沒有一天不想補償這錯事,浩月更是悔恨地夜夜發噩夢……」
「怎么?你現在是在求我饒恕你嗎?求我忘記我父母被殺的仇恨嗎?」那染滿鮮血的一夜歷歷在目,她血液沸騰,緊握彎刀。
「不,白姑娘,我不求你原諒,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就連浩月也是為了贖我才干下糊涂事,請你一刀了結我,我心甘情愿受死!顾仙想p眼,仰著白頸,絲毫沒有抵抗的意思。
「你以為我不敢嗎?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下不了手嗎?」白雨荷咬唇將利刃挨近葛香云的頸子。
那利刃陷進皮膚,她還沒有使力,葛香云頸上已有血絲滲出,白雨荷凝視她平靜的臉,她心甘情愿、毫不反抗,一張活生生又美麗的臉。
這就是龍浩天曾經深深愛過的女人,讓龍浩月不仁下義、狠心殺了她父母的女人,讓她的命運為之改變,讓她的世界瞬間崩潰……
只要一刀,狠狠的一刀,她的仇恨就去了大半。
白雨荷握著刀抵著葛香云的白頸,她的眼睛紅了,手竟顫抖起來,這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一個活生生的人……
氣氛凝重,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的呼吸聲,下刀只需一眨眼的工夫,而這將臨的一刻竟令她冷汗涔涔、頭昏目眩、虛弱無力。
時間一滴滴地流逝,半晌過去,她仍是沒有下手。
葛香云感到奇怪,她緩緩睜開眼睛!赴坠媚?」
「我想……真正該死的是龍浩月,不是你!拱子旰奢p輕說道。然而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在電光石火間,葛香云竟雙手握住刀刃自刎。
「你……」雨荷震驚的瞪著葛香云頸內流下的鮮血。
「我只求你……」葛香云往后倒去,白雨荷蹲下身忙攬住她。
「白姑娘……」葛香云口吐鮮血哀求道:「饒浩月不死,我……我已經害苦了他大哥,我不能再害他連弟弟都失去。我深愛浩月,我們都糊涂,求你讓這一刀將一切仇恨了斷,我求求你……」
葛香云一口氣說完,眼睛一閉、身子一軟,倒進白雨荷懷里,她的汩汩鮮血染滿雨荷一身,她的死震撼了雨荷,她摟著一具尸體,身子抖得如一片落葉,心思慌亂、手足無措,正呆時,門被推開,龍浩月踱進書房,沒想到會見著這一幕,他先是一愣,跟著看見白雨荷手里那把染血的彎刀。
「你殺了她!」他瘋狂撲上前,奮力將雨荷撞開,涕淚四下地抱住葛香云的尸體,放聲痛哭。「不!不……香云、香云……你是無辜的啊!你……你睜開眼,求求你……」
一切慌亂失控,白雨荷傻了、慌了,她怔怔地望著她的仇人痛哭。
龍浩月心碎地撫摸愛妻頸上的傷口,他瞥見摔落一旁、染滿血的彎刀,他失了理智,發狂地提起彎刀,旋身就要往雨荷身上刺去,一切來得太突然,她沒來得及躲開這一刀,只是愣愣地看見那白刃刺進體內,再鮮紅地被抽出。
「你……你……」她咬唇驚駭得說不出話,她捂住傷口瞪他!改阈,你真行!你殺了我兩次……」
龍浩月發狂的哭嚷:「你殺了香云,我要你拿命償她。」
「哼!」白雨荷歇斯底里的笑了!敢覂斆?」她瞇起眼。「那么我父母的命找誰償?王逵,不,該叫你龍浩月,你的命是我白雨荷一手救活的,你現在要我償命?可笑,可笑至極了……」白雨荷的話叫他羞愧地松了彎刀。
「我……我沒有……」她的視線逐漸朦朧,她想說她沒有殺葛香云,話未出口她便昏眩地直直倒下。
「雨荷!」同時有個黑影躍進屋內,驚慌地抱起她。
*****
龍鳳客!
「她怎么樣了?」龍錦鳳臉色慘白,驚慌的望著龍浩天追問。
龍浩天冷靜地幫床上的白雨荷止血,傷口在腰側,他撕破她的衣服檢查,發現那傷口不深,然而她的意識卻很模糊,神智昏茫。
「錦鳳,你快去請大夫,刀傷不嚴重,恐怕是有其他的問題!顾l現她渾身發燙,雙頰亦紅得極不尋常。
錦鳳聽了朝外頭的伙計嚷嚷著吩咐,然后她小聲地問大哥:「浩月……沒事吧?」她很是擔心,不知雨荷是不是傷了他。
龍浩天背脊一僵,轉過身來,表情嚴峻地訓斥道:「那畜生值得你這樣維護他嗎?值得你這樣是非不分嗎?」他臉色一沈道:「浩月沒事……死的是葛香云!
「葛香云?」龍錦鳳詫異地怔怔退了一步,她看著龍浩天轉身過去照料雨荷,她捂住嘴巴,心想,大哥此刻必是痛苦萬分,葛香云是大哥的摯愛啊!
她顫顫地問:「白雨荷殺的?」
「是!顾^也沒回的答道。
那么他怎么還有心思管雨荷的死活?他不氣亦不恨雨荷嗎?龍錦鳳被大哥的態度困惑了。
「大哥,」她小聲問道:「白雨荷醒了之后還會殺弟弟嗎?她還要復仇嗎?」
「你在想什么?」龍浩天震怒地轉身揪住妹妹的衣領,終于壓抑不住怒火大聲咆哮:「你要我不救雨荷嗎?你膽敢這樣想?」
「不,我只是……」從沒見大哥對她如此憤怒,她錯愕地哭了!肝抑皇怯X得她若堅持要復仇,大哥不是很為難嗎?用家傳的龍門武功殺龍家骨肉,大哥,你受得了嗎?你不痛苦嗎?」
「你究竟想說什么?」
「也許……我們可以趁現在廢掉她的武功,這樣豈不兩全其美?我們大可不必告訴雨荷實話,就說她傷得太重,功力盡失,大哥覺得如何?」錦鳳提議道。
龍浩天黝黑的眼犀利的凝視妹妹半晌,他深吸口氣后突然暴喝:「混帳!」他怒不可遏地瞪視錦鳳!甘俏覀儗Σ黄鹩旰桑悄遣婚L進的混蛋虧欠她,那混帳死有余辜,你怎么可以跟著是非不分?你怎么可以把聰明用在這么卑鄙的地方?」他臉上陰郁、語氣堅定,字字清晰地說道:「從今爾后,誰膽敢動雨荷一根汗毛,我定不饒他!就算是你也一樣!」
錦鳳杏眼圓睜,突覺委屈地紅了眼眶,又惱又氣地嚷道:「你瘋了嗎?我還不是為你好!我卑鄙?我是非不分?好!我不理不管,你等著看弟弟死在她手里好了,我說你是昏了頭發神經,要不就是冷血到極點,寧愿幫著外人害自家人,還教會她武功來殺咱們的親弟弟,天下哪有這種人?哪有這種道理?你對得起爹娘嗎?你甚至把龍家的刀送給她,我說你才是是非不分、不懂道理!」
「你說夠了嗎?」他冷冷地推開妹妹!赣旰尚枰o養,你說夠了就出去!
「你、你、你……」錦鳳簡直氣瘋了!改愫喼辈豢衫碛!」她哭吼著,怒氣沖沖地掉頭離去。
此時床上的白雨荷痛苦地喘氣呻吟,龍浩天忙上前探視她的狀況,見她額上滲滿汗珠,他俯身擰干錦帕,細心地幫她一一擦拭,同時一滴晶瑩透明的淚珠自她長長的睫毛邊滾落。
她聽見了嗎?龍浩天心中一緊,伸手抹去那滴淚珠。
這時門外有人通報:「大當家的,大夫來了!
縣里最好的大夫被帶進來,他迅速查看了雨荷的傷口,喃喃道:「奇怪,她傷得不重,怎么會昏迷不醒?」她又摸摸她的額頭!负軤C,最近是不是有淋雨?」他把了脈,旋即震驚地轉頭對著龍浩天大聲責罵:「你們怎么搞的?已經有四個月身孕的人還讓她受傷,太不小心了!」
「什么?」龍浩天怔住了!改闶钦f她……」
「是啊!」大夫捻著胡子說道:「也難怪你沒發覺,她的身子實在太纖弱了,得好好進補才行!拐f著他寫了幾帖藥方!改憧煨┎钊巳ツ眠@帖安胎藥煎給她喝,現在她受了風寒,就怕小產,以她的身子可能捱不住,千萬要注意,絕不可讓傷口發炎!勾蠓蚣毿牡囟撝埡铺欤粝峦鈧,拿了銀子便走了。
「雨荷……」龍浩天愣愣地伸出手,輕輕平放于她的小腹上,那么平坦的小腹下,竟已孕育了一個孩子?他傻了、怔了,不敢置信地感受著那溫熱的小腹。
一股強烈的欣喜涌上,另一股淡淡的哀愁襲來。
在這百般滋味雜陳之時,在這愛恨糾纏之刻,他竟有了孩子。多么的意外又不可思議,這令他的處境更為尷尬為難。
然而俯身貼住白雨荷的面頰,他竟情不自禁地在心底歡呼,他有孩子了,他有了親骨肉,就在她體內,多么神奇!他還是開心、雀躍、感激和雨荷的相遇,那些無憂無慮、單純相依的溫暖時光,令她孕育了他龍浩天的骨肉。
他本來是孤獨的,根本不敢奢望今生還有子嗣承歡膝下,現在他有了,有了一個孩子。
「謝謝你,雨荷!顾哪樅退裏釥C的臉緊緊貼在一起。
不論多苦多難,龍浩天決心伴著雨荷度過她的仇恨,渴望當這一切風雨過后,他們可以天長地久地相依,在終離山上相守終生。
*****
深夜里,三更天時,白雨荷終于稍稍回復了意識。
她睜開昏茫的雙眸,這場病令得她疲憊不堪、虛弱不已,好不容易掙扎著醒來,看見的卻是一片朦朧,感覺到的只是頭昏目眩。
「雨荷……」龍浩天一夜未眠,擔心地看護著她,寸步不移。
聽見這聲音,她深深吸氣,視線漸漸清楚后,看見了一張疲倦、頹廢的臉。
「是你……」她靜靜觀察了他半晌,然后冷淡的說:「這么憔悴是因為葛香云嗎?」他應該已知雨荷間接殺死了她。
龍浩天睜著布滿紅絲的眼睛,沙啞的問:「你覺得怎樣?還有哪里不舒服?」
白雨荷掙扎著又說:「我殺了你最愛的女人,龍浩天,你為什么還管我?」
「別說了。」他揪眉深深凝視她。「我現在只擔心你!
擔心我?白雨荷詫異地瞪著他,旋即冷冷地笑了!改銢]聽見嗎?」下一刻她忽然激動起來!肝覛⒘烁鹣阍疲覛⒘艘粋活生生的人啊!她的血噴了我一身,她死在我刀下,你沒聽見嗎?你不恨我嗎?我殺了個無辜的女人啊!」
「別說了!」他忽然緊緊抱住她,她肯定是嚇壞了,他害怕她的歇斯底里,害怕她精神承受不住,他緊緊地抱著她。「我求求你,現在什么都別想,好好的休息養病,好嗎?」
白雨荷呆了,他怎么……他從來沒有這么軟弱過,他竟求她?
半晌后,她奮力掙脫他,激動的咆哮:「放開我!」
「你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你不是已經知道真相了嗎?我要殺你的親弟弟哪!」她防備的瞪著他,睜大著雙眸恨恨地罵道:「你以為你對我好,我就不殺龍浩月了嗎?你以為這些虛情假意就可以軟化我的仇恨嗎?我沒你們想得那么笨!」她心痛的笑起來!甘裁赐蹂雍Σ∷懒,又說葬在東門,瞎說一通,我差點就上當了,這會兒你們又在玩什么把戲?又想誆我什么?」
「可憐……」他靜靜凝視著她,只說了這么一句。
可憐?白雨荷揚眉不解地瞪著他!改阏f什么?」
他傾身向前,眼神犀利地仿佛看穿了她,他說道:「好可憐,你誰也不敢相信、不敢依靠,你受傷太重,你的心已經失去溫度,你太怕再受傷害,所以你寧愿先用殘酷的話否定一切,你太怕相信人最終會失望,所以你先把所有的人都丑化、逼退,你覺得孤獨最安全、寂寞最可靠,可你卻沒有想過,終離山的一切對我而言有無意義,我對你怎可能沒有一絲情感?你忘了那年的雪景,我們在雪花紛飛的前廊纏綿直至清晨?你忘了我們是如何緊緊地相偎,無懼寒意地看黑夜轉至天明?」
接著,他又傷感地說:「這一切,莫非你以為我全無感覺?你把自己想得太不重要了!你又把我想得太冷酷了。葛香云死時,我只忙著照顧你的傷勢,你對我的意義早已超越了她,我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擔心害怕會失去你,可惜你被仇恨蒙住了眼,再也看不見其他。白雨荷,我替你感到可憐,我替你感到寂寞孤獨,我更心疼你的痛苦!
「龍浩天……」她怔怔地望著他,堅冷的心坎像被什么給敲破了,瞬間一股寒意竄上,不知什么掐住了她的心,她突然感到窒息、眼眶發熱,然后那兇猛的情緒完全揪住她,所有的委屈害怕再也無法偽裝,她蒙住臉痛哭失聲。
「別……」龍浩天心疼的將她攬進懷里,她的淚濕透了他的衣袍。
白雨荷在那溫暖的胸膛里啜泣,抽噎著說道:「我沒殺葛香云,她……她……她突然拿我的刀自刎,我……我當時嚇傻了,我真的不是存心要殺她,我……」
「噓!別說了,什么都別說……」他吻去她臉上的淚痕,然而她的眼淚卻越淌越多。
黑夜里,只聽見她啜泣的聲音,還有龍浩天溫柔的安撫聲……
*****
在龍浩天細心的照料下,雨荷的燒很快便退了,見她情況穩定下來,他于是決定坦白告知她懷孕的事實。
「跟我回終離山,」這夜,他親自喂她服過藥后,調整著她身后靠墊的高度,一邊輕輕說:「在終離山,你曾經說過,人總有想擁有、得到的,否則活著是為了什么?」他拿錦帕輕輕幫她拭干嘴角殘余的藥沫!府敃r我說我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缺!
他黝黑的眸子溫柔地凝視白雨荷!脯F在我想到了,我想和你回終離山,想和你在夜里并肩看滿天星斗,在白日看流金鑠石,看日月交替、歲月變遷,看百花爭妍、雪花綻放,不問世事,平靜地養育我們的孩子長大,直至終老!
「孩子?」她恍惚地為他描繪的美麗畫面而失神。
「是的,你已經懷了我們的孩子!
孩子?她震驚地回過神來,低頭凝視自己的腹部。
「怎么可能?什么時候?怎么會?我……我懷孕了?」她語無倫次、慌張地回想,是在終離山上,那些個他們纏綿的寒冷月夜,一個生命悄悄降臨。
「不……這怎么可以!」那么多的問題尚未解決,她哪有余力應付個突來的小生命?「我不能生它,不行……」
「行、行的!过埡铺熳プ∷谋郯,堅決保證道:「讓我照顧你,我們回終離山,把你的余生交給我,讓我們建造一個溫暖的家。」
「不!」她激動地甩開他的手!腹植坏谩植坏媚阃蝗粚ξ覠峤j起來,怪不得你說了那么多好聽話,原來是因為這個孩子!」
「不只如此,我喜歡你、我需要你,難道你還不能明白我的心意?」他心急的反駁。
白雨荷倔強地將他急切的身子推遠。「龍浩天,你莫非忘了我和你弟的仇恨?」
「就讓這個孩子化解一切怨恨吧!」他誠懇道。
白雨荷傷心的笑了!刚f的多么輕松。」
「仇恨只會令你痛苦,葛香云的死并沒有令你快樂,只是讓你更沮喪。」
「是的,仇恨只會令我痛苦!顾∷!傅@仇恨已經成了我生命的全部,它在我父母慘死的那一夜、在龍浩月將劍毫下留情地刺進我體內的那一刻、在我的一切毀滅的剎那間,就已經扎扎實實地在我身體里生了根,如今早已成為我所有生命!
她苦澀地哽咽說道:「這樣一個充滿仇恨的身體,如何孕育一個純潔的生命?如何有能力給它幸福?哪有資格談什么長相廝守?仇恨已經裹住我的靈魂,它不可能離開,也不可能消失了!
龍浩天聽了,緊張地搖晃她,似想搖醒她。「不,雨荷,你聽我說,這世上沒有一定的事,仇恨是可以化解的!
龍浩天繼之捧住她蒼白的臉,俯身嚴肅、認真的告訴她:「這世上有一件可以化解仇恨的東西,我見識過也體會過它的力量。曾經我因葛香云和親弟弟的背叛充滿仇恨,我憤世嫉俗,消極的隱居終離山,我以為這輩子都要被這仇恨吞蝕終老,我活如行尸走肉、封閉情感,我被囚在痛苦的往事里恨恨地漫游,那就像永恒的黑夜,我沒有死,但跟死了沒兩樣。」
他溫柔地輕輕撫摸雨荷光滑柔嫩的臉龐繼續道:「可是在不知不覺中,我一點點地遺忘、一點點地蘇醒,我遺忘了葛香云的背叛,我的情感蘇醒,我詫異地發現原來我愛上了某人,愛的感覺令我遺忘過去的痛苦和仇恨,因為我又開始愛人,是你的出現……是你終結了我的噩夢,是你釋放了我禁錮在仇恨里的靈魂,是你……是愛的力量,它超越了一切。」
他深情款款的告白震撼了白雨荷,卻也驚嚇了她。
她發現他正在一點一點軟化她復仇的意志、侵蝕她堅固的心房、摧毀她的堅強,這些年她那么努力的練功是為了什么?那些咬緊牙根,堅決掙扎著想活下來又是為了什么?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她仇人的兄長,厭惡地咬牙道:「但是我并不愛你,我感覺不到它的力量!惯@是為了報仇,完全只為了報仇呀!
這話無疑是當面給龍浩天一巴掌,他臉色一沈,心中如被人冷不防地砍了一刀,她殘酷無情的話就這么輕易地踐踏了他的一片心意和款款柔情。他背脊僵直,退身看清楚她冰冷的臉。
「難道那些纏綿對你沒有任何意義?」他絕望地問道。
「有的。」她仰臉道:「至少……讓冬天不那么冷!
龍浩天震驚地凝望她,原來他不但成功地訓練出一個冷血殺手,還成功地塑造出一個比他還要寡情、鐵石心腸的人。
他沙啞地問:「要怎樣你才肯生下孩子,才愿意跟我回終離山?」
「殺了龍浩月!顾龍詻Q地說:「等我解決了他,讓我的父母在九泉之下瞑目,我也許會考慮你說的那些事!闺S后她自嘲地笑道:「那時你可能會恨不得再也別見到我。」
龍浩天沈默不語,只是靜靜地望著她。氣氛變得無比沈重,白雨荷別過臉去,回避他犀利的視線。
半晌后他開口道:「若是我阻止你呢?」
「當然,我的武功贏不過你,你可以趁我還未康復前先除掉我,那么你就可以不再為難,你的問題便可解決,你可以殺死我,但無法阻止我復仇。如果你還有一點重視我腹中你的骨肉,那么我勸你別袒護龍浩月,我若報不了仇,就帶著一身仇恨追隨我父母入九泉之下。」
言下之意,她是要他袖手旁觀龍浩月的生死,要他選擇愛情或是親情。
龍浩天傷痛地問:「什么都不能化解你的恨嗎?」
「除非龍浩月死!顾唵螆詻Q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