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朗淡淡一笑,沒說什么,在于品甜對面的沙發坐下,神情若有所思。
身為翔鷹電子商務研發中心主管的他,是集團這幾年將觸角伸人高科技領域的先鋒,事實上,這兩年集團的大部分利潤都靠電子商務這塊業務來創造,而領導研發團隊的他也連帶成為翔鷹炙手可熱的精英分子。
他不僅有專業技術,還有不可多得的領袖魅力,將整個研發團隊的潛力發揮到極致,那些經常誰也不服的優秀工程師,惟有對他,他們能帶上幾分敬意。
這也是高科技人才盛行跳槽的今天,翔鷹的研發中心在不發股票、紅利又未必多的情況下還能留住不少優秀人才的主因。
是魏元朗,撐起了整個研發中心,而他,卻是因為于品甜才進了翔鷹。
三年前,是她說服他下定決心離開硅谷,回家鄉貢獻一己之力。
“品甜,你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現在還在美國。”緩緩品啜一口黑咖啡后,魏元朗悠悠開口,“就算不在美國,也未必待在翔鷹!
“我知道!彼c點頭,還記得當初自己是怎么三番兩次飛到加州,費盡口舌才請動他加入翔鷹,而在她游說他的期間,本地幾家大型高科技企業也同時在挖他。
“其實當時有幾家本地公司開給我的條件都不錯,甚至比翔鷹好上太多,可你知道,為什么我最后選擇這里嗎?”
“因為……我吧!庇谄诽鸬偷驼f道,記得當初魏元朗答應她時,曾經說過他完全是被她的熱情所感動。因為其他企業挖他,只是透過獵頭公司高薪引誘,惟有她,是親自飛來三顧茅廬。因為其他企業只會跟他提些為國家貢獻才華之類的廢話,惟有她,觸到他內心深處。
當其他人以高薪與紅利引誘他時,她,只是淡淡問他,寂寞時怎么辦?
當夜深人靜,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住所時,他怎么辦?
就是這么一句,讓他決定回來。
因為寂寞,是他孤身一人在美國奮斗時,經常會在不經意之際襲上他心海的狂野浪潮;因為寂寞,讓他夜夜捧著威士忌酒才能人眠時,特別思念在家鄉的親人朋友。
因為寂寞,即使他在工作上有了成就也沒有知心朋友能分享,痛苦,也只能獨自咽下。
因為寂寞,因為她這句問話,他,選擇加入翔鷹……
“不錯,是因為你。”魏元朗微笑,“我想,這也是你今天為什么選擇來找我的原因吧!
熱燙的感覺襲上于品甜臉頰,她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克制滿腔歉意。
她是真的覺得很抱歉,她本來該靠自己的力量去推動自己的方案,可卻在遭遇挫折后想到請求魏元朗幫忙。其實她這樣,無異利用他。
“對不起,我利用了我們倆的交情!彼ё∠麓,“我的確是因為你比較可能認同我才來請你幫這個忙。你是翔鷹的核心人才,如果你肯公開表示贊同我,會讓我在推動這個全面減薪的方案時順利許多。”
“除了我,你還打算說服其他人嗎?”
“嗯,還有小蔡,麗華……我也會去找他們試試!
“品甜!蔽涸誓,良久,“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堅持推這個方案,畢竟,我們都已經裁過一波人了,不是嗎?再裁一波又怎樣?何況別說那些上層主管了,就連員工們也非常反對這個方案。”
“……”
“你能不能告訴我,在這樣上下夾攻的情況下,你為什么依然堅持己見?”
“我——如果你要問我為什么,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彼凉瓭嘈Γ拔抑恢牢也辉缚粗切┍徊贸返膯T工離開翔鷹后無所適從的樣子,我也看不慣上頭的人口口聲聲說為翔鷹好,卻只曉得犧牲別人,保全自己!
“可你這個方案難道就是為翔鷹好嗎?就算我們全體答應減薪又怎樣?那些多余的人繼續留在組織里,只會消耗組織有限的資源啊!
“元朗!”聽聞研發主管的質問,于品甜不覺容色一白,她揚眸望他,緊緊蹙眉,“難道一個組織能因為現在不需要,就無情地拋掉曾經為它賣命的人?他們也許現在對翔鷹的貢獻少了,以前也是因為有他們的努力翔鷹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啊!
“可現在,他們成了翔鷹走不動的包袱。”魏元朗平淡指出。
她聞言,一顫。
望著她蒼白激動的神情,魏元朗嘆了一口氣,“品甜,你從小在這個社會長大,應該明白這個社會運作的規則,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這個社會就是這么一回事。”
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元朗說話的口氣多像他啊,這些話正像他一直以來不停對她說的。
他說,這個社會是無情的;他說,人類是無情的,他說,只有天真的她才會蠢到去相信人間有情有義。
是的,他對她說的太多太多,而且,或許有他的道理,可……
“我還是認為這個社會不是那么冷酷的,我只是想……只要我們愿意同甘共苦,應該可以一起度過難關——”
“你想證明什么?品甜,證明人性還是有同情心的,證明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嗎?”
“我——”她緊咬牙關。
是的,她的確想證明,尤其證明給他看,如果他也能相信,也許,就能忘了不愉快的過去。
她希望他忘記過去,希望他快樂,希望他……幸!
“我愿意這么相信!
“晶甜!泵鎸λ膱猿,魏元朗只能嘆息了,他凝望她,意味深刻,“從以前我就覺得,你不像活在現實世界中的人。“什么……意思?”“在你的世界里,還有童話。”“童話?”于晶甜不解!班。”魏元朗忽地微微一笑,你還活在童話世界里,品甜。“于品甜聞言,怔然。而魏元朗卻站起身了,他將咖啡杯擱在辦公桌上。接著回頭,射向她的目光朗朗,:”好吧,品甜,我愿意支持你!啊笆裁?”她一愕,無法置信突如其來的承諾,“你真的…答應?”“嗯!薄盀槭裁?”他不是覺得她這個方案很不現實嗎?“我不知道。”魏元朗低低應道,湛深的黑眸掠過復雜的光影,像是感嘆,又似遺憾,仿佛還帶著點飽覽世事的滄桑,“或許是因為——我也希望這世上還有童話的存在吧。”◎◎◎
當趙希惟走進翔鷹為他們準備的辦公室時,他底下三名小組成員正在等他。
“趙總,都OK了!贝戆l言的是葉乘風,他遞給趙希惟一份文件,“這是第二份不適任名單。”
“很好!苯舆^名單,趙希惟在會議桌的首位落座,漫不經心地翻閱。
“把這個交給紀總后,我們的任務基本就結束了,剩下的,就是以后針對我們提出的BPR方案進行培訓了!
報告完畢后,葉乘風也坐回位于上,三個人靜靜等待看完文件的老板下達進一步指示。
可趙希惟只是慢慢地翻閱著文件,絲毫沒有下達指示的意思。
三個人開始有些不安。
周冰燕首先開口,“趙總,我們
“你們做得很好!
“是不是這份名單不對?”
“沒什么不對!
“那為什么——”做得不好嗎?”
“沒什么!壁w希惟朦朧的目光倏地清朗,像忽然回過神,他望向三名屬下,微微一笑,“你們可以下班了,這陣子你們工作得很辛苦,就休幾天假吧。下禮拜一回辦公室,還有別的案子等著你們呢。”
三人聞言,面面相覷。
“可是我們……還沒對紀總匯報呢。”張祺生試探地問道。
“不必了,禮哲那邊由我來吧!
“那我們需不需要把這份名單印出來交給紀總和于經理?好讓他們安排裁員的事?”
“我說不必了!”趙希惟喝止,語氣微微尖銳。
三人同時嚇了一跳,怔然回凝老板似乎有些激動的神情。
見著屬下們愕然的模樣,趙希惟才察覺自己的失態,他握了握拳,端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你們先走吧,剩下的我來就可以了!彼。
“是!比它c頭,開始收拾桌上亂成一團的資料檔案,以及筆記型電腦。
趙希惟望著他們動作,握著手上的文件,神色怔忡不定,若有所思。
其間,周冰燕悄悄看了他好幾回,他都渾然毫無所覺,只是怔怔發愣。
從未有過的神態引起了周冰燕幾天來一直在心底盤旋的疑慮,她緊緊咬牙,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沖口而出。
“趙總,你該不會受于經理影響了?”突如其來的尖銳問話令會議室其他三人同時一愣。
葉乘風首先回過神,急忙扯了扯她衣袖,拋給她一個暗示意味濃厚的眼神,“冰燕,別說了!彼吐暰妗
“可是我想問清楚……”
“問什么?冰燕,好不容易提早下班,我們干脆去打保齡球吧!
“是啊!卑l現情況不對的張棋生亦連忙插口,“打完球再去KTV狂歡一下,我好久沒唱歌了。”
“走吧,冰燕,走嘍。”兩個男人連拖帶扯,好不容易將滿心不情愿的周冰燕拉離會議室。
待三人的身影隨著門扉掩上消逸于趙希惟視界時,他才允許自己長長吐氣。右手一揚,發現自己的眉尖竟然沾上幾滴冷汗時,他不禁對自己澀澀苦笑。
雖然,周冰燕的質問因為兩個男同事的阻止不了了之,可凌厲如銳石的問題依然在趙希惟心湖擲出圈圈漣漪。
他是不是受了于品甜的影響了?是不是因為她他才故意壓下這份不適任名單,拖延著不交給翔鷹?
是不是因為怕再度見到她哀傷心碎的表情,所以一向果斷的他才如此猶豫不決?
品甜,品甜……
趙希惟閉眸,在心底沉沉嘆息。
他該怎么辦?在不知不覺當中,她,似乎已經能主宰他了——他的人,他的心,以及他以為永遠不變的信念——
◎◎◎
“哲哥哥,你說,哥哥會不會因為于姐而改變呢?”望著已連續幾天不曾出現她面前的俊秀臉孔,趙婉兒壓抑不住愉悅的心情。
她是真的很開心,每一回見到紀禮哲,她一顆心總會怦怦、怦怦地跳,身子也總要微微發熱。
從哥哥在大學時認識他開始,十年了,這十年他待她就像哥哥一樣,讓她平白又多了一個哥哥,多享受一個人的疼寵。
她很喜歡紀禮哲,可卻從來不敢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感覺不僅止于兄妹之情而已,她對他,還有另一種復雜難解的情懷。
她不能告訴他,因為她不愿他將她看得比一個朋友的妹妹更重,因為如果他對她用情深了,將來他受的折磨也會更痛。
她不愿讓他心痛,所以,只能悄悄藏起滿腔愛
想著,她定定心神,繼續方才的話題,“于姐禮拜天來看我的時候,可是親口對我承認她喜歡哥哥了呢!
“品甜真這么說?”紀禮哲揚眉,有些訝異。
沒想到在他這幾天忙得團團轉的時候,他兩個好友之間的關系已然有了長足的進展。
“嗯。她是這么說的。”
“這丫頭,動作挺快的嘛!奔o禮哲笑著嘲弄,想起自己才剛在上禮拜六說了希惟幾句好話推她一把,她竟然當天就采取行動,隔天就來對婉兒獻殷勤了,“不愧是一流的人力資源經理,這種行動力難怪那些優秀人才都躲不過她的熱情攻勢,一個個進了我們翔鷹。”
“嗯,現在就希望于姐的熱情也能融化我那個自以為是冰山的笨哥哥了!
“嘿,居然說你哥哥笨,你這小妮子!”紀禮哲靠近她,彈指給她的額頭一個爆栗,“什么時候學壞的?”
“人家才不壞呢!壁w婉兒一面躲著他半開玩笑的攻擊,一面呵呵地笑,“人家只是變得比較坦率了啊!
“坦率?”
“是啁。這可是跟于姐學的,你不是也說過,她最大的優點就是率直大方嗎?”
“是啊,那的確是她的優點!奔o禮哲微微地笑。
趙婉兒看著,忽地沉默。
當紀禮哲留學歸國,正式進翔鷹工作的時候,隨著他與于品甜愈來愈接近,她愈來愈經常從他口中聽聞她的芳名。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覺得多么嫉妒。
她想,在他不在的這些年,她是如何日日夜夜思念著他,只能靠著魚雁往返聯系彼此感情,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能夠經常見面,卻總是聽他談起另一個女人。
她真的嫉妒,而當她得知于晶甜其實是他從小認識的青梅竹馬,更是他父親心中認定的兒媳首選后,又禁不住惆悵感傷。
他們倆,是多么相配的一對璧人啊,而她,不過是個病懨懨的小妹妹。
她承認,在建議紀禮哲制造于品甜跟哥哥認識的機會時,她其實是帶著部分私心的。
因為如果于品甜真的跟哥哥來電了,就不可能跟哲哥哥在一起,那么,他又是專屬于她的了……
雖然只是暫時,但她也會很開心,很幸福。
她真的好自私,太自私了——
一念及此,趙婉兒清麗的嬌容不覺刷白,唇瓣亦微微抖顫。
紀禮哲注意到她異樣的神情,劍眉一緊,“怎么了?婉兒,你不舒服嗎?”
趙婉兒搖搖頭,跟眸一酸,忽地有種想哭的沖動,她連忙探深呼吸,“沒事……我沒事,哲哥哥,只是——”
“只是什么?”他迫問,掩不住焦急。
“只是我應該好好感謝你,哲哥哥!彼龘P起頭,清透澄澈的美眸真直凝睇他,“這些年來你一直對我那么照顧,還幫我穿針引線,制造哥哥跟于姐認識的機會。如果哥哥能得到幸福,如果他能——”話說到此,她忽地嗓音一哽。
她欠札哲的太多太多,欠哥哥的更是一輩子也償還不清,她只希望……只希望他們倆都能得到幸福——
想著,沁涼的淚珠緩緩自卷翹的羽睫墜落。
紀禮哲心一扯,他揚起手,心疼地觸碰她濕潤的臉頰,“怎么了?婉兒,你怎么哭了?誰讓你受了委屈嗎?”
“沒……沒有!
“那你為什么哭呢?”
“我——她深吸一口氣,揚起眼睫,強迫自己漾開淺淺的笑,“我只是想,如果哥哥跟你都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這樣啊!苯箲]不定的一顆心終于安落,他感動地微笑,“放心吧,婉兒,有了品甜,希惟一定能得到幸福的!薄澳恰隳?”紀禮哲一愣!澳悄隳兀空芨绺,”她驀地握住他的手,難掩激動!澳隳兀俊薄拔?”他眨眨眼,數秒鐘后才才勉力揚起淺淺笑弧,“我一直就過的很好啊!薄翱墒恰薄胺判陌,婉兒!彼麥厝岬嘏呐乃念a,“我會過得很好的!
“可是——”她輕咬下唇,依然猶豫。
“唉,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說起這些呢?”
“我——”
“有什么心事嗎?”他深深望她。
心事嗎?
趙婉兒聞言,怔愣半晌,接著,眸光一轉,落定窗外正迎風搖曳的枝葉。
她沒什么心事,沒受什么委屈,也沒什么不開心的地方,她只是……只是望著窗外的樹葉一片片隨風雕落時,胸臆間,偶爾會漲滿某種難以形容的惆悵。
她只是,只是忽然有些倉皇,有些慌亂——
“我沒心事,哲哥哥!彼D回臉龐,強迫自己微笑,“我很好!
“婉兒!奔o禮哲凝望她,良久,“是不是擔心自己的?”
“不是。”她蒼白著唇,“反正這病就這樣了,也沒什么大不了!
“別擔心,婉兒,會有辦法的!彼p輕撫摸她的頰,“我剛剛聽說美國有個心臟科醫生,是這方面的權威,明天我去美國后,想辦法能不能找人幫我引薦一下,請他過來幫你看看。”
“什么?”她聞言一驚,“你要去美國?”
“嗯!
“就為了這件事?”
“有什么不對嗎?”他不明白她緊繃的語氣。
“不必了,哲哥哥,不用為了我特地去美國。”她緊緊拽住他的手,連自己都弄不明白為什么滿腔慌張,“我的病是先天性的,后天無法根治的。”
“誰說無法根治?”紀禮哲蹙眉,“說不定那個醫生真有辦法!
“不用了!”她激烈搖頭。
“婉兒,你究竟怎么了?”
“人家不想你去美國!彼鑱y地轉著念頭,好不容易抓著借口,“過兩天就是我生日了,我想你留下來陪我過生日!
“原來是為了這個。”紀禮哲聞言,輕輕嘆息,他摸了摸她小巧的頭顱,“婉兒,乖,就算我不急著找醫生,我也必須去美國一趟。”
“為什么?”
“這個嘛。”他沉吟數秒,終于決定坦承,“昨天我的秘書告訴我美國有家公司似乎有意并購翔鷹,所以我想
親自去確認一下!
“有人要購并翔鷹?”
“嗯。所以你原諒我好不?為了公司,今年生日我不能陪你了,不過你放心,哲哥哥一定會帶一份大禮物回來送你的,好不好?”他溫柔地誘哄她。
她心臟一扯,“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沉寂片刻后,她終于清清甜甜一笑,“那你去吧,哲哥哥,我等你回來!
“要乖乖等我哦!
“好!彼犴樀鼗卮,“我會等你的。”
她一定,一定會等他的。
◎◎◎
“還沒吃晚飯吧?我請你。”溫柔醇厚的嗓音自線路另一端傳來,激起一股暖流竄過于品甜心海。
她忍不住揚唇,“你也還沒吃嗎?加班?”
“嗯。你呢?”
“我——”她剛剛才跟翔鷹另一個優秀份子一番懇切長談,好不容易達成共識后,對方匆匆忙忙回家陪老公兒子,而她,也餓著肚子踱回辦公室,“一點小事,已經差不多做完了!
“那么,我來接你?”
“好!
“等我!闭f著,他就要掛斷電話。
她連忙阻止他,“等一下,希惟!”
“什么事?”
“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么?”
她咬住下唇,猶豫許久,才輕輕開口,“這兩天我都沒看到你們的人,你們工作已經全部結束了嗎?”
“還剩一點點,我讓他們回辦公室做,因為公司里還有其他案子也需要他們幫忙。”
“哦,是這樣啊!彼D了頓,“那那份名單……什么時候可以出來?”
“再一、兩天吧!彼谅暬卮穑胺凑Y哲都要出國了,等他回來后我再把名單交給他吧!
那表示她還有幾天時間可以轉圜,還可以再想辦法多說服幾個人……
“怎么?你還沒放棄你那個方案嗎?”
“嗯。”她微微苦笑,“我想再試試!
“傻瓜。”他輕斥一聲,責備意味卻不濃厚,聽來仿佛還蘊著幾分憐惜,“好了,我們別談這個,你等我過去接你吃晚餐吧。”
“好,待會見!
掛斷電話后,有片刻時間,于品甜只是怔怔發愣,直到一個男性下屬輕輕敲了敲她辦公室的門。
“什么事?”她揚起頭,望向站在門口的男人。
“有個女人說要見你,于經理。”
“見我?”于品甜不覺瞥了一眼腕表。
都快八點了,早下班了,這種時間還有誰要見她?
“是!蹦腥它c頭退下,不久,一個衣著儉樸、滿面風霜的婦人蹣跚走進辦公室。
于品甜愕然望她,“請問你是?”
“周于珊!崩蠇D人摸摸半白的鬢發;有些緊張,“婉兒都叫我周嬸。”
“婉兒?”
“嗯。”
“是她要你來的嗎?”她心神一凜,忽地站起身來,“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不是的,于小姐,你別著急!崩蠇D人連忙搖手,是我自己要來的!
“你?”她更茫然了,“可我不認識你啊!
“呃,事情是這樣的,”老婦人囁嚅著,面容有些不安,“我聽說……聽說你是希惟的女朋友!
“啊!彼囊惶,臉頰飛上淡淡紅霞,“應該算是吧!
“所以我……想找你談談——”
“找我談談?”她不解,“我跟希惟的事和你有關系嗎?”
“這——”老婦人絞著雙手,尷尬莫名。
于品甜茫然地看她,好一會兒,才領悟自己的怠慢,連忙招呼她坐,一面倒了一杯熱茶給她,“先喝點茶吧,周嬸,慢慢說!彼谒龑γ娴纳嘲l落座,等老婦人顫著手捧起茶杯淺啜一口后,才柔聲問道,“你想找我談什么呢?”
周嬸沒立刻回答,擱下茶杯,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顫顫揚起干扁的唇,“婉兒說得沒錯,于小姐確實是個善良體貼的好人!
“哪里。”于品甜聽聞贊美,淺淺地笑。
“其實我今天來……是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請說!彪m然感覺素不相識的老婦人前來求她很奇怪,于品甜仍是含笑回應。
“這件事我一直忍著沒告訴婉兒,可是……可是我——”周嬸忽地停頓,皺眉蹙額,飽含滄桑的眼眸又是憂愁,又是煩惱。
見她如此掙扎的模樣,于品甜一陣不忍,“究竟是什么事呢?周嬸?”
“我——”周嬸猶豫良久,好不容易,總算下定決心,“我告訴你后,請你千萬不要瞧不起我,于小姐!
“我怎么會瞧不起你呢?”
“你會的!崩蠇D人別過頭,神態哀傷,“因為我是那種女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我是——希惟的母親!
“什么?”于品甜一驚,突如其來的宣稱震撼了她,她面容蒼白,無法置信地瞪著眼前神色同樣蒼白的老婦人,“你說你是——”
“希惟跟婉兒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