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音抽抽嘻噎的,哭得梨花帶淚,攤開手只見一個錦囊。瀲滟一瞧就認出是原本系在應多聞腰帶上的錦囊,知曉他真把錦囊還給了竹音。
那個混蛋!既然無心,打一開始就不該收!
“他本是收下了……昨兒個他在我那兒過夜,我以為他是對我上心了,一早時替他系上,他也沒說什么,豈料到了晚上就變卦了。”竹音泣不成聲地低喃。
瀲滟一雙勾魂眼圓瞠著,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什么。
他在竹音那兒過夜……香兒說他像是整夜沒回房……她腦袋里轟轟作響,原本的氣憤化為震愕,本是痛恨他惹哭了竹音,這會像是被狠狠地敲了一記悶棍,教她什么都無法思考,連自己是怎么回到小院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直到耳邊響起應多聞的叫喚,她才回過神。
“瀲滟,你跑哪去了?不是跟香兒說了要回小院,怎么會過了這么久才回來?”應多聞氣喘吁吁地朝她而來。
她直瞅著他,他高大挺拔,俊美無儔,打一開始竹音就對他有意,然而他總保持距離,豈料昨晚他竟在竹音那兒過夜……他和竹音坦誠相見,相擁而眠,像是交頸鴛鴦般地同床共枕……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到底發生什么事?”應多聞被她失魂落魄的神情給嚇著,手才剛仲起,就被她用力拍掉。
“你別碰我!”她怒聲斥著。
“瀲滟?”應多聞怔住!澳愕降资窃趺戳?”
“我才想問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既然對竹音無意,為何要在她那里過夜?既讓她以為你已經對她上心,為何你又將錦囊還給了她?”聲音迸出了喉口,憤怒跟著難以抑制。
應多聞臉色閃過一絲不自然,撇了撇唇道:“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她邀約我到她的院子里坐坐,所以我就……”
“臟!”瀲滟怒聲打斷他未竟的話。
“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應多聞沉聲問。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臟!”
“我不懂,我只不過是——”
“你只不過是到一個花娘房里過夜,只不過是糟蹋辜負了竹音!”她像是失去了理智,怒火沿著渾身血液暴沖,教她渾身發顫!皯嗦,就算花娘卑賤,感情也不容人踐踏,你到底懂不懂?!”
“所以我把錦囊還給她了,我又有什么不對?”應多聞幾次說話都被打斷,火氣也跟著冒出頭。
明明他就照著她的話做,又是哪里錯了?
而回應他的,是瀲滟發狠的一巴掌!澳銢]有不對,不對的是竹音,她不該邀約你,她不該誤將你視作君子,她不該對你上心而賠了真心!她是瞎了眼,才把一個骯臟的男人視為論仙!”
應多聞俊眸危險地瞇起,一把擒住她的手,將她扯到面前,咬著牙道:“到底是誰比較臟?她不是清倌,就算我在她房里過夜,也不算毀她的清白!而你,你又清高到哪去了?你還不是為了銀兩就答允李二爺的要求,天曉得那近兩個時辰里,你們到底在房里做了什么,才會教你衣裳亂了!”
瀲滟瞪大眼,毫不客氣地抬腿朝他的脛骨踹去,他吃痛了卻也不松開她的手,反而欺近她,吻上她的唇。
她嚇了一跳,奮力抗拒卻被他抓得更緊,緊閉的牙關更是被他撬開來,放肆地糾纏,吻得她唇舌發痛,教她惱得往他的唇舌咬。
應多聞吃痛地放開了她,血從唇角滑落,他也不擦,只是粗喘著氣瞪著她。
“我真是錯看你了,應多聞!”熱辣的淚水在她眸底凝聚,她卻張著眼,怎么也不肯讓它滑落。
“彼此彼此!”
“我們之間早已不相欠,你可以離開了,你說的,當我不需要你時,你就可以走了!
趕在淚水滑落之前,她撂下這句話,便直朝自己的房間而去。
第六章又妒又嫉生嫌隙(2)
進了房,淚水無聲地墜落,她捧著胸口就蹲靠在房門上哭著。
沒有誰合該是誰的,莫名其妙的人是她!她揚著替竹音打抱不平的旗幟教訓應多聞,可事實上,她痛恨的是應多聞跟一般男人沒兩樣,一個會找花娘發泄的男人,他不是她想要的男人,卻偏是讓她動心的男人。
當他開口傷她,讓她覺得痛時,她才發現他是特別的,當他吻她,她思及他也是這般吻著竹音時,她就無法容忍。
她早該發現的,旁人如何說她,她總是充耳不聞,可是當開口的人是他時,她很痛……
她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是污穢的,盡管她一直覺得自己依舊清白磊落,可冠上了花娘的身分,她早就是世人眼中的賤民,任誰都能欺。
而他,也認為她臟……
翌日,應多聞并未離開天香樓,依舊跟隨在瀲滟身邊,然而瀲滟對待他的態度已經明顯不同。她不會再對他笑,甚至主動靠近他一步,又也許該說,她視他如空氣般,他存在著,她卻視而不見。
香兒很快就察覺不對勁,然而瀲滟絕口不提,至于應多聞就更不用說了,整個人沉默得像是啞巴一樣。
在兩人都不愿吐實的狀況下,香兒也實在是沒轍,糟的是瀲滟主動跟菊姨要求要接待客人,教香兒急得去找應多聞商量,但應多聞只是鐵青著臉不語。
香兒頭痛極了,一個月、兩個月,等到時序入秋后,她發覺瀲滟是愈走愈偏,臉上的笑意越發虛假。
“好小姐,你倒是說說到底是怎么了,你何必急著要接待客人?就算要接待客人也犯不著一個接著一個!
香兒邊替她梳發邊叨念著。
瀲滟看著鏡中的自己,朱唇微啟百媚生,真是天生的妖媚,也莫怪上門的客人一個個都捧著銀子要見自己。
“香兒,你要知道,人生事變數太多,我要不趁著現在多攢點銀兩傍身,天曉得往后會如何?”都入秋了,她依舊等不到李二爺,不免擔憂李二爺不過是口頭說說,她自然得替自己打算。
畢竟,口頭約定就只是隨口說說,認真的人就輸了。
“小姐會突然這么想,是不是跟應多聞有關?”盡管知道提起應多聞會讓小姐態度轉冷,香兒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實在是她想不到還有其他原因了。
瀲滟的神色一冷,還未開口,外頭已經傳來了腳步聲——“瀲滟,菊姨要你馬上到五樓的上房去!比硕歼沒到,就聽見了聲音。
“夜兒,時候都還沒到,菊姨怎會要瀲滟進上房?究竟是來了什么人?”香兒開了門問。夜兒是菊姨身邊的大丫鬟,和香兒向來有好交情。
“是一位京城來的牙商李二爺,說是要來給瀲滟贖身的!
瀲滟驀地起身,不敢相信李叔昂竟然信守承諾。
“真的假的?菊姨答應了嗎?”香兒驚呼,依她對菊姨的了解,她應該會將瀲滟留到及笄時,等叫賣初夜時,有人搶替瀲滟贖身時再議價的。
“看菊姨那樣子,應該是會答應的,所以才會要瀲滟過去一趟。”夜兒說著,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盀囦,李二爺除了好相貌還是個富商,如此年輕有為,你是要去享福了!
平常日子里,瀲滟待她們幾個丫鬟不薄,上頭賞了什么,她總是會分上一些給她們,如今得知瀲滟能離開天香樓,都忍不住替她開心。
適巧走到寢房旁的應多聞驀地停下腳步,從半敞的房門望去,瞧見鏡中瀲滟止不住歡喜的笑靨,教他神情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