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遇見了佇立在石階上的陌生男子,江敏綺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傅惟庸的神情先是一震,然后他嘴角上的笑意霎時不見。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他的口氣不善,可明白是沖著那男子而來。
那男人與傅惟庸一樣,有著挺拔的身材,俊氣的臉、濃眉、銳眼,和一身出眾的氣質。
男子微微一笑,沒理會傅惟庸的怒氣,也沒開口說話,而是將視線直接調到江敏綺的身上,最后落于她與傅推庸緊緊交握的手。
循著他的視線,傅惟庸知道他正在打量著江敏綺。于是他手臂一攔,將敏綺給拉至身后,一副戒備的樣子。
“嘖……”經他這動作,男子故意發出了詫異聲。
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傅惟庸才又低下頭來在江敏綺耳旁低語:“我有朋友來找我,一會兒可能沒空陪你,不如你先回去,晚一點我再去找你!
他得先擺平眼前這討厭的人,才能不受打擾地與敏綺談情說愛。
原來是朋友?
經傅惟庸一說,敏綺終于放下心頭大石!澳悴挥脫奈,我先回去好了!
“嗯,路上小心。”無視于第三者的存在,他側頭在她的頰靨上輕輕一吻。
雖有不舍,但敏綺卻也識趣的不想介人他的隱私,于是她轉身,緩步地往來時路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后,傅惟庸才收回了凝視的雙眼,轉而投向一旁的男子。
“你該不會想要站在這兒談吧?”撇了撇嘴,他似乎很討厭他突然的打擾。
“哎……”男子故作哀怨的深嘆了口氣,丟過來嘲諷的語調。“一堆人找你找的要死,只差沒把地球給翻了過來,原來你竟躲在溫柔鄉享樂!
“進來吧!”不理會他一貫的嘲諷口吻,傅惟庸拿出鑰匙開了門,逕自往內走。
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男子聳了聳肩,撇唇一笑后,跟上腳步。
一進到屋里,易酆瀧就如人無人之境般的直接坐到靠窗的搖椅上。
“喂,方才那個小女人,你該不會是玩真的吧?”對于待人一向有禮卻冷淡的傅惟庸而言,會緊緊牽著一個女人的手,與她一同漫步,已算是世界奇觀。
“只有啤酒,要不要?”沒理會他的問題,傅推庸走向一旁的冰箱,打開后由里頭取出兩瓶罐裝啤酒。
走回到沙發旁,他將其中一瓶丟給了易酆瀧,然后在靠他最近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怎么知道我到臺灣來了?”不想暴露行蹤的他,最在意的莫過于易酆瀧是如何知曉他的行蹤。
“老魏打電話給我!崩_啤酒拉環,仰頭喝了一口后,易酆瀧快言快語!氨緛砩闲瞧诿ν陜炔空D之后,就想南下找你,但又被其他的事給耽擱了,所以才等到今天!
會稱魏教授為老魏,是因為他與傅惟庸都是教授在哈佛授教時的學生,而性子不像傅惟庸一樣沉穩的易酆瀧,自然不會中規中矩的叫人,于是幾年下來也就改不了習慣。
“你該不會把我人在高雄的消息給傳了出去吧?”他從不懷疑這個好友兼事業伙伴,有隔岸觀戲的特殊癖好。
被這樣一指控,易酆瀧并沒有急著否認!澳莻小女人是誰呀?”他比較好奇的,還是方才在屋外見到的那名女子。
“跟你無關!”傅惟庸攏起眉,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
“哎……”易酆瀧又故意深深一嘆,不怕死的接著說:“我是不是該為EquationWork的Ehel抱不平呢?”
一聽到易酆瀧口中所說的人,傅惟庸的臉色一變,眉頭鎖得更緊。
“如果你不想連朋友都沒得做,就別再提這件事!”猛罐了數口啤酒,傅惟庸撂下了重話。
雙眼直視著他,易酆瀧也跟著揪起眉結!澳莻女人真讓你討厭到寧可離家,放棄幾百億美元的家產、身分、地位,也不愿意與她結婚?”
以他對博惟庸的了解,他可不認為他會臨陣退縮,何況他也耗了數年的光陰跟心力,才如愿的成為東豐集團的內定接班人。
“誰說過我會放棄?”果然如他所料,傅惟庸揚起臉來,黑眸中閃著銳芒。
“那你干嘛在訂完婚的第二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雖然沒去參加那場訂婚宴,但以他對傅惟庸的了解,沒當場給Etal難堪已算不錯。
“我只是不如為何忽然開始厭惡起我家里的那些老面孔!边@幾年來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工作,讓家族里的所有人得以過養尊處優的生活。
但,反觀他們呢?
非但沒感激他的付出,還逼著他娶華人社交圈中眾所周知的蕩婦。
“難道你真的甘心將你一手壯大的東豐,拱手讓給那些有野心的謀奪者?”點出問題所在,易酆瀧眸底的笑意已退去。
傅家家族里那些手握東豐股權的迂腐之輩,因為幾個不肖輩的撩撥,而以手中股權為籌碼,要求傅惟庸迎娶EquationWord斗財團的千金為妻,以求更壯大東豐。
仰頭將啤酒一飲而盡。“你認為有可能嗎?”他傅惟庸,可不是三歲小孩,想由他的手中取走屬于他的東西,根本是作夢!
“但是你離開了,不是嗎?”雖對外封鎖了消息,但東豐紐約總部,因執行長的突然失蹤,至今仍陷于低氣壓中。
“你沒聽過以退為進嗎?”當初他會選擇到臺灣來,其實心中已盤算好計劃。
等他再度回紐約,首要之務,就是讓那批老家伙永遠閉嘴。
他會讓他們主動讓出股權,永遠退出東豐的決策核心。
“既然你都有此打算了,你還準備迎娶Ethel嗎?”傅惟庸這招棋真下得讓他有些看不懂了。
“娶,我當然會娶!”神情先是略略一沉,然后是蠻不在乎的口吻。
“為什么?”這會兒,易酆瀧真的完全不懂了。
如果他真跟Ehel結了婚,那問題不就還在原點上打轉,因為他還是依著家族的要求行事呀。
“你沒聽過有道手續叫離婚嗎?”他緩慢的道出,語調中沒有絲毫的情感。
“離婚?”易酆瀧拉長了耳朵,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你要平白無故給那個蕩婦分你財產的機會?”搖了搖頭,他可不認為這是傅惟庸會做的事。
一旦有了合法的婚姻關系,訴請離婚的一方,極有可能被對方提出分享一半財產的要求,這就是美國的法律。
“你認為我會給她機會嗎?”看著易酆瀧,傅惟庸眸光一閃,不答反問。
易酆瀧抿起了唇,搖了搖頭。
惟庸一向只做穩賺的生意,這種明知是賠本的生意,是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
見好友搖頭,傅惟庸仰頭又喝了口啤酒。“我說過‘以退為進’!彼c出了重點。
直到這一刻,易酆瀧才終于懂了。
“你是說,以你的離開來表示你對這場婚姻的無聲抗議,再進一步指控對方有可能是為了家產才想嫁給你,然后要對方明志,逼EIhd在婚前就簽下財產放棄書!苯涍@么一思考,他不得不說,他這好友可是心思縝密到令人害怕。
喝光了手中最后一口啤酒,傅惟庸投來一記贊賞的眸光。
“原來你腦袋還沒生銹嘛!”他確實是一開始就如此打算,所以當初沒想在臺灣久留。
但,如今……
如今也許腳步要做一些調整,因為一開始他壓根沒想過會遇見自己喜歡的人。
“你認識我又不是一、二天,難道你不知道我一向聰明?”輕嘆了一聲,易酆瀧站起身,伸了伸懶腰!安贿^,會想出這招,算你狠呀!”
對著他,傅惟庸無語,只是笑了笑。
在屋內走了幾步,易酆瀧偏頭想了下,卻忽然開口道:
“照你的話意,你隨時有可能回紐約去羅?”他提出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單手輕撫著下顎,而他接下來道出的話才是重點。“也就是說,方才我見到的那個女孩,你只是玩玩的?”
果然,他的話一說完,傅惟庸的眉結也隨之攏起。
“她是整個計劃中的一個意外!”這個意外讓他心喜、讓他心疼、也讓他不舍得離開。
“意外?”易酆瀧挑起一眉,唇瓣勾起一抹邪笑!澳阏娴膭有睦?”
真是難得,這天下間居然還存在著可以讓傅惟庸心動的女人。
沒回答他的問題,傅惟庸抿起了唇,起身走向落地窗前,看著前庭空地上的那幾株盆栽,他的心里溢滿溫暖的感覺。
“看來你是真的心動了!”看著他不回答,易酆瀧去了聲,“對于她,你打算怎么辦?”意指江敏綺。
“我需要時間!备滴┯罐D過了身來,語調沉悶,不過不難讓人感到他會照著原定計劃行事的決心。
“她愿意等你嗎?”揚著聲問,易酆瀧甚至懷疑,傅惟庸是否有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那個小女人?
易酆瀧點到了問題的重點。
“我相信她會等的!”話雖肯定,但傅惟庸的眉結卻仍是深鎖。
想想,接下來敏綺會需要等他多久呢?
一個月、二個月?不,這件事情不是這一點時間就能妥善解決的!
那,一年、二年……或許會更久,她會愿意耗盡她的青春來等他嗎?
何況一旦他回了紐約,為了不想打草驚蛇,在他完善的解決整件事情前,是不能夠與她有所聯絡的。
思及此,傅惟庸的心里更加苦澀了。
“我相信你一定沒告訴她你的身分吧?”以傅惟庸的身價,就算要十卡車的女人等他都不成問題。
但他會說得如此肯定,且要那女子等他,就表明也有可能,他沒將自己的身分說出;人的本性是難移的,惟庸的缺點就是永遠會將試探人性擺在第一位。
“我只知道她喜歡的是我,不需要告訴她我的身分背景!背踝R時是沒必要說;接下來的交往,他是不想說;而隨著越來越在乎她,他越是不敢說。
難道他能對著敏綺,毫無忌諱的說,我有個未婚妻,而且婚期已定。
不,他無法做到。
只要一想到她眼里和小臉上可能會有的哀傷,他就無法將事實的真相對她說出。
“你還是沒變!”搖了搖頭,易酆瀧一嘆后接著道:“既
然你的計劃我已大抵了解,往后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盡管告訴我。”
站起身,他南下的目的主要只是見他,人既已找到、也見了,他沒多作停留的打算,公司還有許多事等著他處理。
“不留下來吃頓飯嗎?”看著易酆瀧已有離去的打算,傅惟府拉回思緒問。
雖然兩人還算常聯絡,也不至于很少見面,但距上次的會面,也有二、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了。
“你請客嗎?”仍舊是那張讓人看了就想痛扁他一頓的笑臉,易酆瀧隨口說著。
“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別忘了你是地主!鳖㈨怂谎,傅惟庸暫時拋開了煩惱。
“地主?”易酆瀧哼了聲,笑著說:“我的地盤可在臺北.不是高雄!”
他可是排除了萬難,特地撥了時間南下來找他,居然還要他請客?真是沒天理!
“你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小器了?”哼了聲,傅惟庸也跟著笑了。
笑聲在不大的空間中親回許久,然后兩個男人又彼此調侃了一番,才一同出門吃飯去。
與傅惟庸分手后,江敏綺并沒有馬上回住處。
她到附近的書店晃了一圈,站在書柜前翻過了幾本書,然后拿了一本自己最喜歡的,在店里找到了座位,開始細細的閱讀了起來。
直到目完了整本書,一揚起頭來,她才發覺了店外的天色已暗沉,街道上已綴上了點點霓虹。
拿了兩本喜歡的書籍,付過了錢后,她很快地回到了渡輪站,一如往常的搭著渡輪,橫越高雄港,回到旗津。
走過了熟稔的街道,拐人窄巷,卻意外的發覺了德珍等在她的屋前。
“你不是去看電影嗎?”一邊由皮包里掏出鑰匙一邊走近,江敏綺好奇的問。
以往,德珍總是習慣在看完電影、吃過飯后才會回來,怎么今天回來早了?莫非她與廖寬宥吵架了?
“他臨時有新聞要跑,先回公司去了!钡抡錄]有移動腳步,只是被動的等著敏綺走近。
“所以你才想來找我呀?”江敏綺半開玩笑道,越過了葉德珍,伸手開門。
沒否認,但德珍也一反常態的沒再開口哈啦。
“他呢?怎么沒送你回來?”過了半晌,在江敏綺推開門時,德珍突然開口問。
敏統知道德珍口中的他,指得當然是傅惟庸!坝信笥褋碚宜,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聳肩一笑,她等著德珍走進門,然后轉身推上門。
“什么樣的朋友?”德珍的臉上閃過一抹猶豫,有點反常的將話問到底。
擺了擺手,將身上的皮包隨意的往沙發上拋,敏綺走向廚房。“不清楚,他沒說,所以我也就沒想要問!
“要不要冰紅茶?”佇立在冰箱前,她忽然轉回身來問。
才一抬眼,她就發覺了德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紅茶,要不要?”雙眸盯著閃神的德珍,她只好又問了一次。
這次葉德珍還是沒有回她的話,不過倒是淡淡地點了兩下頭。
由一旁的杯架上取下兩只馬克林,敏綺由冰箱里取出紅茶,分別注滿后,端著茶回到客底。
“要不要加鮮奶?”她將其中的一杯遞給德珍,接著問。
直覺告訴她,今天的德珍真的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被動的接過紅茶,葉德珍搖了搖頭,突然問了一個很不搭軋的問題。“嗯……敏綺呀,我早上送你的東西,你該不會已經用過了吧?”
江敏綺差點讓紅茶由口中噴出!澳阏f什么呀?”紅著臉,她直直地瞪著葉德珍。
她的大膽直接有時還真令她受不了!
若不是整整認識了她三年,江敏綺懷疑自己一定會被她的直接給嚇跑。
深深嘆了一口氣。“你就當我什么都沒問好了。”抬高手,喝了一口紅茶,葉德珍又是那副欲言又止樣。
“你跟廖寬宥吵架了嗎?”敏綺將德珍所顯出的怪異,推測為情侶間的拌嘴。
“我?”德珍的單指指向自己!八趺纯赡芨页臣!”廖寬宥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抬手又猛灌了口紅茶,葉德珍考慮著該如何將所知的事道出,才不至于對敏綺造成太大的傷害。
“那誰惹你生氣了?”渾然不知情的江敏綺,當然猜不透德珍此刻的心情。
在不知第幾回的嘆息聲后,德珍終于由背包中抽出一本雜志來。
“你先答應我,看完之后,可以哭、可以喊、可以叫,就是不準默不作聲、不準趕我走、不準自己一個人躲起來!比~德珍滔滔不絕的講了一長串的話,就是遲遲沒將雜志遞到江敏綺的面前。
“你在說什么呀?”敏綺不明白她的用意,但那本雜志確實吸引了她的所有目光。
“別管我說什么,你先答應我,我才讓你看!”葉德珍很少如此堅決。
因她的堅決,江敏綺的心頓時布滿疑云。
“好吧!”迫于無奈,她點頭。
直覺告訴她,有大事要發生了,而這事還有可能撼動她的心弦。
見到敏綺點頭,葉德珍才將手中握成一卷的雜志,緩緩地松開,攤在茶幾上。
那是一本最新一期的people英文版雜志,雜志的上頭斗大的印著一排藍色耀眼的英文字——
紐約華人世界的驕傲、最具身價單身漢告別單身生涯,終被艷麗佳人套牢,世界婚禮眾所期待……
雜志的封面是一對出色的佳偶,女的嬌艷美麗、男的
江敏綺抖著手,手指輕輕劃過雜志封面上的男性。
對于他的魅力,她再清楚不過了!
“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耳畔忽然傳來葉德珍的聲音,纖細的嗓音中夾雜著濃濃的怒火。
那個該死的傅惟庸!婚期已定還來招惹別的女人!
葉德珍心里一遍遍的咒罵著。
若不是因為她有個跑財經的記者男友,碰巧又看過這本雜志報導,敏綺還不知要被欺瞞多久。
可能是大震驚,江敏綺發覺自己連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顫抖的指,輕輕翻開內頁,找到那篇完整的報導。
隨著一字字的閱讀,心日陣陣的抽痛,敏綺發覺自己的耳朵已聽不見,她不知道一旁的德珍究竟在咆哮什么?
她的腦筋一片空白,胸口不斷地揪緊,忘了自己先前一所說的瀟灑。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玩不起這場短暫的戀愛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