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靜默了一會,他還是忍不住道:“瀲滟,應多聞聽令阻止政變,這事真的是兇險萬分,前幾日他來時,你實在不該讓他在財窩外頭站了一夜,壓根不聽他解釋,你這樣待他,他要是在陣前殺敵分了心思,一個不小心就會掉腦袋的!
“還說!”
“瀲滟,宋大人都跟我說了,你呀,壓根不知道應多聞心里的苦,他不是不想替你平反,實在是怕替你平反后,你曾入妓籍的事,會讓族人賜你一條死路啊!崩钍灏赫娴氖侨滩蛔∫鎽嗦劥虮Р黄。
天曉得他聽宋綽說完后,還偷偷為應多聞流了兩滴淚。
“我會入妓籍不就是拜他所賜?”瀲滟冷聲道。
“這……”李叔昂語塞,撓撓臉,想了想后說:“也對,所以咱們就別理他,管他死活做什么呢?”
瀲滟不禁抽了抽嘴角,懶得睬他。
她親了親兒子的額頭,將他抱在懷里輕搖著。其實,待她冷靜下來后,她也仔細想過了,不管應多聞對她是恩是情抑或者是內疚,其實都不重要了,她的身分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本就無心強求了,趁著這當頭讓他打消念頭,對彼此才是真正的好。
要狠,就要狠得徹底,要斷,就要斷得干脆,半吊子的溫柔對彼此才是最大的戕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沉睡的李子靜突地哇哇大哭,嚇醒了正在打盹的李叔昂,一張眼就見瀲滟正抱著李子靜哄著。
“子靜,怎么了?是不是作惡夢了?”她暖聲問,撫著他的額,沒有發燒,又摸了摸他胯下壓根沒濕。
“娘、娘,怕……”李子靜一把環抱住她的頸項,淚眼就貼在她的頸窩。
“怕什么呢?有娘在,不怕不怕!睘囦佥p拍著他的背安撫著。
“好端端的,怎會突然哭鬧起來?”李叔昂抹了抹臉,看著外頭的天色,突地聽見轟然巨響,大地仿佛隱隱震動,他沖出門外,看見黑煙從皇宮的方向竄起,脫口道:“該不會是應多聞他……”
瀲滟橫眼瞪去,斥道:“你在胡說什么?!”然,當她抬眼見皇宮方向天空一片猩紅,伴隨著濃煙,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緊緊擰著。
不要,千萬別是他出事!
天亮后,李叔昂派了人查探出第一手消息——“說是二王爺和四王爺短兵相接,兩人互砍而死,二王爺的兵馬已經全被俘了,正交由雍王爺處置!
“……他呢?”
李叔昂臉色凝重了起來!奥犝f他當時就受了傷,可是他又趕往和親王府支援,將受傷的七王爺救出,現在人在七王爺府里,讓御醫一并醫治。”
瀲滟握緊了拳,低聲問:“傷很重嗎?”
“目前不清楚,但連御醫都派上場了,能輕到哪兒去?”
瀲滟垂斂長睫不語,暗惱老天真愛整人,每每當她下定決心,總是要讓他面臨攸關生的大事……到底是要她怎么做才好?
第十五章遺忘的真實身分(1)
“唉唷唷,你就沒瞧見,那真是一整個教人心憐,不舍極了!
瀲滟冷眼看著李叔昂唱作俱佳地擰眉捧胸,聽著他又道:“也不知道上哪買的笨丫鬟,真是笨手笨腳得很,也不瞧瞧應多聞根本就起不了身,竟連倒杯茶都拿不穩,全都倒在他身上,還弄濕了他的傷口,我氣得當場要管事將她帶走!”
說完,看向瀲滟,等她反應。
“然后呢?”瀲滟很捧場地問了。
“結果就沒有半個丫鬟能照顧他了,我便說替他再找幾個,可他說不需要丫鬟,說什么那些丫鬟心懷鬼胎,竟然趁他受傷想要爬上他的床逼他就范,企圖飛上枝頭當鳳凰,我一聽臉都綠了!”
“然后呢?”
“他當然不會就范,哪怕他傷重得爬不起身,他還是能將人一把推開,喚來管事將人架出去。”
“喔!睘囦賾袘械耐祥L了尾音。
李叔昂說到口渴,往她身旁一坐,討了杯茶喝,又道:“可我就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應多聞好歹也是剛升為京衛指揮使,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官呀,是護衛宮禁、守御城門、拱衛京師,更轄及京師十七衛,是扎扎實實的正三品呀!可那宅子里就只有兩個小廝和一個管事,喔,還有一個廚子,可畢竟都是大男人,全都粗手粗腳得很,怎么照顧得好他呢?”
“嗯!睘囦偻笸肆艘稽c,拍了拍被他噴到口水的衣袖。
“所以,我就在想,你……”李叔昂呵呵笑地望向她,卻見她看仇人般地看著自己,不禁泄氣地肩一垮。
“瀲滟,咱們做人不是這樣的,好歹他也曾經有恩于你,你總不能眼見他重傷,卻都不去見他一面吧!
“不見!睘囦夔H鏘有力地回道。
“瀲艷,你怎能如此無情?見見他又不會少你一塊肉……我真沒想到你行事果斷就算了,竟連情愛也可以斷得如此狠絕!”李叔昂跳腳了,真是替應多聞打抱不平了。
“二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官運正步步高升,她更不能扯他后腿。慶幸皇上封賞得夠快,快得擋住了她企圖探望他的腳步。
“可是……”
“往后,你也就別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消息,因為我絕對不會見他!敝灰埠镁秃茫箨P于他的消息,她全都不想知道,時間一久,多少能夠平復她的心痛。
李叔昂聽完,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兩步,最后還是賴坐在她身旁!盀囦,讓我最后再說一句,這茫茫人海里,兩情相悅是何等難得,況且這身分之差……要是你真的在意,大不了和應多聞遠走高飛,不就什么事都沒了嗎?不像我,心尖上的那個人,是怎么也碰觸不著的!
“你是指子慕的娘?”她試探著。
聽子慕說,他沒有娘,她推想也許是因為子慕的母親是個丫鬟,身分太低,于是被逼迫去母留子。
李叔昂橫眼瞪去!拔业闹攸c是在前半句而不是后半句,況且我跟生下子慕的丫鬟一點感情都沒有,我、我是被強的……”李叔昂掩面痛哭了。
瀲滟揚起眉,道:“二爺,你不用為了逗我笑,演得這么賣力!
“我哭得這么慘,你還說我演……”嗚嗚,人生最悲哀莫過于此!
瀲滟皺了皺眉,拍拍他的背!昂昧撕昧,不哭不哭,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根據安羽的說法,二爺多愁善感兼有怪癖,喜歡找人討安慰,這時候適時地安慰他,聊表她的心意。
“嗚嗚,我好可憐……”
“好好好,你好可憐。”瀲滟嘆了口氣,看向遠方暗笑著,很好,二爺又忘了鼓吹她了,今天總算可以清靜一點了。啊,不對,應該趁這個時候跟他好好談談!岸敚矣浀媚阏f過,年前的時候你在淘金城買下了一處宅子,找了人修葺,想弄間酒樓客棧玩玩,對不?”
“你要干么?”李叔昂二話不說地擺起晚娘面孔。
“這個嘛……”瀲滟笑了笑,告訴自己,這么做絕對是正確的。
這一夜,瀲滟不知怎地,翻來覆去了無睡意,惱得她干脆坐起身發呆。
二王爺叛變之后,她熬過了最痛苦的幾個夜晚,終于能夠闔眼入睡,可為何叛變早已結束,京城也恢復了榮景,她又一直莫名的惶惶不安?
難道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死心,決定離開京城,因為不舍而產生不安感?
他的官運亨通,哪怕沒有她在身邊幫他,也肯定會扶搖直上,正因為如此,她必須遠離他,怎么也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