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的感覺涌上胸口,下一刻卻又被拉到一邊,如此東拉西扯,她倒沒受什么傷,反而令寧楚真著實挨了不輕不重的幾下。
“寧楚真,還好嗎?”她著急地問。
寧楚真隔了一會兒才道:“我又死不了……就當被狗咬了吧——哇,小心!”
錢多多被他一拉,視線正掃到畢杰抽劍飛向他們的方向,只是不等她開口警告寧楚真,九方芷之卻出人意外地將其攔下。
“你真的要幫助這個魔頭?!”畢杰已經將劍指向九方芷之。
那張永遠掛著溫柔笑容的臉依然帶笑,可是卻奇怪地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我并不是幫他——‘這個魔頭’。只是,我說過他們如果能夠天長地久,我才會真的覺得世間的情愛并不都是那么令人失望!
輕輕一嘆,他又繼續道:“你看天上的月亮,多美啊!
畢杰抬頭看了一眼,面色微變。
“八月十五子時正是一年中至陰之時,魔長道消,你們是不是算準了這個時辰,才一定要在這之前殺了他呢?”九方芷之慢條斯理地瞥眼看向寧楚真,不知是別人的血,還是他自己的,總之,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干凈,完全變成了一個血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畢杰疑惑,為什么這個江湖上有口皆碑與世無爭的世家公子不只知道這么多畢氏一族的事,還對法術如此精通?
“我?”九方芷之溫柔一笑,“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啊。”
不等驚訝的嘴合上,畢杰已經倒在地上,只是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倒在地上的,也沒有人看到九方芷之何時出的手。
等眾人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倒在了地上……永遠的。
“看來,我們可以休息了!卞X多多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寧楚真,顯然圍攻他們的那些人聽到了九方芷之的話,轉而圍上了他。
“哪天有空,我要去砸了胡小蘭的店!”寧楚真皺眉,他的刀又只剩下一半!所謂千金難求也不過如此。
“你這個笨蛋……還好嗎?”錢多多抬起袖子給他擦臉,才發現自己身上也沾染了血跡。
“我——好像有點暈……流了太多的血!
“我想,我們可以離開了!
“可是——”
錢多多打斷他:“你擔心九方芷之,還是擔心要殺我們的那些人?”她望向依舊悠然自得的九方芷之,一個出現在客棧二樓上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人喚了聲“公子”,便將手中的東西一拋,準確地落到九方芷之的手上。
月光明亮處,劍氣寒光四射。
“小七?”她早該想到的,總是跟著九方芷之的小七不會一星半點都沒有察覺到他主子的行為,原來,答案是這樣。
難怪他有意無意地暗示她要快點和他們分開。
她微微恍神,寧楚真的頭已經靠在她的肩膀,失血過多令他無法集中精神。
“我們走吧,這里無論哪一方,都不需要我們!
語畢,錢多多扶著漸漸失去力氣的寧楚真踉蹌地離開,待月亮被一片黑暗吞噬的時候,她忍不住回頭,卻只見一把赤紅的劍在空中亂舞。
白衣勝雪的九方芷之,再也不會是掛著溫柔笑容的溫柔男子了——
“為了一個女人!
她想,她會永遠記住那個悲傷的眼神。
“剛才是怎么了?”寧楚真閉著眼睛,無力地問,“好像天地一片黑暗。”
錢多多找到一條無人的小巷,扶他靠在墻上,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是已經風干的血。
“是天狗食月!彼f,“以前聽老爹說過,出現這樣的情況會有不幸的事發生。你,還在流血?你覺得……找個大夫會不會有用?”
寧楚真輕笑,可能是笑容牽扯到他受傷的地方,他不禁皺了皺眉,“找大夫能有什么用,我死不了的,一會兒就好。”
也許他應該叫她去抓幾只雞來,補補血。
正想著,睜開眼就看到錢多多趴到他跟前,與他臉對臉,近在咫尺。
他嚇了一跳,“哇,你想嚇死我?”
“寧楚真,”她沾著血的臉無比認真,“你吸我的血吧!
“你在說什么啊——快去,給我抓幾只雞啊鴨啊什么的活物過來,我喝一點兒就沒事了!”如果不是他使不出力,他早一把推開她了……她一定不知道她一臉的血有多么誘惑他。
寧楚真舔了舔嘴唇,“當然,你要是能抓來一個人就更好了,始終是人血比較好喝!
“那就喝我的血……我遲早要變成和你一樣,不是嗎?”
“還不到時候!”
“什么時候才到?”
寧楚真已經靠到墻上無處再退,“等你吃到你要吃的燒餅,吃過你所有想吃的東西的時候!
“你還真是個傻瓜!卞X多多失笑,他怎么不知只要他需要,她隨時都可以和他一樣?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讓她付出任何代價都無所謂,“我已經吃過了——你今天買給我的,忘了嗎?”
“那簪子……”
這都什么時候了,他想到的竟是那個身外之物。
錢多多無語,拿起他放在身邊只剩了一半,又沾著血的刀在脖子左側輕輕一劃,殷紅的血立刻冒了出來。
“喝吧!甭犓∴,可能到天亮也沒個結果。
“可是——”
“不要可是了,一個大男人里八嗦的!”
“可是,我是想說……我動不了了——等等,你居然說我嗦,我還不是為了……”
“知道你是為了我啦,你這個大笨蛋,干嗎每次都用自己的身體擋。俊狈凑梢砸,讓她變成和他一樣,就放心地讓他們砍她好了,反正有他在又死不了。
說著,錢多多湊得更近,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他的嘴下。
“多多……”鳳眸呈現暗紅的光,寧楚真終于克制不住地咬住了她的脖子,“對不起……”
“你的……廢話還真多!
為什么他們要做這種事?
寧楚真無力地垂頭,“多多,你好了沒呀?”
薄薄的粉紗簾后傳來甜得膩死人的聲音:“好了、好了!
挑簾,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漂亮的少年,錦衣華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大,粉雕玉琢,漂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
“怎么樣?”錢多多笑嘻嘻地問。
“笑起來像個到處揩油的公子哥兒!睂幊骖^痛,“可是,我們一定要這么明目張膽地到別人家里偷東西嗎?”被主人看到似乎不大好呢。
“我們的衣服上都是血,不換掉怎么行?走不到三步就會被圍觀,尖叫的聲音都能震死我們!”錢多多揮袖,“這宅子有多大你都不知道,就算讓他們挨間找,也要找上兩三天……不然,我們先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好了。”
“你不會真的想……”
錢多多決定似的一拍掌,“就這樣吧……昨晚的事一定會鬧得不可開交,你想,客棧老板可能會放過率先引起爭斗的我們嗎?就算沒有扯到我們,這城,我想是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了,不如就先躲在這里避避風頭,等風聲沒那么緊了,我們再走!薄白蛲恚瑫鞒珊影?”寧楚真皺眉。無論是九方芷之勝還是另一伙人勝,雙方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而他的心里,竟然偏向著殺人如麻的九方芷之。
是因為那些人要殺他嗎?
他不確定。
“不會!”錢多多湊過來,肯定地搖頭,“你忘了九方芷之殺人向來滴血不剩?”
“你如此肯定他會是勝利的一方?”
“至陰之時,魔長道消,難道你認為畢杰的那些人打得贏他?”雖然她忙著偷襲那些人,可九方芷之和畢杰的對話她卻是一字沒漏地全聽進去了。
“可是,血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會真的是血魔吧?”他始終耿耿于懷。如果他真的是血魔,那他該怎么辦?
血魔出世,生靈涂炭。
“你怎么會是血魔呢。”錢多多失笑,“你想得太多了!”
“可是,我的確吸血!
“我還吸呢,姬堯還吸呢,就因為他們胡說八道你就信。兄啊,動動腦子吧!
“……我的確在動腦子。”寧楚真咬牙,什么自怨自艾的情緒也被她打擊沒了,“我只是擔心如果我是血魔,會不會哪天再失控殺了比九方芷之殺得更多的人!
“不會啦,你不是只要不餓著,就不會失控嘛!
“我,”寧楚真低頭,“其實不確定。”
現在的他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如此忐忑。
錢多多安慰地拍他的肩膀,“沒關系的,有我看著你嘛,不會有事的。而且,昨晚他自己不是也承認他就是那些人要找的人嗎?也許他真的是血魔。”
“血魔出世——他出世怎么也有二三十年了。是……那把劍吧,我第一次見、見白衣人用它的時候就覺得很邪!睂幊婊叵耄敃r面對九方芷之的時候,不知是他給他的感覺,還是那把劍的關系,令他頓覺陰氣逼人。
錢多多揚眉,“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九方芷之跟我們所走的路線好像差不太多!庇绕涫撬麣⑷说哪菐滋臁媸恰皣樔恕钡厍珊稀
剛好,“祝余”出現的時間也與寧楚真出現的時間相差不了幾天。
越想越像……
她又回到粉簾后,躺在香味濃郁的軟床上。這應該是個小姐的房間,可是空無一人,又在這么偏僻的地方。
大概是嫁人了吧,不過就算是在嫁之前,也不一定受寵。
迷迷糊糊間,錢多多聽到寧楚真輕輕的嘆息。
“不要嘆氣了,大叔,這樣很容易老的。”她喃喃道。
寧楚真又氣又笑,“你遲早也會變成老妖精的,和我一樣,你也會是大嬸!
就算是大嬸,她也是個永遠年輕漂亮的大嬸。
唇角勾起愉快的笑花,“以后,我們永遠不會再分開了吧!卞X多多滿足地喟嘆,“永遠……都不再分開。”
挑簾,寧楚真走到床頭,見她已經熟睡,他輕輕撥開貼在她臉頰的秀發,淡淡地笑了。
他順勢坐在床邊,陽光隔著紙窗透進來,空氣中滿是暖暖的氣息。
突然,俊臉變僵。
他們這樣,真的不會被主人發現吧?
好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