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日拂袖,遣風無語,順勢低首而去,并未看一旁的罷月。即便他清楚地感覺到她灼熱的目光始終守望著他的身影,不曾挪移。
直到他徹底消失不見,罷月仍守著他離去的方向,任腦中一片空白。
“有什么話,你問吧!”
斜日先開了口,其實有什么話罷月根本不用問出口,全都寫在臉上了。
“你把遣風怎么了?”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人生!
她避重就輕,然這答案顯然不是罷月想聽到的,“當初我央你去救遣風,你說救了,可我總見不著他。你說送出宮了,我也信了你。這才幾年的工夫,為何他會變成你的黑衣人?”
斜日不想解釋,她還是那句話:“這是遣風自己選擇的路,與人無咎!
罷月一把揪住斜日的袖口,高聲責問:“什么叫他選擇的路?你有給過他選擇嗎?若是有其他選擇,我相信以遣風的性子萬萬不會成為見不得光的黑衣殺手。”
斜日扯開她的手,順便把自己的袖口拉回來。此刻罷月是一時心急,她可以不怪她,卻不想跟她再為此事爭執下去。
“明說了吧!當日兩條路,或推出西門,一瓶毒藥了結他這條小命;或褪去仕族子弟的身份,換上這身黑衣。遣風做了他的選擇,若換做你,是寧可穿著銀衣去死,還是忍辱負重,以一身黑衣的身份活下來?”
兩年前遣風竟經歷了這樣的抉擇?!罷月蹙眉思索,即便是兩年后的今天,她也無法做出選擇。
可兩年前,遣風做出了選擇。
一身黑衣,尷尬地活著,畢竟——他還活著。
瞥了一眼罷月,想這么會兒的工夫,她也該冷靜了些許。斜日抖抖衣襟上墜的雪花,這便要走,不期然一只手從身后拽住了她——
“這兩年,他……他都經歷過什么?”
“你不會想知道的。”
她不會想知道的!她不會想知道的……
斜日什么都沒說,卻又把所有的一切都道明了。
“最后一個問題!绷T月仍是死死地拖著她,不肯撒手。
沉沉嘆上口氣,斜日已懶得去揣摩猜測了,“說吧!”
“他知道西陵家族最終的結局嗎?”若知道,他還愿留在宮中,面對先王的兩個女兒嗎?
斜日心中暗嘆:這妹妹本該是他們兄妹幾個中活得最愜意,本該是這座宮殿里笑得最真切的那個?伤褪切睦锏胗浀氖绿,才活得這么累。人生不過幾十年,自己都顧不過來,還惦念那許多做什么?誰又會心疼你呢?
索性斷了她的念想兒吧!
“罷月,你覺得到了這會子,他知道與否還有什么意義嗎?”
是!知道又能如何?
他最愛的大伯戰死了,西陵家完了,他亦失去那身銀衣所帶來的榮耀。
眺望茫茫白雪,罷月漸敢心境蒼白。
那日,天高風細寒梅疏。
那日,暮景蕭蕭雪裊裊,長空竟有雁哀哀——多年后罷月憶起此景仍拍手稱奇。
仍是連天的風雪浸染著寒梅,仍是那株含苞的矮樹,仍是樹下的那個人。不過是衣衫換了,不過是手中多了一柄彎刀。攥著那卷書冊,罷月癡癡地望著不遠處披著風雪一心習武的遣風。一套招式練完,收起刀,他顯然早已留意到她的存在。
單膝叩地,他照規矩向主子問安:“遣風見過小主。”這一跪與尋常宮人并沒有什么不同。
罷月慌忙將他拉起身,拂去他一身的雪,只把他當作初進宮時陪她玩耍的西陵家小爺,“不帶這樣的,你我之間還分什么主仆?當年你進宮時我就是小主,你可沒拜過我呢!”
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這話掖在遣風心頭,已無說出口的必要。
不提從前,罷月只把懷里的書卷塞給他,“那闕長歌……就是我害你一直沒看到結局的那闕長歌,我把它補好了、復原了,這些年一直替你收著呢!就想著你再進宮的時候,定要讓你看到結局。現在——給你。”
她遞出去的手懸在半空中,他怔怔地望著那卷書,恍如隔世。那個坐在臘梅樹下,皚皚白雪中看書品茶的日子確已是隔世!
悄然之間變得厚實有力的手握緊彎刀,他自始至終沒有再去碰那卷書冊。
罷月不知他的心思,硬要將書冊塞進他的懷里。遣風急了,向后跳開,只是眨眼間他與她已隔數十步之外。
這兩年他過著怎樣的生活已在這一跳中告訴她了。
當年那個愛看書愛玩鬧的遣風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名副其實的黑衣殺手,斜日殿下的秘器。
她望著他喃喃自語:“這書……”
“小主收了吧!遣風要練功了,實在無暇看書,多謝小主抬愛。”
說話的工夫他也沒閑著,一把彎月刀在手里耍來耍去,他動作之利落看得她是眼花繚亂。他耍得越快,她看得越是心驚肉跳。
按下他的手,若不是遣風反應迅速,刀鋒差點傷到她,“小主,您多當心。”
她哪還顧得了自己,一門心思想讓他看她留在身邊幾年的那卷書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結局嗎?看看吧!看看又花不了多少時間。”見他不收,她又道:“若是你不想看,我直接告訴你結局得了!
“算了吧,小主!鼻诧L的手停在書卷上,卻是阻止她翻開那卷塵封已久的史冊,“就像斜日殿下說的那樣,別人一旦說了結局便沒意思了,再沒什么意思了!
他收起彎刀,與她道了別,這便要離去。
“為什么答應斜日做她的黑衣人?”
他的腳步停在她開口的那一刻,沒有回身,連他自己都在回憶當初答應斜日殿下時的心境——
生還是死,你選擇吧!
……我要活!我要活著,我不能死。
即使失去從前所有的尊貴、榮華、地位、身份、權力,甚至失去西陵這個姓氏?
……是,我要活,西陵家必須有一個人活下去,得為整個西陵家族活得明白。
錯!西陵家族無人可留,留下來的只會是一個沒有身份的殺手——遣風——你還愿意活著嗎?
我……我不知道。
要我說你得活——有時候活著不是享福而是受罪,誰的罪過誰去受,西陵家族的罪過該由你去受,這是你虧欠他們的。
斜日殿下的話讓他選擇活著受罪,不為了償還罪過,只為了弄清一個真相。幾年來,真相的面目漸漸變得清晰可辨,可他卻活得越來越麻木了。
麻木到想忘記自己的姓氏和曾有過的尊貴身份,否則他會瘋的……他會瘋的……
他不想記起的事,偏罷月小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他想逃避那一切,包括她。
無法解釋的事窩藏在心底,遣風決然而去。
雪卷著梅花簌簌而下,漫天撲鼻的香氣沁入心田卻是冷的。
冷極了——罷月瑟縮著身子,將那卷書冊塞入懷里,只有那里還暖和些。
滄江九年,三月十二,宜齋醮祈福,忌醫疾。
斜日又派遣風出宮了,罷月見斜陽殿偏殿西隅無人,便猜到了。所以雖然九斤半推說不知道遣風去了哪里,她還是猜出了大概。
自幾年前遣風二度進宮,除了蝸居在斜陽殿西隅,他從不隨便游走于宮中其他地方,兀自歪在一方小院里練功,除了練功還是練功。
她常常來找他解悶,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倒不是為他解悶,實在是自己窩在宮里煩了膩了,想找人說說話。
母妃已故,王兄常年犯頭痛病,斜日忙于理政。眼前滿屋子青衣宮人晃著蕩著,她卻不知道該和誰說話才好。
偌大的宮殿,他是她唯一可以說話的人——雖然總是她在說,他只是負責聽著。
他不在的日子,她便在他房里等著,等著他回來。偶爾她會害怕他回來,因為……
“你又傷了。”
即使他再怎么遮掩,也掩飾不了那一身至今未干的血漬。
猜到她會在房中等他,他本不想在傷勢未痊愈時回來的,只是殿下急于知道事情的結果,他只得回宮,只得面對她滿目的驚慌。
瞬間的激動過后,罷月熟練地從內室取出藥包,以同樣熟練的手法幫他包扎傷口。
“疼嗎?”
他搖搖頭,咬著牙沒吭聲。這幾年更要命的傷他都挨過,這點皮肉之痛早已算不得什么了。
可那深可見骨的血肉卻刺痛了罷月的眼,她替他包好傷口,起身欲走。他猜到了她下一步的動作,連忙從身后拉住了她,“別去。”
他又知道!他又知道她想做什么。
“這幾年,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哪一處不是為她受的?夠了!就算她曾救過你,這些年你為她賣掉了這么多條命,也償還得夠多了。”
“話不是這樣說的。”遣風有著自己的固執,“我既然答應了做殿下的黑衣,這輩子的命就已賣給她。”
“偏執!”她大斥。
斥就斥吧!性情使然,他不可能一時間變了脾氣,那便不是他遣風了。
這點她深知,也不再多加糾纏。撥開他的手,她甜笑著告訴他:“放心吧!我不去找你的主子,我去醫館給你尋幾味草藥煎了湯你熱熱地喝下睡了,保證明天一覺醒來藥到病除。”
不知是她的喜悅感染了他,還是回到宮中屬于他自個兒的小院讓他心情放松了許多,遣風竟露出難得的笑容來,“你不找醫官,就這么給我抓藥,萬一我沒死在外頭,反倒死在你手里可怎么好。俊
扮了個鬼臉,她裝出一副小鬼相,“是啊是啊,我這個庸醫專門藥死你這種笨蛋。本來也是,像你這么笨的人活在世上橫豎也是會笨死的,還不如讓我這個庸醫練練手,藥死你拉倒,省得便宜了別人!
話是這么說,玩笑是這樣開的?蛇@幾年他每每浴血而歸,她又是包扎又是煎藥,幾年鍛煉下來,她這個王女做得倒不如醫女來得出色。
出了他的小院,罷月臉上的輕松嬉笑渾然不見,隱藏的怒氣漸漸顯現,她徑自朝斜陽殿的正宮而去。
“起開——”
“小主,小主!小主,緩步,請容九斤半向殿下稟報,再覲見不遲!
九斤半一路跪求,卻求不來罷月停下腳步。她疾步闖進正宮,斜日正歪在搖椅里迷瞪,泄了一室的春光就鋪在她的腳下。
同是赤袍加身,本為一母所生,一個貴為殿下,一個仍是小主。她可以左右遣風的生死,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渾身是傷。
罷月不要這樣的區別。
“你又派他出宮了!”她的質問擲地有聲,恨不能變幻為一把利刃戳進斜日的心坎。
斜日實在懶得再同她理論,解釋了多少回,她已不想再圍繞同一問題爭論不休,“他的身份在那里,你要看著不樂意,你讓他做你的夫君,我定不再派他出去執行任務!
“我在跟你說正經話,你又同我扯這些無聊事。”她滿面的紅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女兒家家的嬌羞。
“怎么是無聊事呢?”
斜日的表情看著認真極了,“他是黑衣,已定的身份。想要回歸銀衣仕族的地位,按照革嫫慣例,除非他能立驚天動地的大功,否則此生不可能再恢復身份?珊谝氯艘姴坏霉獾纳矸葑屗麎焊豢赡艹纱蠊α⒋髽I,算下來就只剩與貴族聯姻這一遭了。整個革嫫上下的貴族,你掰著指頭算算,把心拎清了想想,除了你還可能有第二人愿意與黑衣成婚嗎?”
赤袍小主嫁黑衣殺手——這還不叫笑話?
罷月揮舞著袖子揮掉她這些廢話,“其他都不提,只這一句,不要再派他出宮送死了。你手上那么多黑衣人,派誰不成?”斜日把身下的搖椅搖得天花亂墜,懶洋洋地應付道:“這事我說了不算,你直接去找遣風好了,若他拒絕出宮執行任務,我終生再不指派他一事!
她不說這話還好,這一說罷月更來氣了,“你明知道但凡是你指派給他的任務,他沒有一件不遵從的。就算你要他立時去死,他連猶豫都不會,直接拿手中的彎月刀抹了脖子!
斜日掩嘴而笑,“承蒙你對我手底下的人如此高的評價,我會讓九斤半領了銀子獎賞他的!
她又在這里打馬虎眼,每回跟她談遣風的事,落到后來都是這個結局,罷月已經領教了她四兩撥千斤的功夫,懶得再與她計較。
她得想法子自己解救遣風,她一定能想到法子。
滄江九年,三月二十七,宜安葬,忌進人口。
斜日將一疊冊子撂在遣風的手邊,“你先看看吧!”
遣風細細看完,這些冊子是西南各地的官員上報,近日來有一個為客鄉的黑衣組織,專門搶劫官銀官糧,現已盤踞西南邊陲某重鎮自立門戶,大有分割革嫫之勢。
看完了,遣風原封不動地放回到主子的書案上,主子的意圖他已領略。
“這就去查此事嗎?”
斜日點頭稱是,“王兄病重,此事不宜張揚,你一個人悄悄地去,不用動手,一路上看到什么回來告訴我便是了。”
遣風領命而去,離開宮的時候路過罷月住的殿宇,他的腳步略頓了下。
要告訴她,他又要出宮了嗎?若不說,她定是日日窩在他的小院里等著他的歸來?扇粽f了……
若對她說了,他斷是出不了這座宮門的。想了片刻還是罷了,他健步向前,朝宮外而去。
連著幾天策馬而行,終于趕到了西南邊陲小鎮,一身黑衣趁夜色潛入那座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古鎮。
飛身上了小鎮的至高點,遣風眺望底下——
乍看去,這座古鎮與革嫫其他地方的鎮子并沒有什么不同,除了古舊了些,還是如尋常一般。幾盞柔和的燭火,一戶戶入夜而眠的百姓。
他沿著屋頂朝小鎮深處而去,九轉十八繞之后,他發現了一座龐大的院落,還有熟悉的紅漆大門。
記憶從歲月的深處慢慢覺醒,他恍惚之間想起了什么,可有人顯然不愿給他太多留戀過往的機會。
一柄長矛豎在了他跟前,利刃直索他的咽喉,稍一向前,他這條小命便了結了。
到底是血雨腥風里一路摸爬滾打闖過來的,應對突發的生死之險早已是遣風常做的課業。
彎刀在手,他稍稍偏過身子,讓自己有了全身而退的可能。再抬起頭順著長矛朝它的主人望去,他呆了,握著長矛的人更是傻了。
“遣風?你是遣風?你還活著?”
一連串的疑問自那身黑衣中傳出,遣風卻沉默地盯著那支他再熟悉不過的長矛——西陵家的男兒自幼年起便要習長矛之術,祖上更是傳下陣法,將一支長矛使得虎虎生威,讓敵人聞風喪膽。
他幼時也使得長矛,只是初學,未見精髓。之后便進了宮,直到斜日將他送出宮,換上黑衣之后,有人教他使彎月刀。
因為刀,殺人更為便利,如他手中這把。
趁著對方閃神的工夫,遣風手中刀已出,橫在敵人的頸項之上,他們互掐著對方的命脈。
顯然,站在他對面的那個黑衣人沒料到他會出手,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長矛,一個勁地對他招呼:“遣風,你是遣風對不對?你還認識我嗎?我是你小叔叔——西陵客!”
西陵客,西陵德的弟弟,西陵家嫡系老幺——這些是遣風從史館里看到的記載西陵家族譜中所顯示的,也是他現如今對西陵客這個人唯一的印象。
他的眼神顯示他認得他,沒有全然忘記他,這個認知讓西陵客欣喜不已。
“遣風,這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你……你當年在王宮中不是被先王殺了嗎?”
遣風只是不語,靜默地看著那個自稱是他小叔叔的西陵客站在原地一會兒激動不已,一會兒興奮難平。
“你怎么會找到這里?你是聽說了什么,還是只是碰巧路過?遣風,告訴小叔叔,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這座小鎮受你控制?”
遣風赫然開口,問的卻不是西陵客想知道的。見到原以為故去多年的親人的喜悅沖散了他的謹慎,他只是訥訥地點著頭,“數年前,先王打算徹底滅掉西陵家之前,我就帶著一家老小遷移到此地。這些年一直是隱姓埋名,積蓄力量,伺機而動。”
“這段時間你們又是打劫官銀,又是囤積糧草,大有放開手腳準備大干的意思——你認為現在是爆發的適當時機了?”遣風略移開刀鋒,這樣說起話來也便宜些。
西陵客以為他漸漸記起了親人,更是將西陵家的近況逐一說予他聽:“這些年西陵家在逐漸崛起,這兩年王上病重,革嫫朝政大事由斜日殿下主持,我覺得是時候還西陵家一個公道了。”
“公道?什么公道?”遣風滿目茫然。
“當年先王以西陵家謀反為由,逐步削弱西陵家的兵力,乃至最后的趕盡殺絕。我帶著西陵家后人隱姓埋名,藏匿在這邊陲小鎮上,就是為了等待時機重新恢復西陵家昔日的榮耀!
挑起眉,遣風追問:“榮耀?如何恢復西陵家的榮耀?是要現在的王上給西陵家正名,還是重新封賞?”
“當今王上將軍政大權全都交給了斜日殿下,若能控制她,何愁西陵家不重新崛起?”
他話未落音,遣風的刀風已劈向他,若非西陵客功夫了得,迅速地抽身跳開,此時他已人首分離,生死兩重天了。
“遣風,你……”
“奉殿下之命來查客鄉組織盤踞小鎮的真相!
不再多說一個字,遣風已出手,刀刀狠毒,直取西陵客性命。
從一開始的絕對不相信,到出于自衛長矛開始積極防御,在西陵客的心中僅是一瞬間,于他卻是漫長的千回百轉。
先是沒料到以為故去多年的侄子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后是想不到遣風也是一身黑衣,再是萬萬想不到,他這身黑衣竟是為了西陵家的仇人——先王的女兒,當今執掌朝政的斜日殿下而穿。讓西陵客死也想不到的是,遣風的出手,是為了斜日殿下來滅自家人。
在自救的同時,西陵客還不忘分神跟他講述血脈親情、五綱倫常!澳惘偭藛?我是你小叔叔,你是西陵家的人,你怎么能為仇人滅自家血脈?”
遣風卻絲毫不見留情,仍是刀刀直逼他的要害。
他這是逼西陵客下狠手。∷钡么蠼校骸扒诧L——”
“我的命是殿下的,哪怕我只剩一口氣,也要為殿下效命。殿下要滅西陵家余孽,我的刀便要西陵家流盡每一滴血。除非我死,否則便是西陵家滅亡!
他的話比他手中的刀更狠更絕,聽得西陵客雖未受傷,卻痛到了骨子里。西陵家殘留的血脈本已無幾,卻落得自相殘殺的下場,有什么比這更讓親者痛仇者快的?
想至此,手中長矛不再留情,幾番起落,西陵客始終想先制住遣風再說。他的疏漏給了遣風絕佳的機會,尋著空隙一柄彎月刀已露刀鋒。
注定是要見血方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