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的破書坊?」蕭晴看不上一個書坊,掙不了多少銀子。
何總管尷尬的點了點頭,其實那個書坊一點都不破,兩個院子并成一個院子,后面的院子有獨立門戶,除了住人,最主要是在那兒裱畫、修畫,文德書坊是京城唯一一家能修畫的書坊,而文人學子都盼著自個兒的字畫能夠放在那販售,因為能得文德書坊賞識就是一種肯定。
「夫人需要小的派人去打探嗎?」
「不用了,應該是世子爺的人!
何總管張開嘴巴又閉上,總覺得這不是好事,還是別再深入,知道太多了,有時候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夫人已經教陳四別再盯著世子爺,可是昨日聽見下面的人提起這件事,一個外人在調查靖安侯府十多年前侍候的人,還是世子爺身邊的人,直覺告訴他不太妙,好像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他還真不敢隨意捅到夫人面前。
蕭晴教自個兒冷靜下來,仔細回想當初處理的過程,應該沒有什么遺漏,她可別嚇唬自己,衛洵什么也査不出來。
可是萬一真教他查出什么……不會的,這事說起來只有她知道,她清理侍候的人不過是為了安心,周全一點總不會錯。
「夫人!购慰偣茉囂降膯玖艘宦暋
回過神來,蕭晴故作鎮定的道:「先讓你的人注意那個人就好了。」
何總管垂手應是。
蕭晴突然想起一件事,「唐三小姐那兒如何?」
「世子爺派人暗中保護,我們的人根本動不了她!
蕭晴氣得握拳,「沒想到這么寶貝!」
頓了一下,何總管提議道:「除非,夫人決定動用殺手!
「不可以,唐三小姐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只能用意外解決她!故捛缬X得很煩躁,千挑萬選看中了這么一個沒見識的野丫頭,怎么會出錯呢?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有問題。」何總管很想教夫人收手了,世子爺在大理寺,怎么可能不對這一連串的意外起疑心呢?世子爺安排暗衛保護唐三小姐,想必就是看出什么,夫人再折騰下去,世子爺肯定會查到夫人頭上。
蕭晴也知道意外一兩次還說得過去,再多幾次,這是明顯的謀殺,一旦衛洵認真追查,難保不會查到她頭上。
「暫時放過她。」
何總管松了一口氣,「是,夫人!
「你遞話給陳四,派幾個機靈的盯著世子爺!
略一遲疑,何總管提醒道:「世子爺警覺性很高,我們的人又不是他的對手,很容易教他察覺!
「那就別跟得太緊了,總之一定要掌握他的行蹤!故捛缱钣憛掃@種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的感覺,雖然對當初的安排很有信心,但又擔心自個兒真的疏忽什么,那就不好了,還是盯緊衛洵,一旦衛洵發現什么,她就可以來得及攔截。
何總管聞言苦笑,但也只能應聲是。
蕭晴擺了擺手,示意何總管退下,心想要不要找衛洵套話,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妥,他警覺性太高了,只怕她還沒套到話,她就說漏了什么。
眼下她一定要沉住氣,以靜制動,她才不會不清楚對方想干啥,就將自個兒曝露出來。
第十一章 逐步調查(1)
唐寧月覺得自個兒最近很像文人,老是坐在文德書坊后院的梅樹下品茶,煮茶的差事則是交由衛洵,誰教他連煮個茶都可以入畫,她自認為姿色太過平凡,比不上,還是專心欣賞美色……不是,品茶。
今口唐寧月又來文德書坊當文人,不過看某人明顯心神不寧,她不能不跳出來說:「今日還是我來煮茶吧!
衛洵的手一頓,沒有二話,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交由唐寧月煮茶。
唐寧月今日很隨意,動作不講究,完全是那種只是想喝茶的姿態,教衛洵看傻了。
「有時候不要想太多,輕松一點,煮茶嘛,不是因為這是一件雅事,而是單純想喝茶,冷水泡不開茶葉,當然要先將冷水煮沸了,所以不必太認真,能夠喝到茶就好了!
衛洵聞言愣住了,從小他的自我要求就很高,什么都很講究,想要做到最好,想得父母看重,可是不曾換來一句贊美,他們往往期待他更好,時日久了,即便他不再抱著討好父母的心思,刻在骨子里的嚴謹已經成了習慣。
「其實我覺得喝茶與心情有關,心情好,再苦的茶入口都是香的,可是心情不好,再香的茶入口都是苦的!
衛洵略一琢磨,點了點頭,「好像很有道理!
「今日你可以試試!固茖幵乱呀浥莺貌,將茶水倒入茶盞,不過她沒有雙手奉茶,而是直接將茶盞推到衛洵面前。
衛洵雙手捧著茶盞,習慣性的先觀色聞香,可是接著想到什么似的僵了一下,隨之自嘲的一笑,一口氣喝了。
「如何?」
頓了一下,衛洵很苦惱的道:「不香也不苦。」
「這不是很正常嗎?心不在這上頭,當然連香的還是苦的都嘗不出來!
衛洵又是一頓,忍不住苦笑,「看起來如此明顯嗎?」
「衛哥哥從來不會讓人感覺到心里有事,可是今日竟然會發呆,不過我覺得這樣子很好,一個人時時提高警覺,多累人啊!箖扇讼嗵幵蕉啵绞橇私馑,就越是心疼,他真的太累了。
聞言,衛洵感覺一股暖流淌過心田,人人都認為他很優秀,不過并非他自身努力,而是他的身分注定該成為這樣的人,殊不知一個好吃懶做的人就是有絕頂的聰明也沒用,想成為什么樣的人要有相對的付出,而她與別人不同,不會只看見表面,她知道他對自個兒很嚴厲。
「對我來說,茶水是苦是甜都不重要,最要緊的是能解渴。」唐寧月隨即拿起自個兒的茶盞,一口氣喝了,然后很豪邁的哈一聲。
衛洵見狀,為自個兒的茶盞重新注入茶水,學著她舉盞一口氣喝了,也跟著哈了一聲,不過顯得有些瞥扭,最后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多來個幾次就習慣了!
「平日見你喝茶都很講究!
「又不是快渴死了,當然是慢慢來!诡D了一下,唐寧月很隨興的道:「不必太在意,想怎樣就怎樣,與生死無關,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與生死無關,都不什么大不了的事!剐l洵細細品味,漸漸的,壓在胸口的沉重散去了。
唐寧月不再言語,專心喝茶,等他想說就會說了。
果然沒等她喝第二盞茶,衛洵就道:「如今要追查十八、九年前的舊事舊人太難了,宮變之后我娘和我身邊侍候的人陸陸續續都換掉了。這事對外來說不奇怪,因為宮變,各家對奴仆都會清理一遍,只是我娘動作更大,那日晚上待在侯府的親信也不留!姑髅鞲鞣N跡象顯示他不是靖安侯府的孩子,但連一丁點證明這個論點的證據都沒有,這種感覺令他沮喪。
「全部?」
「對,就是我的奶娘,還有我娘的奶嬤嬤都離開了!
「人死了嗎?」
「從目前查到的消息來看,她們都是光明正大離開靖安侯府,奶娘李三娘因為宮變的事嚇壞了,夜里噩夢不斷,根本沒辦法再照顧我,而我娘的奶嬤嬤許嬤嬤也差不多,宮變那夜再府里同樣受了驚嚇,幾日后她起夜不小心摔斷腿,不能繼續留在府里侍候。」
「她們兩個都有問題!
衛洵點了點頭,「我也認為如此,可是如今都查不到下落。李三娘并不是家生子,照顧我的時間不長,與府里的人沒有往來,除了姓名,沒人知道她去哪兒,而許嬤嬤走得匆忙,根本來不及跟大伙兒告別,因此也沒人知道她的下落!
「許嬤嬤的家人也跟著一起離開嗎?」
「除了她夫君,許嬤嬤就只有一個兒子,當時還沒娶妻生子,許嬤嬤摔斷腿,他們當然是跟在身邊照顧。」
唐寧月做了總結,「李三娘跟府里關系不深,無論她去哪兒,都不會跟府里的人再有連系,但許嬤嬤不同,不只是靖安侯府,她與秦府只怕關系更深,若想切斷她跟所有人的連系,只能匆匆將她送走!
「沒錯,只怕如今只有我娘知道許嬤嬤身在何處!
沉吟半晌,唐寧月提出自個兒的想法,「我認為找許嬤嬤倒不困難,若不是回鄉,就應該在靖安侯府或者你娘的莊子,不過就怕她什么都不知道!
衛洵略微一想就懂她的意思,「若知道發生什么事,她不可能活命!
「沒錯,倒是李三娘就很難說了,若非有所察覺,她反應不會如此快,還沒等你娘出手就找到理由光明正大離開!
「這是一個真正聰明的人,只怕早就躲得遠遠的,很難找到人!
「她不得不丟下自個兒的孩子進靖安侯府當奶娘,可見她需要銀子,你覺得她匆忙之間可以躲到哪兒?」
衛洵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人很難離開故土!
「是啊,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到家鄉——她的家鄉或者夫君的家鄉,當然,你首先要確定她的身分,這個可以從當年京中的戶籍試著尋人,她在那段時間生下下孩子,要不,如何當你奶娘?」
「我知道如何找人了,可是她若真的有所察覺,有可能中途改到其他地方,免得我娘反應過來了,派人追殺她!
「小老百姓想在其他地方落戶并不容易,若她真的聰明,還不如回鄉安安分分過日子,就算你娘反應過來,還知道她去了哪兒,也不會輕易出手。」
衛洵很快就想明白了,「我娘心虛,不是逼不得已不會自找麻煩,當時我娘嫁進侯府不過一兩年,手上也沒有多少人可用。」
「其實對你娘而言,殺個小老百姓不難,但小事變大事,更多人參與其中,她做的事就更容易曝露出來!
衛洵為自個兒倒了一盞茶,一口氣干了,「我會盡快找到人!
看著桌上的戶籍冊子,李珩受不了的往案上一趴,嘀咕道:「這個差事這么累人,怎么不交給下面的人?」
衛洵轉頭看了一眼元忠和元孝,「你沒看見他們也在忙嗎?」
「交給他們就好了,你干么湊熱鬧?」李珩覺得眼睛都暈了,一刻鐘他都招架不住,查找上一日,晚上睡覺他夢中可能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你若是累了就回去!
李珩堅定的搖搖頭,「我陪你!
「我一找到就會告訴你。」
「我知道啊,可是……」李珩最近總會問自個兒,若衛洵是他的嫡親弟弟呢?他很心疼,明明出生在最尊貴的皇家,可是身不由己遭人家惡意掉包,人家還不好好的疼惜他,甚至將失去孩子的過錯推到他頭上……總之,他越想越難過,他想陪在身邊査明真相。
「你在擔心我嗎?」
「我擔心你干么?你若是我嫡親弟弟,這不是更好嗎?」頓了一下,李珩忍不住問:「你相信嗎?」
「相信我娘為了私心掉包嗎?」
李珩坐直身子,說出自個兒想法,「姨母這個人自私了一點,壞毛病也不少,可是說她敢大膽的混淆皇家血統,我覺得她沒有這個膽子!
這一點衛洵非常同意,「我不敢相信正是因為如此,何況十八、九年前,我娘二十不到,很難相信她有膽量犯下這種殺頭大罪。不過心里有想法,不查清楚,那就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我懂,不過,你若是我的嫡親弟弟,那該多好啊!
衛洵斜睨了他一眼,「我是不是你嫡親弟弟有差嗎?」
略微一頓,李珩搔了搔鼻子,「好像沒差!
「我只是想查清楚真相。」
「真相當然重要,不過身分不同,意義還是不同!估铉裣袷窍胝f服自己般點點頭,是不是嫡親弟弟還是有差別的。
「對我而言,身分不重要,意義也沒有什么不同,你就是我哥哥,將來要繼承大統的太子!顾麄兏星楹芎,兩人之間說話往往沒什么禁忌,但他從來沒忘了彼此之間是君與臣的距離。
李珩沒好氣的撇嘴,「臭毛病!
衛洵低頭繼續查閱戶籍冊子。
「還是母后厲害,不知道你是她的小兒子,她就將你當小兒子疼愛!
衛洵正要翻閱戶籍冊子的手一僵,半晌,不能不老實承認,「若是皇后姨母的小兒子,我會很開心!
「母后也是,她還會放鞭炮!
衛洵唇角不自覺上揚,不過很快就強迫自個兒冷靜下來,「事情未確定之前,你可不能說出去!
李珩很不服氣的拍一下桌子,「我是那種口無遮攔的人嗎?」
「這要看人!剐l洵不給面子的吐槽。
「……我還是知道輕重好嗎?」不過,他怎么覺得如此心虛呢?
「你知道就好,不過是提醒你。」
「我怕空歡喜一場,怎么可能還未證實就告訴母后?」
「我會盡快查清楚真相。」
聞言,李珩將扔到一旁的戶籍冊子拿過來,翻過剛剛查閱的那一頁,繼續下一頁,然后他瞪大眼睛叫了一聲,元忠和元孝也緊跟著叫了一聲,他們都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李三娘,謄抄下來,衛洵接著也找到一個。
就這樣前前后后,有六個那幾年生下孩子的李三娘。
范圍縮小,接下來就輕松多了,進一步確認她們是否還在京城,留在京城的簡單,不在京城的就得安排人手查探。
唐寧月自認為不是一個浪漫的人,比較實際,來到這個時空后便沒想過戀愛這回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這個時代的婚姻模式,她有心理準備,因此她的目標是努力存錢,萬一遇到一個太渣的男人,就想法子和離過自個兒的日子,反正她不會委屈自己,可是今日她竟然為一個男人如此費心,全身的浪漫細胞都出籠了。
「姊姊真是太偏心了,姊姊從來沒有為我的生辰如此費心!固莆拟曄駛老頭兒跟在唐寧月身邊,看著她用蠟燭在門廊上擺出一個圖形,雖然看不出這個圖形是什么意思,但這他還是嫉妒了,很嫉妒很嫉妒。
「小小年紀過什么生辰!
唐文鈺哼了一聲,「姊姊就是偏心!
「我可是一次也沒有漏過你的生辰禮物。」她是個有良心的姊姊,不會因為弟弟年紀小記不住就偷懶不送禮物。
「禮物怎么可以跟這個相比呢!
「你的禮物每次都花了我好幾個月的月銀!
「姊姊真是俗氣,禮物更看重的是心意,心意。」
唐寧月翻白眼,苦她真的只給心意,他能不哭嗎?「知道了,以后我會記得只給心意,你可別嫌我小氣哦!